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都說平時不笑的人笑起來最好看,可為什麽這抹笑竟如此刺眼。
他看着那抹刺痛的笑,只覺得口中異常幹澀,喉嚨上下滑動,終于說出了顧蒼岚曾說過的話:“楚析,你是凡人,終究要成親生子的。”
聞言,楚析腳下一頓,既沒轉身也沒繼續向前走,只是微瞌雙眼,淡淡道,聽不出任何情緒:“楚析此生只認墨遲一人。”
地上的影子拉得老長,墨遲眼底閃過一抹自嘲:“別傻了,我是魔,你願與魔結緣。”
毫不猶豫的亮出了自己的底牌,連聲音都微顫,衣袖下微蜷的指尖有點泛白,終于問出了那句想了好久的話,但不知為何又這般緊張,既想聽到回答,又怕聽到的答案與心中所想差之千裏。
臉上的紅暈早已褪去,墨遲直勾勾的盯着楚析的背影,靜待着楚析的回答,未敢動半步。
“魔又如何,如果需要,為你入魔又有何妨。”
說到此處,仿佛要表真心一樣,楚析轉身直視着墨遲。
而墨遲眼底湧動,他從楚析漆黑卻又明亮的瞳孔裏看到了自己,他不自然地撇開眼,冷聲道。
“你以為凡人入魔很容易?肉體凡胎連冥界的刀山火海都難渡過,何況墜魔!”
已得知答案,可心中的矛盾并沒解開,便未再搭理楚析,反而快步離開。
見墨遲打算就這樣走了,楚析悄悄放下了微擡起的手,低聲喃喃:“我可以的,為了你我都能忍的....為什麽總是這般對我沒信心。”
看着眼前飄落的木棉花,眼裏透出一抹失落:“我只有你了。”
可是,連你都不要我了。
原本火紅的木棉花,也黯然失了色。
輕輕地呢喃聲飄進墨遲的耳裏,走到門邊的他還是忍不住收回剛邁開的腳,話裏透着濃濃的無奈:“你這是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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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便轉過身,看着木棉樹下那抹清冷的身影:“何必那麽執着。”
看着停下來的人,楚析飛身落定在墨遲的面前,眼眸微黯,卻依舊輕聲道:“我說過,我喜歡你。”話語間竟帶上一絲撒嬌的意味。
墨遲擡眸和他對視,看到了那雙澄澈眸子裏自己迷茫的模樣,心髒驟然跳動着,手卻不由自主的環上了楚析的脖頸,微仰頭吻上那片淡色的薄唇,如同蜻蜓點水般,很快便分開了,繼而霸道的說道:“既然如此,那便記住你此刻的話。”
喜歡便是喜歡了。
不去嘗試,怎會知道結果...墨遲試圖往好處想,他擡眸輕輕的笑了,如那春風十裏的木棉,奪人心神。
楚析一滞,他從沒奢望能得到墨遲肯定的回複,心髒熾熱地跳動着仿佛要離開胸膛,喜悅從眼角蔓延開來,星墨一般的眸子泛着柔光。
看到楚析這般模樣,墨遲嗤嗤笑了,既然已經想明白了,随心所欲就好,便主動拉起楚析的手:“今晚同榻,可好?”說着也不等楚析的回答,拉着他便進屋。
楚析任由墨遲拉着,垂頭看着緊握在一起的雙手,嘴角輕輕揚起。
這次他賭贏了,他賭,墨遲究竟有沒有喜歡自己。
結果,剛上了榻,墨遲又開始別扭了,就好像剛才主動獻吻,霸道宣誓的人不是他。
表明心意是一回事,但互通心意後同榻共眠又是另一回事。明明以前也經常在一起睡覺,但現在又好像多了點什麽東西,有一絲甜甜的還伴随着一點緊張。
都怪自己一時沖動得就像個毛孩,墨遲在心裏懊悔着。
最終還是敗在了楚析耐心的等待下,只好慢慢靠近楚析,剛貼近就被楚析長臂一撈拉進懷裏,相擁而眠。
沒有多餘的動作,相擁讓彼此安心。
就在墨遲快入睡的時候,楚析開口打破了寂靜,溫柔的聲音在夜色裏響起:“也許是從第一眼起。”
他想起初遇墨遲時,那雙帶有戲谑卻明亮的眼睛,那個溫暖的懷抱。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我愛你。”
溫潤的氣息噴在墨遲的脖頸處,一陣酥麻。
“爹爹。”
“......”
墨遲臉一僵,瞬間清醒了不少。
“不準叫我爹爹。”
“不是你讓我這樣叫的嗎?”
楚析委屈的反駁道,可眼底卻閃過一道狡黠之色。
這話竟讓墨遲無力反駁,搬起石頭砸了疼自己的腳。這狼崽子是什麽惡趣味,平常逗他,一副黑臉模樣怎麽也不肯叫出口,這時候倒是叫得挺順口的。
不行,得糾正。
墨遲從楚析的懷裏探出頭來,在黑夜裏捕捉到那雙星眸,正色道:“當時見你可愛,想逗逗你。我才不想做什麽爹爹。”
說着說着聲音卻越來越小,不知是心虛還是怎麽了。
楚析好心情的挑眉,也沒計較什麽,只是禁锢在墨遲腰上的手一緊,倆人貼得更近,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臉悠悠開口:“那,你想讓我怎麽稱呼你?”
墨遲微微一掙想要脫出懷抱正視此問題,便聽到楚析微嘶啞幹澀的聲音:“別動。”
同是男兒的他怎麽會不懂,正考慮要不要幫楚析解決一下,這樣憋着肯定會憋壞了,萬一以後出現了某方面的問題該怎麽辦。
就在墨遲胡思亂想之際,便聽到楚析略含笑意的低沉聲線:“就讓我這樣抱一會兒就好。”
墨遲臉一熱,便一動不動的躺在楚析懷裏,不待片刻卻莫名的輕聲說了一句:“我也是。”
他愛楚析嗎?
也許是,也許是喜歡,因為從第一次遇到,看到那雙濃的化不開的墨色眸子,便注定被他吸引,跌入他的障。
楚析哪會不知墨遲在說什麽,無關稱呼無關當下,只關乎心意,胸腔似乎被什麽填滿,又暖又脹,他收緊了抱着墨遲的雙臂。
門外的木棉花還在随着春風的撫弄脫離枝頭飛揚到空中後顫顫落下,屋裏傳來了細微綿長的呼吸聲。半夜驚醒後,楚析就沒敢合眼,因為他又開始做那個噩夢了,心中的不安也越發明顯。
*****
清晨的曙光照向大地時,屋中的二人皆已醒來。
墨遲一睜眼便看到楚析嘴角噙着一抹笑看着他,意識漸漸回籠,不由的回想起昨夜發生的種種,立馬撇開眼看向一旁。
見墨遲的反應,楚析也不惱,只是伸手扳正墨遲的臉,手指輕觸那好看的眉眼,當指尖劃過緋紅的面頰時,手指微麻,他低頭湊過去在墨遲的額頭上印上一記,便起身整理衣裳,溫聲道:“你再睡一會吧,我去做早飯。”
看着已經走了的楚析,墨遲手指輕輕撫上那抹溫熱,唇畔勾起一個淺淺的弧度。
早飯後,兩人便來到院裏。
只見楚析目光陡然淩冽,随手拔出佩劍,點劍而起,骨節分明的手運轉着劍鋒,劍氣如同被賦予了生命,劍勢如虹似游龍穿梭,被劍氣帶起的衣袂翩跹,動作幹淨利落卻又不失美感。
楚析從小天資聰慧,短短幾年就把墨遲交給他的劍法熟練掌握。盡管如此,他也從不懈怠,每日都會勤加修煉。
墨遲靜靜地看着那個飛揚的身影,直到對方停下動作,他才收起流露的情緒。
楚析将劍氣收回,飛身落到墨遲身旁。
待楚析站定,墨遲開口道:“不錯,但......”
未待墨遲說完,楚析略帶疑惑的先開了口:“我有一招始終不得領悟。”
“哦?”墨遲揚起好看的眉毛,示意楚析展示。
楚析會意,提劍演示,淡藍色的衣袂随着行雲流水的動作輕輕舞動,楚析卻在執劍向前的時候保持動作不變,開口道:“不知為何,總無法把劍氣集于一點。”
墨遲略表懷疑,這崽平時不是挺聰明的嗎?怎麽現在連這麽簡單的事都做不到。他看着試了幾次始終不得要領的楚析,無奈的嘆了口氣,朝楚析走去,用手指點一二。
結果,楚析竟然還是沒有理解其要領。
墨遲直勾勾的看着一臉無辜的楚析,調侃道:“想我那麽聰明,怎麽會養出你這麽笨的家夥。”
本想捉弄一下楚析,未料到楚析含笑的答了句:“家裏有一個聰明人就足夠了。”
被楚析随口而出的話激的心髒一顫。
原本還想着像他小時一般逗弄他,沒想到反被擾亂了心。
“墨遲...墨遲!”
見墨遲呆愣在原地,楚析叫道。
“啊!”
回過神的墨遲假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後強裝鎮定的上前手把手的教楚析。
“你要把所有的內力注入這裏,然後看準目标......懂了沒?”
身後的人清新幹淨的氣息萦繞着四周,不似女子胭脂水粉濃重的香味,莫名讓人感到安心。墨遲開口溫熱的氣息噴在脖頸處,讓楚析有些心猿意馬,更是無法注意到墨遲的話。
墨遲見楚析沒回答,不滿的皺了皺眉,又問了一遍:“發什麽呆?聽清...”還沒說完,一陣天旋地轉,就被楚析抱進懷裏,唇上一熱。
“我懂了。”楚析如墨般的眼睛微微彎起。
墨遲紅着臉氣急敗壞的看着某人。當初那個可愛的小狼崽,動不動就癱着臉的小狼崽子,好好的怎麽就變成眼前這個大灰狼了,他正準備數落楚析一番。
楚析卻在這時開口了:“你可知今天是什麽日子?”
什麽日子?
墨遲把數落楚析的話丢在一旁,仔細想了想也沒發現今天是什麽日子,只好疑惑的看着的楚析。
“今日是元淮節。”
“哦。”
墨遲恍然大悟,不過,就算是元淮節又怎麽了。
看出了墨遲的疑惑,楚析繼續說道:“傍晚我們一起去城中。”
嘴裏說着肯定的語氣,眼裏卻盡是期冀。
兩個大男人過什麽元淮節?
心裏雖這麽想着,可看到楚析滿眼的期待,墨遲把拒絕的話硬生生的憋了回去,只好無奈的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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