33

幾天的旅程安排的很豐富，溫冉看上去也是興致滿滿。

歸程的前一天，他們在馬累進行了一場大購物，帶了一些禮品給家人和同事，當飛機落在b市的土地上時，溫冉在微博上發了一個微博：“久違了，b市。”

他們在機場與楊瀚星分手之後，首先驅車去了老宅，将一身的風塵洗去，這才有了腳踏實地的安心感覺。

溫冉抱着洗的幹幹淨淨的尹小寶從浴室走出來，鼻尖便嗅到了午飯的香味，他牽着尹小寶下樓，還在樓梯時就聽到尹母的聲音：“你們今晚就住這兒吧，明天再回去。”

尹天睿在廚房裏孩子氣的從尹媽背後捏了一塊肉，被燙的抓耳撓腮心情卻不錯，就說：“知道你們想小寶了，我本來也這麽打算的。”

說完又要伸手去捏，被他媽作勢要用筷子敲打給吓縮了回來。尹母看了看坐在外頭的他爸，小聲說了一句什麽，把他趕了出去。

尹天睿捏捏耳朵從廚房出來，迎面看到牽着孩子下樓的溫冉，頓時眼睛一亮，笑眯眯的湊上去抱了他一下，被溫冉嫌棄的推開之後又低頭捏了捏尹小寶的臉頰：“想爺爺了沒？”

尹小寶點點頭，尹天睿指了指院子裏的自家老爸：“去哄哄他。”

尹天睿初去馬累的時候跟他爸彙報了行程，他爸不耐煩的打斷了，後來回來之前他爸給他打電話詢問歸程，尹天睿記仇又嘴賤，嗆了他幾句，老人家這會兒還在鬧別扭呢。

看尹小寶跑去找他爺爺，溫冉挽起袖子準備進廚房幫忙，尹天睿卻一把摟過他朝沙發上走去:“我媽忙的過來，不用你，來我給你看個東西。”

他掀開電腦，裏面是一間精裝修的店鋪的幻燈片，溫冉一臉茫然，困惑的“嗯？”了一聲。

“給你的。”尹天睿說:“給你開個花店打發時間，喜歡不？”

“嗯……？”溫冉依舊一臉迷惑:“爺爺不是說讓我去花圃嗎？”

“這又不沖突，花圃你想去就去，平時可以在店裏做點別的，免得你在家裏天天呆着無聊，這個也比較自由。”尹天睿摟過他的肩膀，霸氣的道:“喜歡不？”

“哦……”

“什麽意思？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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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溫冉若有所思的看了看他:“在哪裏？”

“我們公司對面。”打開我辦公室的窗戶就能看到你的地方。尹天睿暗搓搓的想。

“哦。”

溫冉把他的手臂拿下來，有點兒冷淡的把電腦拿來放到腿上，關掉了幻燈片，徑自刷起了微博。

尹天睿有點兒懵，他有點兒不确定的道:“寶寶，你不喜歡嗎？”

“喜歡。”溫冉目不轉睛的盯着電腦，認真的答道。

“那你怎麽好像……不高興？”

“我心裏高興。”

“……”尹天睿試探的道:“你要是不喜歡，咱們可以換別的。”

“喜歡。”溫冉側頭看他，見他表情小心翼翼，于是便親了他一口:“我也喜歡呆在你看得到的地方。”

尹天睿一時不知道怎麽回應。

溫冉其實是個明鏡兒似的人，許多事都看的清楚，只是不去捅破，也甘于順從。

尹天睿的心思他比誰都清楚，有時候想不開會因為他的掌控欲而生氣，但大多數他都看的很開。

溫順而聰明，尹天睿沒道理不喜歡他。

溫冉最終還是跑進廚房幫了把手，是尹母親自把他叫進去的。人一旦對另一個人有成見，那麽不管對方如何努力，你也只能看到他的短處，所以成見這玩意兒是個很糟心的存在。

這些年來，尹母對溫冉總是有點兒不滿的，即使這對小夫夫如何恩愛，在她眼中也總是不般配的。可如今講一切芥蒂抛開，她突然發現溫冉是個很認真的孩子，不管做什麽事，總能特別專注。

沒有了隔閡，他平日裏的優點似乎一下子被無限放大了。她突然回想起以往的種種，廚房裏被她使喚的團團轉的溫冉；不管她的态度如何，每隔一段時間都會主動打電話問好的溫冉；那時尹天睿跟他們鬧別扭，一怒之下搬出去，她總怕自己兒子吃不好，一心想給那個執拗的孩子幫助卻遭到拒絕的時候，也總是溫冉從中調和……

似乎還有一個冬日午夜，她因為有事下到鄉下，回程的山路陡峭，因為大雪路又滑，車子不慎滑開，半邊都挂在懸崖上，一番驚險逃出來卻發現車外的空氣冷的驚人。當時尹彥川在國外，發着抖的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自己的兒子，電話打過去，接的人卻是溫冉。原來是尹天睿下班之後卻又突然被人叫去應酬，淩晨還未歸家。

……那個時候是怎麽樣來着，因為山上雪太大，雇的車不肯上山。而那個前段時候還被她排斥的孩子冒着風雪徒步上了山，把帶來的大衣披在她身上，一步一步把她背下來送回了家。

她總是各種挑剔，認為他配不上自己的孩子，因為心裏有氣，總是不經意的刻薄和歧視。她總是覺得自己的孩子無與倫比，因為身世而高人一等……所以排擠他，中傷他。可每次溫冉見到他，卻總是溫和而真誠，他讨好她，畏懼她，總是試圖親近她，卻每每因為她而被刺傷。

他知道自己在尹天睿心中和這個家的位置，總是瑟縮着小心翼翼的維持着他們母子之間的平衡……她突然間意識到，溫冉的為難與不容易，還有他的聰明和寬容。

尹天睿喜歡他不是沒有道理的，這樣好脾氣的孩子，若不是她一開始就對他有成見的話，想必也會喜歡他的。

“媽？”

她回過神，見溫冉看着她手下的辣椒，溫聲道:“我來切吧，您去洗洗手。”

她下意識的讓開身子，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眼睛有些濕潤。她看着面前動作熟練的溫冉，突然開口道:“溫溫。”

溫冉似乎有些疑惑，問道:“哎？”

她笑了笑:“你們結婚的時候，你爸媽會來嗎？”

溫冉動作慢了下來，他想到尹母似乎不太喜歡他父母，頓時嗫嚅道:“天睿說要……”

“會來的吧？”尹母自顧的道:“過兩天咱們去逛逛，給你爸媽挑兩件新衣裳，還有你們的家具也要好好挑挑吧？家裏都是我跟他爸的老家具了，該換掉了。你們就住樓上靠游泳池那間吧，天睿不喜歡離我們太近，那間也挺大的，拾掇拾掇你應該會喜歡……”

溫冉一時有些迷惑，他不确定尹母說這些什麽意思，正忐忑要不要開口問問，就聽她道:“爺爺奶奶年紀大，對這片老宅子有特別的感情，這房子也結實，翻修一下也能住許久的……你說呢？”

“您是說……”

“搬回來吧。”

溫冉呆了呆，才欣然道:“嗯。我晚上就跟天睿說。”

下午三點多鐘，尹天睿在露天游泳池裏花樣撲騰，溫冉則默默坐在泳池邊發呆。尹天睿有點兒看不下去，倒着游到他旁邊，伸手色~色的在他泡在泳池裏的腿上摸了摸，溫冉回過神，重重拍了他一下，尹天睿一笑，道:“這是怎麽了？心事重重的？”

溫冉看了看他，慢慢的把腳從水裏撈出來，有些故意的放在了他的肩膀上。尹天睿朝自己肩頭撇了撇，又擡頭看了看他的表情，總覺得他似乎在糾結什麽，他思考了一下，問道：“你是不是有事兒跟我說？”

溫冉幽幽的搖了搖頭，把腿收回來，轉身坐到了泳池邊的椅子上，默默端起了茶。

尹媽說的事兒他不知道該怎麽開口，要真說起來，他其實并不太希望回到老宅來住，即使這代表着尹母在此刻是真的把他當成了自家人——也正因為這樣，他才更加糾結。

如果把自己真實的想法說出來，不知道尹母會不會覺得他不知好歹，由此剛剛得來的好印象很可能因此破碎。

人心總是無法輕易被滿足的……

他有些自我調侃的想。

平淡而清香的花茶帶着微苦的味道刺激着味蕾，他不由嘆了口氣。

尹天睿看着他時而輕松時而無奈時而郁悶的表情，終于還是從水裏爬出來湊了過去：“到底怎麽了？你不想跟我商量商量？”

溫冉瞅了他一眼，把毛巾丢給他讓他擦身，輕聲道：“媽說讓我們回來住。”

“哦？”尹天睿似乎很驚喜，但一瞬間又換了表情：“你不高興？”

溫冉又瞅了他一眼，然後搖搖頭。

“那就是高興？”尹天睿低頭擦身上的水，懶洋洋的說：“讓我猜猜，你是覺得這兒不自在，想回咱們自己家，但是又覺得跟媽的關系剛剛緩和了一點兒怕因此再産生裂痕……這都不重要，重點是，媽突然一軟下來，我家寶寶就又底氣不足了。”

尹天睿把毛巾搭在身上，伸手捏了捏溫冉的臉頰，柔聲道：“你可真難搞。”

溫冉拿開他的手，道：“你不懂……我這就像革命剛剛勝利，整個國家百廢待興……”

他話還沒說完，尹天睿噗嗤一聲就笑了。

溫冉莫名其妙尴尬了個面紅耳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