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顏思恬被吓了一大跳,捂着腦袋躲了一步,看着倒下來的門板咽了口口水,反應過來指着沈嵁吼旁邊驚呆了的保镖:“你們都愣着幹什麽!”

四個魁梧的大男人一擁而上,揮着拳就向沈嵁砸過去。沈嵁只手擋開第一個人的拳,反折了他的手腕,一腳踹在他的小腿上,讓整個人都跪了下來,又一腳瞪在第二個人胸口,對方往後摔倒在地,剩下兩個人都不敢動了。

沈嵁冷着臉,抿着的唇輕啓:“我打不過你們四個人總對付得了你們其中一個。誰想缺胳膊少腿就過來,一家老小可以等着讓你們家小姐照料。”

此言一出,幾個保镖都怔住了,甚至坐地上那個捂着胸口都忘記站起來。沈嵁擰着那個人的手不但沒松反而折得更厲害,五大三粗的漢子疼得慘叫出來,一屋人都吓呆了。沈嵁及鋒而試,咄咄逼人地問他,“人到底在哪?”

被折着手的保镖都快飙淚了,他現在說了得罪這位大小姐頂多這輩子沒工作,他要是不說是不是今後手就得廢了?權衡之下他當機立斷做出了抉擇,吼着說:“在裏面!”

沈嵁冷冷甩開他的手,他頓時滾遠了,輪到沈嵁問顏思恬了,“是自己交出來還是讓我進去搜?”

顏思恬從來沒被人這麽欺負過,又只能打落牙齒血吞,眼下咬着唇忿忿瞪着他,就是不肯放人。

雙方對峙中又從門外進來一群保镖,竟然有十多個。顏思恬面露喜色,得意洋洋的就想開口示威,等到最後一個人站進來,她愣住了。

不是她的人。

沈嵁當然不會單槍匹馬一個人來,他還是不能提重物,要是顏辛被迷暈了,八成人帶都帶不回來。

馮劍豪正好在休假,接到電話,怕沈嵁一個人應付不了帶着公司的一行保镖前來支援,一進門就看見了這麽慘烈的戰況——一塊小木板孤獨地躺在地上,另一塊被打得嵌進隔板裏,對方的保镖灰頭土臉,再看沈嵁不甚明了的神色,立即就明白發生了什麽,腹诽着沈嵁沖動的時候,又理解他的心情,什麽話也沒說。

沈嵁看他來了就轉頭說:“人就在裏面。”

馮劍豪來之前就把顏家的底細摸清了,他看上去溫潤如玉,謙恭有禮,和沈嵁剛才的表現形成了巨大反差,“不知道顏小姐請您姐姐來家裏的事情您父親知道嗎?”

顏思恬“哼”了一聲,卻心虛極了。借她十個膽子她也不敢跟顏遠山說,顏遠山對她時好時壞,但凡遇到那個小賤人就偏袒到那邊去了,上次足足鎖了她三個月,她好不容易恢複自由身,才不會去觸那個黴頭,這次完全是背着顏遠山幹了,等他們走了她還要琢磨怎麽把這個櫃子修一修才不會被發現。

這事顏遠山最後肯定得知道,早晚的問題,她就是想把人抓過來給一點教訓,報上次的仇。完全沒想到怎麽善後。所以一提到顏遠山,她想起後果就沒了底氣,頓時洩了下去,使了個眼色給旁邊的保镖,吩咐道:“把她帶過來。”

過了一會,保镖帶來了人,卻是橫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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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嵁把人奪過來摟在懷裏,叫了幾聲也不見醒,比寒冰還冷的目光投過去,顏思恬被看得打了一個冷戰,無所謂地說,“不就是打了針安定嗎?你這麽急幹什麽?又不會死人。”

沈嵁聞言牙都要咬碎了,目光又冷了幾分,壓抑着怒氣一字一句地問,“你、說、給、她、打、了、什、麽?”

顏思恬才不敢回答他,她絲毫不懷疑面前這個人馬上會沖上來打自己,這才面露懼色,連忙往後退了幾步。

還是馮劍豪沉穩,鎮定自若地提醒他:“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趕快把人送醫院檢查。” 然後馬上讓自己帶來的人抱起顏辛塞進車裏,火速往醫院趕。

***

趁着人還沒醒,沈嵁趕快讓醫生給她做全身檢查。

即使有不好的結果,他也不希望她這麽快知道。

醫院讓簽字時刻提醒着他是一個丈夫,他每簽一次,內心就煎熬一分,恐懼與時俱增,他下筆力透紙背,龍飛鳳舞間帶着果斷和堅定,暫時安撫了急速搏動的心。

顏辛這邊出了事,顏遠山馬上就聞訊趕來了,這回的臉色遠沒有從前好,面黃肌瘦,嘴唇蒼白,急匆匆來了卻只能在觀察室外等,恰好和沈嵁碰了面。

沈嵁從來沒見過顏遠山,看見與父輩同樣年紀的人這麽關心顏辛的狀況,再結合顏思恬想想,立刻就猜出了他的身份,也不冷不熱——一個能放縱他人對親生女兒下毒手的父親,不配得到任何尊重。

沈嵁現在對顏辛父親那邊的人抱有十足的敵意,更不用說本人了,除非顏遠山提着顏思恬的頭來找他,不然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親自動手。

他态度冷淡,不代表顏遠山就不會理他。顏遠山從轉過彎就盯準了他,現在門外等待,就主動接近了找他談話:“你是顏辛的......”

沈嵁做了一個打住的手勢,生生讓他把接下來的話都吞了進去。饒是沈參章和他多年不睦,他都沒有這麽不客氣也不禮貌地打斷過一個長輩,更沒有用過這麽諷刺不屑的語調質問,眼下沈嵁不只目光冰冷,語出還出奇的鄙夷,“不論我是誰。你能算做一個父親嗎?”

十多年前也曾有人說過相似的話,“我是顏辛你又是誰呢?以什麽身份站在這裏,父親,還是陌生男人?”。

場面太相像,顏遠山陷入無限的回憶中,表情痛苦,卻只讓沈嵁覺得面目可憎。顏辛就在這個時候被推了出來,沈嵁一個箭步沖上前詢問情況。

醫生曾經和顏辛共事過,關系很好,現在她沒有大礙也很高興,微笑着說:“孩子四個月大已經不在流産的危險期,也檢查過了,雖然有致畸的可能性,但現在看來劑量還算少,不用擔心,大人和孩子都很健康,你可以放心了。”

沈嵁心裏的石頭落了地,和護士一起扶着推床将妻子移進病房,路經顏遠山腳邊,看都沒看他一眼。

顏遠山目送着女兒女婿遠去,悶聲咳了一聲,腿一軟坐在了藍色的椅子上。

***

沈嵁就坐在病床前一聲不吭的等顏辛醒來。剛才還滿心盼望藥效維持久一點,現在卻埋怨藥效怎麽這麽長。他不禁想到如果她醒來真的失去孩子該怎麽交代,她就是他全部的生命,任何人來殉葬都死不足惜。

沈嵁叫值班護士倒了杯水,護士還以為是他要喝,看人長得這麽英俊,飛快地倒了一杯回來,沈嵁只握在手裏,關了門。心想等她醒來覺得口渴,馬上就能有水喝。

這麽惹人憐愛的姑娘究竟是做錯了什麽才會讓上天嫉恨至此,多災多難,幾遭在生死一線掙紮。

此刻他多想替她承受一些心酸苦痛,甚至連孩子也不想讓她生。

只願她平安幸福,一如結婚時他期待的那樣,他的情感一如既往濃烈熾熱,她是他的舍生忘死,一生都得珍惜。

***

顏遠山最後還是跟進來了。

推門的聲音打斷了沈嵁的思緒,沈嵁看到他就站起身來,喉頭聳動,把難過的情緒吞進肚裏。

顏辛平安無事,沈嵁稍微冷靜了點,即使絕不會讓他靠近顏辛一步,至少也能聽他說兩句。

顏遠山看着女婿,說話的語氣語重心長,半晌慢條斯理地開口,格外感慨:“小夥子,我年輕的時候也愛過人,我非常清楚你現在的感受。她畢竟是我的女兒,事情鬧成今天這樣我也非常難過。我會把我的一切都留給她。我做這個決定經過了慎重的考慮,綜合起來對她而言利遠大于弊。懇請你原諒。”

這可謂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可是他寧願替她決定不要那個‘利’,也不想讓她承受‘弊’的一分。沈嵁擡眼直視着顏遠山,“您說的幾句話,合起來的意思就是‘我沒有錯,事情到今天這個地步不能怪我,我做的全部是為了她好,所有的責怪都不應該’。”他話還沒說完,清冷的眸子已經寒光閃爍,“那請您收回所有的自以為是的‘愛’,不要再莫名其妙的給予她一些困惑。她也是懷了孩子的人,如果今天孩子有事你有什麽顏面問她肯不肯原諒你。一個父親都做不好的人,怎麽對得起自己的外孫?”

顏遠山如今已是面如死灰,聽說顏辛懷了孕更是面容慘淡,魂不附體。他大口喘着氣,站在門扇的陰影下,蒼老得仿佛馬上就要入土為安,再不說話,扶上門框,緩緩拉開門,叫門外守着的保镖攙扶着就要離開。

走廊裏突然傳來顏思恬的聲音,帶着哭腔顫顫地大聲喊了聲“爸”。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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