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墨公子，主子邀你去蘭宸殿。”

“嗯。”

墨遲悠悠睜開眼，從塌上起身，剛出殿便見恭候在外的花溪。

一路見花溪不語，墨遲也未開口。

剛進殿，墨遲就看到一桌的美味佳肴，他知道顧蒼岚一向喜歡搞人間的這套，便也沒寒暄什麽，大方的席地而坐。

其實他跟着楚析在凡間待久了，也早已習慣這樣的生活。

只是看到顧蒼岚左擁右抱，屋裏一群庸脂俗粉，一派風流作風，墨遲又忍不住微微蹙眉。

看見墨遲這幅表情顧蒼岚當做沒看到，只是調笑道：“我知道你不需進食，可是我一個人面對那麽大一桌子飯菜，吃着實寂寞，這不邀你陪我一起嘛。”

說完擡眼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花溪，花溪會意，帶着衆人退了出去。

偌大的蘭宸殿只剩墨遲和顧蒼岚。

顧蒼岚不說話，一雙似水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看着沉默的墨遲，只見墨遲拿起面前的碗筷，十分平常的開始進食，好像是經常這般。

他一愣，墨遲雖然以前也陪他一起吃過飯，不過也僅限于坐在旁邊看着他吃，當初還嘲笑他學着凡人搞這麽一套繁瑣的禮儀，沒想到如今…

顧蒼岚挑起秀氣的眉頭，漂亮的桃花眼裏閃過一絲戲谑，打趣着：“小墨墨，你在凡間的這段時間玩得可還好？”

聞言，墨遲擡起頭認真的看着一臉探究的顧蒼岚，半天不出聲。

顧蒼岚本以為墨遲會閉口不答，沒想到他語不驚人死不休。

“你這飯菜可真難吃。”墨遲面無表情的說着，只覺得味如嚼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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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蒼岚愣了一下，俊臉一黑，不滿的反駁：“這可是我特意請來的大廚。”

說着也挑了樣自己平時最喜歡的菜嘗了嘗，味道一如既往的好啊。

他挑眉看着墨遲，忍不住調侃道：“不是從不屑這套嗎，怎麽還嫌棄起來了。”

聽到這句話，墨遲看着滿桌的飯菜，微怔。

是啊，自從第一次下廚把廚房燒了之後，他便吃了十年楚析做的飯菜，每日的菜樣幾乎不變，怎麽也比不上這滿桌的佳肴，他現在反倒說起顧蒼岚的不是了。

也不知這小家夥現在怎麽樣了，會聽他的話乖乖在家等他回去嗎，還是一個人蹲在角落裏默默的哭。不過，好像自從把那塊玉佩送給他，就沒見他哭過了。

墨遲夾菜的筷子一頓，一時陷入了回憶。

見墨遲許久未回答，顧蒼岚一擡頭就看到墨遲對着一桌子飯菜發呆，竟把他徹徹底底的無視了。心裏頓時不高興，他放下碗筷走到墨遲身邊，探頭叫了一聲。

晃過神的墨遲，看着放大的俊臉，喃喃道：“他做的才是最好吃的。”

“哦~”顧蒼岚語氣微揚，順勢坐在墨遲的旁邊，一雙多情的桃花眼微眯，試探的問道，“哪個她？”

“......”

回過神的墨遲斜瞅了一眼八卦的某鳳凰。

見墨遲不語，顧蒼岚繼續調笑道：“誰家女子竟入得了墨大公子的眼，我可真想見見呢。”

“誰告知你是女子了？”墨遲聽到顧蒼岚自顧自的瞎猜，終還是開了口。

“......”

聽到墨遲一本正經的話，顧蒼岚默了默，繼而竄到墨遲身旁，拍了拍墨遲的肩，大笑道：“行啊，小墨墨!不開竅上千年都不開竅，一開竅就這麽讓人驚喜。”

聽着顧蒼岚調侃，墨遲選擇緘口不言。

見墨遲不反駁，顧蒼岚更是起了興趣，稱熱打鐵的問道：“哪路仙君？還是哪家皇子？”

“是個凡人。”

簡單的兩個字打破了顧蒼岚的猜想，也讓他再次炸了。

“什麽？凡人？”看到墨遲一臉認真樣，顧蒼岚微微收斂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難得的正色，“別開玩笑了，凡人才幾十年的壽命.....”

“我知道!”

明明就知道的事實被別人親口說出竟然讓墨遲心中一緊。

“你知道還.....”

對啊，人只有短短的幾十年壽命，只是眨眼之間。

墨遲眼裏透出一絲迷離。

看出墨遲眼裏的困惑再加上墨遲這些反常的行為，久經風月的顧蒼岚已經了然，深知墨遲的性情，便忍不住煽風點火。

也許數百年後，顧蒼岚會十分後悔自己這麽做。

“小墨墨，你不會是喜歡上這凡人了吧！”

不激一激，這偏執的呆子怎麽會知道，顧蒼岚又恢複了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

“喜歡？”墨遲困惑的喃喃。

“嗯。”顧蒼岚趁勢繼續誘導。

反應過來的墨遲臉色一沉，悶聲道：“他只是我撿到的一個孩子。”

就知道顧蒼岚又再亂猜。

“喜歡就喜歡了，那麽多借口，我怎麽不知道魔族墨大公子如此扭捏。”顧蒼岚不知從哪拿出了一把紅色的玉扇，邊扇邊說，好不風流。

喜歡嗎？

墨遲一時沉默。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歡楚析，只知道楚析吻他的時候，他沒有抗拒，只是腦子一片空白，心跳加速。只知道楚析沒在他身邊，他就無法安心入睡，只知道不是楚析做的飯菜，他就什麽也吃不下去。

想着想着，墨遲就突然回憶起那日，當時他腦袋一片空白，都沒有給楚析解釋的機會。也許…也許那孩子并不懂親吻只能和心愛的人才可以，或許楚析只是想表達對自己親情之間的喜歡呢。是不是他太敏感了，想到這，墨遲心裏沒有舒坦反而一陣苦澀。

他究竟是只想聽楚析的解釋還是想回去看他。

終究抵不過心中的想念，墨遲開口道：“我想回去了。”

“啊！才剛來，不是要待幾日嗎？”

突然要歸的話語打斷了顧蒼岚的勸誡。

“不了，家中還有事，至于聯姻的事，先交給你了，改日再談。”

說罷，不給顧蒼岚說任何挽回的話，單手一揮，就消失在了顧蒼岚的眼前。

“就這麽急連下山的路都省了，這是想通了嗎？”顧蒼岚輕聲低語，若有所思的看着墨遲消失的地方。

改日再談，不知這改日又将是何時。

看着一桌子的佳肴，顧蒼岚也沒什麽食欲了，便對着門口喚了一聲。不一會兒花溪便畢恭畢敬的站在面前了。

顧蒼岚把玩着手裏的玉扇，悠悠說道：“我交代的事怎麽樣了？”

“回主子，花溪已經派人查了，不久之後就會有結果了。”

顧蒼岚應了一聲，嘴邊挂着笑意，眼底卻是一片深意。

***

墨遲靜靜的看着近在眼前的屋子，眼神微閃，遲疑着始終沒邁出一步 。

就像平常一樣待他便好。

心裏這樣打算着，人卻始終沒有上前半步。最終平複好心裏的忐忑，才邁開步子走到門口，推開門的那瞬間，墨遲難得的緊張了，握着門環的指尖有些泛白。

屋裏空無一人，所有東西都打理的整整齊齊。墨遲又去了偏房和竈房，都沒有人。心底浮起一絲慌亂，墨遲深吸了一口氣，再睜開眼時冷靜了不少。

好像只要是有關楚析的事，他都無法控制好自己的情緒。

雖然這些年他有教楚析武功，再加上楚析天賦異禀的悟性，對付一群凡人已是綽綽有餘。可是假如遇到了其他族類，那麽…

墨遲不願去想，只要他還在，便會護楚析一世周全。

他立馬從懷裏拿出了陌璃，驅動心法，直到陌璃周圍泛起淡淡的白光，才用意識跟着玉佩的指引，來到了離家不遠的河邊。

兩岸青山對峙，周圍綠樹滴翠。微風吹拂着，河水泛起層層漣漪，粼粼的波光在陽光下格外的明麗耀眼。

只見河中的人寬肩窄腰，肩胛骨微凸的背上水漬彙集到一起，沉積成一顆顆水珠滑向腰窩遂而落入河水。

墨遲一眼就認出了此人，視線一時難以挪開，喉嚨不自覺地上下滑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