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門外樓道的燈因為年久未修時常會失靈，老小區沒有物業維修，所以有時莫冬半夜回來都得打開手機電筒才能勉強不被黑夜絆倒。

今天燈泡又罷工了，直接熄滅了樓道裏唯一的燈光，僅有外面殘留的夕陽勉強折射進來，在黑暗中照在失魂落魄的宋舟臉上。

“宋舟？”莫冬張了張嘴，雖然已經預料到敲門的人是誰，但等打了照面還是有些莫名的不自在，“你——”

話只說了個開頭他就咽了下去，瞬間沒了聲。

宋舟懷裏抱着受傷的金毛，而且傷得很嚴重，身上纏着繃帶，有些地方還滲出了血，看着很是吓人。

莫冬大腦神經一下繃緊，壓根顧不上宋舟，整顆心都被金毛給揪住：“它怎麽了？”

宋舟沒有說話，抱着金毛走進去，将它輕輕放在沙發上。

在屋內的燈光下，莫冬才仔細看清金毛的慘狀，又驚又心疼，瞬間連話都說不出來。

明明前幾天見到的時候還活蹦亂跳沖着自己搖尾巴，結果今天就氣息奄奄地縮在宋舟懷裏，連擡起頭看自己一眼都做不到。

“怎麽會傷得這麽嚴重...”莫冬大腦有些發懵，問出聲時都沒意識到自己的聲音有多麽抖。

“我已經帶它去過醫院，傷口都處理過了，”宋舟平時的聲音總是很平靜，沒有任何情緒，今天聽起來卻格外沙啞，在竭力抑制着什麽，“這段時間能不能先把它放在你這裏？”

“當然可以，沒問題。”莫冬不經思考就直接應了下來，蹲下身看着一動不動的金毛，想擡手摸摸它，卻在伸出一半時收回了手。

它全身都是傷，雖然經過簡單處理，但毛發上紅色的血跡卻沒有清除掉，很容易就讓人能想到之前受到多麽慘烈的虐待。

“它沒事，只是看起來嚴重，”宋舟擡眼看着莫冬，放輕聲音說，“你不用擔心。”

“那也很疼啊，”莫冬吸了吸鼻子，都不敢仔細去看金毛身上的傷口，有些後怕地小聲問：“它為什麽會受傷？”

宋舟抿着唇沒有說話，只垂眼沉默凝視着金毛。

其實話問說出口時莫冬就已經知道答案了，不僅他，整個小區的人都知道。

搬過來這一個多月，莫冬一次都沒有親眼見過宋舟的父親，但從樓下阿姨們的閑言碎語，宋舟身上不定時總會出現的傷口，再或者樓上天天定時響起的争吵打鬧聲，他已經能大概猜測出宋正國是個怎樣的人。

“我...”莫冬有些不知所措，茫然地看着宋舟，“我能做什麽？”

“它的藥都在這裏，需要每天給傷口換藥。袋子裏還有消炎藥，按時喂給它吃就可以了。”宋舟把藥袋遞給莫冬，松開手的時候頓了頓，悶着聲音說，“謝謝你。”

“不用。”莫冬低着頭，并沒有什麽好謝的，他比誰都要更心疼金毛，甚至有股沖動想要把它要過來自己養。

他的生活沒那麽寬裕，也沒有養過寵物的經驗，可能沒辦法給金毛特別好的生活，但至少不會受傷，不會餓着肚子，更不會有生命危險。

莫冬擡頭看着宋舟，這些話他不可能說出來，雖然宋舟沒有表現出來，但他依舊能感覺到宋舟現在有多麽難過。

掃視屋內一圈，莫冬想找一個更舒服的地方給金毛躺着，但最後發現還是沙發最合适。

他去房間裏找出一個毯子，拿出輕輕蓋在它身上。

“它會不會冷啊？”怕吵到金毛休息，莫冬的聲音放得很輕，“要不要打開空調？”

宋舟搖搖頭，“現在還不冷，讓它這麽待着就可以了。”

“哦。”莫冬總想找點事做，只有這樣心裏才會感覺稍微好受一點，不再去想金毛遭受的毒打。

“我去給它倒點水喝吧。”

莫冬到廚房燒開水，再從櫥櫃裏找出一個小碗，摻上涼水後放在沙發旁邊。

金毛又疼又累，在莫冬忙來忙去的空檔已經疲乏地閉上眼睛，應是睡着了。

莫冬兌好水後無事可做，只好看向旁邊沉默坐着的宋舟——直到這會兒他才想起來自己應該仔細看看宋舟身上有沒有出現新的傷口。

注意到莫冬的視線，宋舟抿了下唇，說：“我沒受傷。”

“嗯。”莫冬點了下頭，宋舟臉上的痕跡還是自己一周前揍的，現在已經結痂了。除此之外，沒有別的新傷口。

“你吃飯了嗎？”莫冬看着宋舟，想他應該沒吃，金毛都成這樣了哪還有胃口吃飯。

如預料一樣，宋舟搖了搖頭。

“還是吃點吧，”廚房裏還放着之前采購的兩大包食材，莫冬想簡單做點什麽，因為宋舟現在看起來簡直太糟糕了，精神狀态甚至比受了傷的金毛還要差。

他從袋子裏拿出蔬菜和肉，因為對廚藝一竅不通，唯一擅長的就是煮方便面和炒飯，再多還有毫無技術含量的火鍋，其他什麽都不會做，所以此時顯得有些束手無措。

現在家裏沒有方便面，也沒有米飯，甚至連火鍋料都吃沒了，如果想吃飯的話只能炒菜。

在網上找了些簡單的食譜，莫冬有些手忙腳亂地開始洗菜切菜，都還開火就已經搞得廚房一塌糊塗。

可能是在外面實在看不下去了，宋舟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他身後，拿走他手上的菜刀，淡淡說：“我來吧。”

“啊？”莫冬有些愣地看向宋舟。

“我來吧，你去外面等着。”宋舟又重複了一遍。

“不用，還是我來吧...”莫冬想搶回廚房的主權，但卻被宋舟一句話給擋了回來，“你不會做飯。”

“好吧，”莫冬如實承認，“我确實不會”

宋舟把莫冬切好的菜重新放在案板上回爐重造，低着頭說：“出去等着吧。”

看着宋舟熟練的刀工，莫冬覺得自己好像确實沒有資格再待在廚房，只能灰溜溜地轉身走出去，守在睡着的金毛身邊等待宋舟的晚飯。

不到半個小時，宋舟就從廚房端出來兩菜一湯，看起來十分有模有樣，色香味俱全。

“你這麽會做飯啊？”莫冬都驚訝了，在他的認知裏高中的學生應該很少會做飯，而且即便是會，也只是在父母身邊打打下手的程度，像宋舟這樣的應該極其罕見。

“從小就做了。”宋舟語氣淡淡，又端出兩碗冒着熱氣的米飯放在餐桌上。

金毛還在沙發上睡覺，莫冬怕吵到它不太敢發出聲音，而宋舟本來話就少，今天更是格外沉默，所以這頓飯兩人吃得十分安靜，除了偶爾筷子碰到盤子的聲音外，沒有任何交流。

宋舟做的菜味道相當不錯，至少是莫冬再怎麽努力也做不出來的味道，但可能是因為氣氛有些沉重，再加上惦記金毛的傷勢，莫冬不太有胃口，只簡單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

“放着別動，一會兒我收拾。”等宋舟也吃完後，莫冬對他說。

宋舟沉默搖了搖頭，還是将碗筷收拾了起來，拿到廚房清洗。

“真的不用，”莫冬跟在旁邊，想要拽住宋舟的手，“你出去休息吧。”

“我該做的，”宋舟垂眼看着莫冬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頓了頓，說：“這頓時間得麻煩你。”

莫冬依舊拽着宋舟的胳膊，小聲說：“照顧金毛我很樂意啊，哪有什麽麻煩不麻煩的。”

其實不論從哪種角度來看莫冬都沒有必須要收留和照顧金毛的責任，宋舟很清楚這點，所以如果不是實在沒有辦法，他絕不可能來拜托莫冬。

宋舟沒有朋友，也沒有走得近的人，身邊的人...只有莫冬很喜歡跟金毛一起玩，對金毛很好，是個善良的人。

所以理所應當地在這種情況下，他第一、也唯一只能想起來莫冬。

作者有話說：

最近因為住的房子快到期，每天都看房看到很晚。欸，想找到一個合适的可以租的房子真的太難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