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纨绔的學問

新掌櫃姓趙,年紀三十出頭,長得端正,看上去像個讀書人更像過生意人。

“小人幼時曾跟随家中老人略識了幾個字,十三歲進到廣城的田義齋當灑掃的仆童,十四歲當夥計……”

趙掌櫃的賣相,林淡還算滿意,再聽他這麽三言兩語把自己的出身經歷說了一遍,不由得點了點頭。

從他的經歷不難看出,趙掌櫃是個有心人,肯下苦工,腦子也聰明;否則絕不可能進了書局一年就能當夥計。別以為進了書局做事,就能有人教認字了。難道進了酒樓當夥計的,都能成為大廚麽?當然不是。

林淡能聽得出趙掌櫃在不動聲色地誇獎自己,但是這種方式他并不反感,在書齋這種和清貴挂鈎的營生中也行得通。

他沒有做過書局生意,并不清楚其中的道道。不過看之前的張掌櫃,兩年時間就能攢下那麽大一筆家業,想來書局的利潤不小。

林淡這邊因為不懂,所以不動聲色。

趙掌櫃卻心頭惴惴,大致将他對書局近一段時間的規劃說了一遍,才問道:“關于之前張掌櫃,他把兩處房産,并原先他自己家住的那一處,交還到了賬上,算是填補這兩年來的虧空。加上他另外私藏的一部分文房器物在內,不知道東家打算如何處置?”

“南溪巷和西正巷的都找牙人賣了。”那兩處房産對他沒什麽用處,他現在也缺錢,“另外一處在哪兒?”

“就在離書局不遠的通固街上,是個兩進的宅子。”趙掌櫃自認也算得上見多識廣,然而對他的上任卻還是有些嘆為觀止。

給人當掌櫃,地位看着是東家之下第一人,甚至很多東家對生意方面,還不如掌櫃來得清楚。掌櫃私下裏撈一點油水,也算是約定俗成的事情,并不值得大驚小怪。然而兩年時間內竟然撈出那麽大一票家業,不得不說前任的膽子真是夠大,也不得不說東家太過粗枝大葉。

當然,東家不計較,是掌櫃走運。現在東家一計較,掌櫃就慘了。那位張掌櫃生活奢侈,現在一下子別說積蓄,就是宅子都保不住;外室還抱着兒子找上了門。那一通熱鬧估計一個月都沒法消停。不過東家也心善,照着這掌櫃的所為,就是丢進衙門裏,也在情理之中。

書局和其它店家差不多,掌櫃和夥計一般都是住在店裏;一來是為了方便看店,二來也是在外居住開銷不菲,尤其是像京城這樣的地方。

林淡的書局是長輩給的,所在的地段自然不會差;附近的通固街,也算的上是富戶雲集之地。憑着張掌櫃那點收入,是決計買不起的,定然其中也有一部分貪墨的錢……

“你這兩個月辛苦一下,盡快把前面的爛攤子收拾掉。”林淡倒是好奇了,難道賣書真的這麽賺錢?

“東家客氣。小人最晚下個月中就把賬目理清楚了,拿來給您過目。”京城的房子不愁賣,那兩處宅子賣了之後,書局的賬目上也能有足夠的錢,足以讓他将書局盤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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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固街的宅子你看過?”身為地頭蛇,通固街他自然是知道的,環境還算不錯。

“看過。”趙掌櫃的很快就把那處宅子的布局畫了出來,“大致上應該不會錯。”

林淡點了點頭,拿了筆在布局圖上重新添了幾筆:“你找工匠,讓他們這麽改。廂房隔成十個小間,每間每個月收兩百文房租,只租給那些學子。允許他們抄書抵房錢,抄一頁算一文錢,多抄的部分可以結錢,也可以從書局換取文房用品。具體的,你自己拟個章程。”

這年頭很多進京趕考的學子,除了少部分京城有人的之外,很多都是在外租住。客棧什麽的,短時間租個幾天還行,但是長期租住能貴得吓死人。有錢的學子們會租個小院,至于大部分學子很多都是租住在郊外的寺院內。這日子過得說好聽是清淨,說得直白一點兒,那就是苦逼。

出遠門所費不菲,再加上途中會遭遇到的各種不可預期的危險,所以很多學子進京趕考之後,哪怕落榜了,也不會返鄉。撇開這些不提,春闱過後到秋闱的這段時間,幾乎所有的學子們都會在京城過夏。

對于這部分學子來說,花費什麽的還是小節,他們留在京城的目的更多的是為了交際。

林淡自己在學問上也就這樣了,哪怕換了個林大哥的腦子,他自覺自己應該也不會在這方面有所建樹。但是出身在林家這樣的人家,他對這些方面知道得非常清楚。

讀書人清高,多半讀書人其實都不怎麽通庶務,有錢也沒法過上舒心日子,看他大哥就知道了。雪中送炭遠比錦上添花要好,不過是一間宅子的事情,林淡可以得到聲名和人際網,遠比付出的要多得多。

趙掌櫃多和文人學子打交道,幾乎聽林淡說完,心裏面就抖了抖。果然,原先東家不作為不過是沒閑工夫管罷了,現在随便弄弄,在見識上也遠遠超過他這種滿身銅臭的商人。

通固街的宅子分租出去,并不是為了賺錢。兩百文一小間,十間一個月的房錢也不過兩貫錢。林家大公子會差兩貫錢?

林淡還真的差錢。前期投入最費錢,而且他現在還不是林家的當家人,做事什麽的都得悠着點。小打小鬧的,家裏長輩不會放在心上;就算折騰出一點動靜,多半也不過是笑談一番便罷。但是他真的想置地置産,那性質完全不一樣。

反正他現在也沒錢……

和趙掌櫃一樣樣說完,時間也晚了。這個時候回去,城門都關了。林淡讓林祥給趙掌櫃安排住處,手還沒摸上書本,就對上胡澈的雙眼,吓得他差點從凳子上掉下去:“走路出點聲啊!”

他大哥的身體真是太弱了。老大哥現在的本事,絕對比上輩子那會兒要差得遠,他竟然半點都沒發覺人進來……

胡澈扶了林淡一把,眯着眼睛看過去,把到口的疑問咽回去,拐了個彎說道:“餘道長好像要幾只兔子。”

林淡皺眉:“讓人去市場買,別動我的兔子。”兔子并不是什麽稀罕玩意兒,坊市內經常能夠看到賣兔子的攤販。各種酒樓內,兔肉也是常見的桌上佳肴。他買的兔子又不是多稀罕的品種,怎麽一個兩個都來問他要?他現在買的這些兔子都是種兔好嘛!

胡澈無可無不可地說了兩句,反正本來也不是他的事情,只不過是随便找話題罷了。他轉而又說起了這兩天京城的一則傳聞:“徐家老三最近的日子不好過。”

“徐老三?他怎麽了?”上輩子徐老三讓自己惡心了一把。原本自己看不上眼的人,竟然想對他強取豪奪,要不是當初他已經有點本錢能使些手段,說不定還真讓那家夥給得逞了。這輩子他暫時抽不出手來,身邊的班底也不熟悉,借用林和誠的手,他倒是心安理得——爹幫兒子報仇怎麽了?

“你不知道?”胡澈看林淡的表情不似作僞,後來想想這幾天林淡前前後後的忙碌,确實沒什麽精力再去管一個纨绔,還不是同一輩的。只是這事情,林淡不知道的話,他倒有些不好開口,畢竟徐老三這回鬧的事情,實在難登大雅之堂。而林淡……以前的林炎自然是堂皇君子,現在的林蛋蛋還是個孩子呢!

林淡不明所以地看着胡澈漸漸漲紅了臉:“你倒是說啊。”

胡澈憋了半天,一聲不吭,紅着臉跑走了。

林淡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叫了阿竹進來問話。

阿竹也是一臉尴尬,支吾道:“徐大人被言官給參了本子,說是徐家在京郊弄了個道觀,在裏面做一些藏污納垢之事。徐大人查了一下,發現是徐三爺所為,現在徐三爺受了家法,聽說被關了祠堂。”

林淡抿了抿嘴,心裏面一樂。上輩子的這會兒他還沒出生,當然不知道這些事情。他當時只不過想着,以徐老三的為人,小辮子定然一抓就是一大把。他倒是沒想到,徐老三竟然還當了一回龜公。

大商的道觀為數不少,然而真正能稱為道士道姑的卻并不多。一些所謂的道觀,裏面做的是些什麽勾當,大家都心知肚明。

不過就算是一些愛玩的,通常也就是找人請了那些“道姑”“道士”之流的出門“游玩”。當官的連商人都看不起,別說是做這些下九流的營生。這種事情在朝堂上爆出來,徐家人恐怕要有一段時間擡不起頭來,徐老三這個罪魁禍首自然也讨不着好。

諸如這種道觀的存在,都是臺面下的事情。道門屢禁不止,只能放任自流罷了。當今的國師就是道士,包括司天監內也道士的一畝三分地。徐家來了這麽一出,哪怕是為了面子,老道們都不會對徐家輕輕放下。

真不愧是小爹,一出手就是瞄準命門。徐老三這種人連纨绔都不合格,竟然會犯下這種原則性錯誤,死了也是活該。

真以為纨绔子弟就是成天鬥雞走狗呢?纨绔也分層級的好嘛!像他小爹那種的,和徐老三那種貨色,完全不在一個層次上!

莊子隔壁的地,應該距離到手也不遠了。花種也已經到手,就等着明年開春種下了。

哦,對了,不止種花,他還得種草。

作者有話要說: 一脈相承

蛋爹( ﹁ ﹁ ) ~→:你這是做什麽?

小爹(~ ̄▽ ̄)~:幫兒砸買地。

蛋爹_(:зゝ∠)_:你小子連媳婦兒都還沒呢,別老霸占窩兒砸!

小爹(~ ̄▽ ̄)~:那你幫蛋蛋買地啊~

蛋爹(ノへ ̄、):欺負窩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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