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香料
內宅的陰私手段,林淡見識過很多,卻沒想到有一天會發生在自己頭上。
林家管家相當嚴,自家人當然是從娃娃開始抓起,外面進來的無論是下人還是新婦,都要經歷過一段為時不短的立規矩的過程。
這個立規矩和其他人家那些婆婆磋磨新媳婦的手段不一樣,而是真真正正地教着打理家務的各種事項。
在林家,除了林和誠還沒有功名之外,其餘幾個男人都是有官職在身。新婦嫁進門之後,并不是說不是當家主母,就不用打理家務了。各房的應酬交際,細細算來都是學問,需要慢慢教導。再加上林家開明,會給每房撥一些産業當私房。林家的女兒嫁出去了,自然是做嫁妝。但是林家的媳婦進門,原本屬于林家兒子們手上的産業,自然要漸漸移交到她們手上。
往日裏,一切宅門裏內鬥的事情,在林家極少有人說起。就是偶爾有人提個一兩句,多半也是為了提醒那些即将嫁出門的姑娘。用林祖母的話來說,他們犯不着做小人,但是那些小人使的手段也得心裏面有數。
林淡看過了送來的東西,吩咐道:“明天你親自跑一趟大宅,把今天送來的東西都給退回去。說是這邊什麽都不缺,香料不用再送,我在用藥,怕藥性有沖突。”香料裏摻了點其它東西,藥效應該不厲害,最多就是讓他容易激動一些。但是他的身體現在這幅樣子,該有的症狀一直都沒有,要是這麽一激動起來,所造成的後果……他有點不敢想。
林祥趕緊應下,心裏面又暗暗記了一筆,然後又彙報了幾樣家務,把最近的幾項收益說了,重點說了一下京城宿舍開張的事情:“辦得很熱鬧。大郎你不出席,真的沒問題嗎?”這不是把到手的肥肉拱手讓人麽?
“能有什麽問題?”他病着呢,幹嘛有事沒事非得親自跑?難道他不出席,宿舍就不是他的了麽?讀書人有狡猾,但更多的是耿直。有山長、先生們和寧明等人,才不會讓人把他一筆抹去,反倒會把他的聲望往更高處推一推。
若是他出席了,必然會被一些學子們逮住,到時候請教或者是刁難就不好說了。他這輩子是比上輩子多讀了兩本書,但是自知之明要有,否則丢的可是他們一家的面子。雖然爺爺說過不要介意……他就是死要面子,怎麽滴了!
林淡這麽說,林祥當然沒有二話,随即問道:“快吃飯了,三郎去哪兒了?”
林淡嘴角一抽:“抓兔子呢。”
此刻的菜園子裏一陣雞飛狗跳,十幾個人圍追堵截,才終于把搗亂的小兔崽子給抓到。
胡澈一身狼狽,揪着黑白花的暖手捂給了它屁股一下,一把塞進原本的小籠子,又指着一個有四五倍大的籠子說道:“本來是讓你住那裏,現在你不聽話,只能住小籠子。”
暖手捂看了看大籠子,低頭默默啃草。
這是不稀罕的意思嗎?胡澈冷笑一聲,往大籠子裏放了一把青菜、一把金黃色的幹草料……
暖手捂慢慢慢慢地轉過身來,對着大籠子看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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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沒幾日,一條消息傳到了胡澈耳中:“林家來了一位嬌客。”
林淡還不知道這條消息:“什麽嬌客?外地來的?你那茶攤有用了啊。”
“哼!”胡澈扭過頭。消息确實是從茶攤遞過來的。這會兒估摸着那夥人還沒進城,他這兒離得近,才能馬上知道。和蛋蛋一起在屏州種花得要後年才行,這一年多他手頭的錢沒什麽用,或者他可以弄些什麽營生?
茶攤上來的消息,到底只能知道個大概,有時候還不知道真假,就像這回。他只知道有嬌客要到林府,具體嬌客是誰,為的什麽目的,一概不知。
林淡看胡澈沉着一張臉不說話,還以為他生氣,到底心裏面有點害怕,靠過去說道:“澈哥你那茶攤才到手沒多久,将來肯定能更加有用的。你看看,原來茶攤半死不活的,時不時還要往裏面貼錢,現在不是已經可以賺錢了嗎?原本邊上那些茶攤,雖說自家的開不下去,可是在你的茶攤上幫工,賺到的錢比自己擺攤要多得多。澈哥,你這是幹好事來的。”
胡澈淡淡地看了一眼林淡,完全沒被安慰到。他比他爹厲害,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才是長盛之道。若是一代不如一代,那他們家可不就玩完了?關鍵是,他要是沒一點出息,将來怎麽和林淡成親?林家難道會看中一個什麽都不如林淡的男子?
他必須足夠優秀,才能将人的視線,從能夠傳宗接代的女人身上,轉移到他這個或許還和林家立場相悖的男子身上。
所以,他才會在聽到嬌客兩個字之後,反應有些過激。所謂的嬌客,可以是林家的親戚,也可以是林家出閣的女子回家探親,反倒是給林淡做媒的姑娘,是最不可能的。
然而,這個最不可能,卻成為了可能。
姑娘姓奚,家中行七,是林家二房夫人奚氏的娘家侄女;此行來京城,明面上是來探望姑母,實際上卻是為了婚事。可沒想到,在路上就聽到了一則不太好的流言——她們意屬的對象,林家大郎和別的男人私奔了!
姑娘家當然不會自己一個人出門,随行的是奚七姑娘的母親,岑氏。奚氏是庶出,所以嫁了個同樣庶出的林二爺,哪怕林二爺品級比奚七的父親的品級要高,岑氏也是不大看得起的。
這年頭,嫡出就是嫡出,庶出的孩子說是主人,實際上比下人也沒多幾分體面。看看,他們奚家還一個個的覺得這奚氏嫁得好,夫家給掙了诰命,還能給自家閨女說上一門好親。
可是呢,不得不說這庶出的就是庶出,從小就差着點,看人的眼光也不準。好端端的一個林大郎,吏部尚書家的長子嫡孫,京城那麽多官宦家的姑娘們看不上眼,怎麽偏生看上了他們家的姑娘?沒想到是打算把他們家姑娘拿來做幌子,實際上看中的竟然是那胡家的三郎!
既然路都已經走到這兒了,她這個做娘的自然得來為女兒說道說道。
奚氏的臉色不好看。林家管家嚴,不是放在字面上說說的。林府的當家主母自然是老夫人。這些年老夫人精神不濟的時候,幫着掌家的是林大伯娘。那一車香料是誰送去的,動了什麽樣的手腳,一查便知。
今天要不是娘家親戚上門,她這會兒還在祠堂抄家規呢。她在香料裏動手腳,還不是為了她這個娘家侄女麽,現在倒是來挑了,當初私下說的時候,也不知道是誰歡喜的差點蹦起來。
高門嫁女,低門娶婦。岑家的門頭比奚家還要低上一頭,這岑氏倒好,來林家擺起嫡出的譜兒來了。
奚氏施了薄粉,臉上看不出什麽來,言笑晏晏地拉着奚七姑娘的一只手,說道:“咱們家七姑娘出落地愈發标致了。”從手上褪了個镯子下來,往小姑娘手腕上一套,“這個镯子先拿着。現在京城流行的花樣多,姑母還真弄不懂你們小姑娘喜歡的東西,一會兒我讓你梅兒妹妹裝一盒過來玩玩。”
岑氏眼尖,一眼就看出那镯子細膩潤白,顯然是上好的羊脂白玉。她手上的這只雖也不錯,可真論起價錢來,一條羊脂白玉的镯子,能買上她手上這樣的三五個。她眼中閃過一絲不自在。
奚氏叫來了貼身丫鬟,對奚七說道:“梅兒他們這會兒在學裏玩呢,七姑娘去找她玩吧?”
奚七聞言,看過母親,輕聲說了句“是”,跟着丫鬟走了,留下奚氏和岑氏兩人對面而坐。
“大嫂,這件事情是做妹妹的對不住你。”不等岑氏開口,奚氏就說道,“也虧得當年孩子們還小,也沒交換庚帖,咱們就當是一句玩笑,過了就完了。”不等岑氏變臉,她又立刻說道,“這事情鬧騰出去,大郎拖個兩年沒什麽,七姑娘可已經十四了,可等不得。如今正巧嫂嫂在京裏,再過些天各府的花會就要開始了,我這個做姑母的對不起她,這花會還是我帶她去吧?”
一番話,愣是說得岑氏連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說林淡和奚七有過婚約,可當年确實不過是一句口頭的玩笑話,還不是岑氏開口說的,也就是奚氏和林大伯娘妯娌之間的随口一提。他們原本盤算着,等奚七姑娘到了差不多的歲數,來京裏住上一段時間,到時候要是孩子們合得來,婚事自然是水到渠成。
至于為什麽要多這些算盤,而不是直接提親……奚家的門庭雖然不算差,可是林家的長子嫡孫,又不是敗家子,奚家的姑娘要嫁過來當以後的主母,身份上還差了點。
岑氏倒是想翻臉罵上奚氏幾句,但又舍不得花會。要知道京城這些個花會茶會詩會的看着熱鬧,實際上參加的人選都是精挑細選的,別人想摻一腳,沒人帶路可不行。
岑氏只能把心裏頭的一口惡氣咽下,勉強扯了個笑臉:“還勞小姑多費心。”
林大伯娘在老夫人房裏冷笑:“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誰有這個膽子,把我家大郎的閑話傳那麽遠!”先是從書院裏傳出林淡和胡澈私奔,接着又是在書院已經壓下消息之後傳到了外面,現在倒好了,連林淡身受重傷将來恐怕子嗣艱難的話都傳了出來。
林祖母扯着嘴角一笑:“莫急。蛋蛋自己心裏面有打算。”這孩子恐怕真是無心仕途了,唉……
作者有話要說: 兩輩子的不同點之一:
小厮<( ̄ˇ ̄)/:咱們家三郎跑得可快!
彭彭(¬_¬):胡扯的輕功不錯。
農戶(/≧▽≦)/:三郎跑起來比他養的兔子都快!
暖手捂(⊙ω⊙):做一只輕功高手背後的兔子,從不居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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