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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子弦随着老趙的目光看去,看到一個正靠在車邊抽煙的男人。他穿黑色T恤,下身一條迷彩軍褲,包裹住兩條大長腿,修長緊實的線條一路延伸,最後被收斂進軍靴裏。正臉還沒見着,不過悍戾的氣質已是鮮明昭彰地展示着存在感。

身材好,難免讓人對他的臉也産生期待。等他聽到老趙的喊聲循聲看來,讓衆人看清了那張臉,就聽到陶夢澤“我靠”了一聲:“大帥比!”

陶夢澤向來自诩文藝少女,在學校裏見着帥哥,可以從唐詩宋詞楚辭中信手拈來無數句來贊美帥哥們的美貌。可見到聞銘,居然脫口而出一句簡單粗暴直抒胸臆的感嘆,可見這原始的沖擊有多麽強烈。

應子弦的目光也忍不住在聞銘臉上停留了一會兒,英俊是真英俊,眉英挺、目似星,關鍵他那一身悍戾氣質又給他加成了十分。

聞銘循聲看來,看到老趙朝他揮手,便掐滅煙走過來。

應子弦注意到他走路時腰背挺直,大步生風,和老趙有着如出一轍的風格,他也是軍人嗎?可他并沒有穿軍裝。

聞銘走到近前,看到老趙旁邊還站了幾個人,那個年紀大的一身書卷氣,其他幾個小的都很青澀,看着就是學生。大約是長期養成的習慣,他一向習慣于暗中觀察,看似不經意的一掃而過,但心裏對這幾人的身份已經有了底。

老趙給他們互相做介紹:“聞銘,這些學生娃是單教授帶來的,給災民做什麽、什麽幹預?”

餘雲想立刻插話:“危機幹預!”

“哦對,危機幹預,反正就是心理醫生吧。這不我這邊安排不了他們,要不讓他們跟着你,你那裏物資多,收留幾個學生,幫着安排安排吃飯睡覺的問題,行不?”

他又轉向單教授:“單教授,這是聞銘。北鬥星救援隊的隊長,人品你放心,啊,這幾個學生娃交給他你放心!出了事你找我!”

他話音剛落,周世硯倒吸一口涼氣,驚喜道:“北鬥星!他是北鬥星救援隊的!隊長哎!隊長!”

他興奮得像是見了愛豆的迷妹,陶夢澤不解:“北鬥星幹嘛的?”

“民間救援啊!”周世硯低聲和他們科普起北鬥星,幾個女生對這塊不了解,聽了周世硯的話才知道目前華國有幾支頗有規模的民間救援力量,北鬥星是領頭的那支。規模大、設備專業、救援人員業務能力精湛,參與過多次救援行動。無論是尋找失蹤驢友、兒童,還是各種災後救助,都有他們的身影。

在幾人的竊竊私語中,老趙和單教授像兩個人口販子似的愉快地達成了交易,既沒問他們的意見,也沒問聞銘的意見。然後老趙又把單教授叫走了,留下聞銘和應子弦幾個人面面相觑。

聞銘沉默着,內心毫無波動,甚至還想再抽支煙。應子弦看看己方隊友,周世硯這個迷弟滿臉的迷戀憧憬,看樣子是指望不上了;陶夢澤和餘雲想一臉羞澀,餘雲想居然還捂臉!神他媽的捂臉!一個能打的都沒有!應子弦恨恨在心裏吐槽,但看樣子讓聞銘先開口也是不可能的,總不能天長地久地沉默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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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她試探着開口:“大佬,求帶?”

聞銘:“……”

他把手裏一支一直把玩的煙重新放回褲兜,偏頭朝應子弦示意:“跟我走。”

“嗷嗷!聲音也性感!”陶夢澤在身後偷偷地發表看法。

應子弦恨不得裝作不認識她。

聞銘帶他們走向一輛越野車,這越野車體型龐大,蹲在廢墟上像一只蟄伏的巨獸。應子弦是個車盲,車标只認識大衆、奔馳和寶馬,其他的一概不認識。但聽後頭周世硯又是倒抽一口涼氣,便對這車的價值有了個大概估計。

這麽短短一段時間,周世硯就頻繁倒抽涼氣,應子弦擔心他打嗝。

聞銘從車的後備箱翻出四條睡袋分給他們:“我們現在去人理小學,你們也跟着。”

此時已近傍晚,應子弦擡頭看天,災後的黃昏天空漫布着一種詭異的暗紅色。她收回目光,看向前面帶路的聞銘,聞銘走路速度不慢,但經常被隊員攔住詢問一些事情,他就這麽一路走、一路布置事務解答疑問,到了人理小學的時候,天已經暗下來了。

人理小學的教學樓在地震的肆虐下□□地扛過來了,只有一棟年老失修的行政樓坍了,好在那時所有的師生都在大禮堂裏開會,所以沒有什麽人員傷亡。

小學操場上被安置了不少人,有些是災民,有些是戰士,兩盞臨時拉過來的大燈把操場照得燈火通明。救援隊的隊員在接下去的時間裏陸陸續續都集結了,他們手上各有工具,靴子底沾滿了土。其實聞銘一下午也在參與救災,老趙叫他的時候,他剛擡出一具屍首,看着那屍首被裝進裹屍袋,他去旁邊抽了根煙緩緩。只是隊員當天救災結束就能休息,聞銘卻還不能歇,忙着統計有無隊員受傷、物資發放出去多少等等繁雜的事宜。

他暫時沒空理應子弦他們,應子弦四人就找了個角落鋪好睡袋。一屁股坐上睡袋時,還有種不真實的感覺。白日太忙,很多情緒也無從處理,哪怕是見到了鮮血淋漓的殘肢斷臂,也只是短暫地驚呼一聲。到了夜晚,這些被壓抑的情緒統統翻湧上來,被暫時忘卻的情景一一浮現上來,大家就都感覺有些扛不住,個個都沉默了。

應子弦讓大家圍成一個圈,簡單地做了個團輔疏導,效果還是有的,起碼周世硯就開始活絡起來了,喋喋不休地表達自己對北鬥星救援隊、對聞銘、尤其是對聞銘那輛車的景仰。

正說着,聞銘來了,身後還跟了兩個小青年。每人手裏端了兩個方便面碗,就近放在旁邊的乒乓球臺上:“來吃飯。”

周世硯一躍而起,像只狗似的深深聞了聞方便面的香味,一臉迷醉:“啊!這味道!誰給我方便面吃,誰就是我爸爸!”

應子弦也想叫聞銘爸爸,這一天下來,本來以為又要啃面包湊活了,誰成想能吃碗熱的!幾個人吃得稀裏嘩啦,一張臉差點埋進碗裏。

跟着聞銘過來的一個小青年,叫小劉的,看着他們的吃相,笑道:“也是你們運氣好。我們是第一天就過來了,那時候,全城都搞不到一杯熱水,什麽水啊電啊都斷了,礦泉水倒是有,但冷啊。巴邑溫差大,一到晚上就冷飕飕的,還要喝冷水。得虧我們頭兒從隊裏調了個發電機來,通上電,才有熱乎的東西吃。”

應子弦一邊喝着面湯,一邊聽他們閑聊,聽得出,語氣中對聞銘很是信服和崇拜。

等他們吃好飯,聞銘就走了。應子弦發現這個男人還挺重承諾的,答應照顧他們,就把他們食宿都安排得妥妥當當,然後再去忙自己的事。

第二天中午,老趙和單教授難得有空和應子弦他們吃飯,當然吃的是盒飯。幾人找了個平坦的地兒,蹲在那裏,一人一個餐盤。期間話題不知怎麽就扯到了聞銘,老趙深深嘆了口氣,連碗裏的肉都不香了似的,惋惜道:“聞銘啊!聞銘……可惜了啊!可惜了!是個好苗子,但是……太可惜了!”

單教授“啊”了一聲,道:“聞銘就是你跟我說的那個?那的确是挺可惜的。”

應子弦不自覺地就豎起耳朵聽,但等了半晌,兩人打完啞謎似的,就沒下文了。

應子弦還在想着怎麽套話,卻聽餘雲想追問:“單老師,你也知道聞銘啊?他不是救援隊隊長嗎?怎麽可惜啦?”

應子弦頭一回覺得餘雲想順眼起來。

單教授沒說話,倒是老趙,像被勾起了往事,頗為惆悵:“聞銘從前可不是救援隊的,他可是我手底下的一員大将!就是有次出任務,出了點兒事……”

老趙模糊過這一段,又道:“他是隊長,出事後部隊給犧牲的戰士家屬發放撫恤金,他也去了。一家一家去道歉,被人打被人罵的,唉!也是一條漢子,再說那次責任也不在他……”

老趙和單教授斷斷續續的對話中,應子弦大約拼湊出了個模糊的故事:聞銘手下有個兵,剛結婚,媳婦剛懷上沒多久,結果在那次任務中犧牲了。聞銘去他家探望道歉的時候,卻撞上了一出狗血戲。那戰士的母親強占了所有撫恤金,不肯給兒媳婦一分錢,還說兒媳婦懷的不是他家的種,要把兒媳婦趕出去。兒媳婦也狠,孕期裏做了親子鑒定,鑒定結果當然是那戰士的,可婆婆依然不認。這事部隊其實都出面調解過幾次,甚至說這撫恤金要不三分之一給媳婦,三分之二給母親,再怎麽說,媳婦也要養孩子啊!可是婆婆咬死了不答應,聞銘去的時候,恰趕上那婆婆把兒媳婦趕出家門,衣服行李什麽的都一件件散亂地扔出來,叫她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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