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鳳凰男之妻(七)
周氏和馮忠住進來之後, 趙晚清并沒有指派下人過去伺候。趙母多年前就過世了, 府上的姨娘因沒有子嗣,并不理事,自從趙晚清大些之後,就由她管着趙府的中饋。
馮冠書特意來找趙晚清提過幾次這個事情, 他想讓趙晚清給馮家雙親換一個好一點的院子。趙府很大,很多院子都是空着的, 讓他父母住在那麽差的院子裏, 他這個兒子心裏很是難受。但是趙晚清都置之不理, 馮冠書說了也當白說,最後只得放棄。周氏大為不滿,好幾次都要來找趙晚清說理,都被馮冠書攔下了。
現在還不是時候。趙家現在本來就對他不滿, 若是周氏再來趙晚清跟前鬧,只怕趙晚清會更加讨厭他們,現在還有地方可住,若是真的惹惱了趙晚清,翻臉趕他們出去,也是有可能的。現在趙晚清性格大變, 這樣的事情她絕對幹得出來。
不僅住的院子最破,連個伺候的丫頭都沒有。馮冠書無奈,只得将伺候自己的丫鬟撥過去伺候周氏,他哄周氏丫頭是趙晚清派過去的,這才讓周氏稍微消停了幾天。
但是也僅僅是幾天。
周氏閑得無事就在趙府亂竄, 她很快注意到稍微體面點的婆子丫鬟的穿戴都比她這個主子好,頓時就不高興了。
她這回沒有先找馮冠書說,而是直接找了個丫鬟,讓她給她指去趙晚清院子的路。
周氏對這個白撿來一樣的貴女媳婦真是越發不滿意了。
她去的時候,正好在一處月亮門前碰到兩個仆人擡了一筐子葡萄往一處去,夏天到了,這葡萄是莊子上早熟的一批,佃戶們特意摘了兩筐來送給主子們嘗嘗鮮。
周氏一看到葡萄,眼睛就亮了。這種好東西她只見過沒嘗過,她也隐約知道這東西名字叫葡萄,是一種水果,她肥碩的身形一閃,攔住了兩個婆子的去路。
她用下巴往框子一擡,态度十分傲慢,“這東西要送去哪啊?”
那兩個婆子見她面生,舉止也無禮,揚眉問道:“你這婆子是哪個院的?”
這質問讓周氏頓時不高興了,“什麽哪個院的,我是你們姑爺的娘!”
原來是姑爺的母親,雖然她無禮,但是兩個婆子也不敢頂撞了,換了十分尊敬的語氣道,“回老夫人,這葡萄是莊子上的佃戶送來的,正要擡往姑娘那處去呢。”
周氏一聽,頓時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她冷哼一聲,“她倒是會享受,婆母沒吃上,自己包圓了。這東西擡到我那院子去!我先嘗嘗味兒再說!”
兩個婆子頓時面面相觑,一時沒了主意。
她們只是幹粗活的,主子層面的門道,還不是她們能接觸到的。正猶豫時,周氏不高興了。
“怎麽,我還使喚不動你們了?我可是你們姑爺的親娘!你們姑娘見了我,也得乖乖地站在一旁立規矩!我叫你們擡過去,你們就擡過去,敢不聽話,當心我吩咐晚清将你們發賣出去!”
其中一個婆子機靈點,她連忙賠笑,“老夫人哪裏的話,奴婢們哪裏敢不聽您的,這就将葡萄擡過去,您消消氣!”
周氏見她識相,這才滿意了,冷哼一聲,催促道:“還不快去!”
兩婆子轉了向,往周氏他們住的小偏遠擡過去。
走遠了,另外一個婆子埋怨道:“你怎麽能應下來?今兒天熱,姑娘身邊的采荷姑娘可是吩咐了,要将葡萄冰鎮了送過去的,你這會兒答應老夫人将葡萄送去她那,姑娘那裏可怎麽交代?”
那婆子斜了她一眼,笑道:“就說你笨呢!這葡萄是老夫人讓我們擡過去的,到時候采荷姑娘要是問了,照實回答也就是了,就說老夫人非要讓我們擡過去,我們作為下人也不敢多話。難不成采荷姑娘不去跟姑娘照實禀報,倒要為難我們?我們也只是下人罷了,神仙打架,我們站中間,總不會殃及魚池。”
聽她這麽一說,另一個婆子恍然大悟。
不過随即八卦起來,“你說這姑娘到底是個什麽意思,按理說,這姑爺的父母住進來,不說住最好的院子吧,像樣的客院總要準備的,怎麽倒将人安排去偏院了,那都多少年沒人住了?”
“這誰知道呢!”那婆子說完,低聲補了一句,“聽說是因為,咱們姑爺在老家有妻子!這次上京城,他原先的妻子也跟着來了的,那邊姑娘親自帶着進府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麽,這件事竟然被壓了下去。”
那婆子聽了這樣的密辛,驚得連忙扭頭四處看了看,見沒人才松懈下來。
“李婆子,你在哪裏聽到這樣的消息噢?可不要亂說,要是被抓住了,可不得了!”
李婆子不服氣,“我怎麽會亂說,那天我可是親眼看到姑娘帶人進府的。”
兩婆子将葡萄擡進了周氏他們住的院子之後,連忙回去跟采荷通氣。
周氏在經過那兩個婆子對她言聽計從之後,整個人都有些飄然。她感覺自己和那些世家貴族,那些富貴老太太也沒差了。
她曾經在兒子中了舉人之後,受邀去了知縣老爺家的老夫人的壽宴。雖然她兒子是舉人,但是她去了壽宴上也并沒有因此受到什麽特殊的優待,畢竟知縣請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但是她确實見識了一番富貴人家的老夫人是個什麽風範,當時她還羨慕得不得了,如今總算是圓了夢了。
但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衣裳,這還是她兒子送去的,不是很合身,有些小了,她穿在身上,勒得她跟個肥鴨子似的,看起來有些可笑。周氏撇了撇嘴,顯然極度不滿意。
周氏到了趙晚清的院子外面,她伸着頭進去瞧了瞧。真是越看越生氣。
趙晚清作為趙家唯一的女兒,她住的地方自然是沒差的。從院落布局到細微擺件,處處可見精致,院裏擺着名貴的花卉,正吐着蕊,這都是有專門的花卉婆子打理的。
這院子十分闊氣,五間正房,東西兩間廂房,兩道抄手回廊連通兩邊。雕刻顯然都是用的頂級匠人,一眼看去,心裏只會覺得這院子真是氣派。
周氏越看越不舒服,自己現在住的地方和這個一對比起來,那簡直就像是他們老家養豬的豬圈一般破。
她一直以婆母的身份自居,沒有那一刻她像現在這樣憤怒過。
這趙氏實在是太不懂得孝道了點,若不是因為趙家有權有勢,還不如楊氏呢。至少楊氏嫁到馮家這幾年,一直任勞任怨,伺候公婆和丈夫,從來沒有怨言,哪像這個趙氏,竟然跟她擺貴門姑娘的譜!
周氏狠了心要狠狠地收拾趙晚清一通,她可是聽說富貴人家的兒媳都要到婆婆跟前立規矩的。她這個兒媳倒好,一點規矩都沒有!
周氏就這樣大喇喇地闖了進去。
恰好留香從裏面出來,看到周氏這張面生的臉,又見她十分沒規矩地轉着眼珠子四處亂看,頓時不喜地豎眉喝道:“你這婆子是在哪裏伺候的,為何跑到這裏來?你可知道這是什麽地方?還不快出去!”
周氏先是被這道聲音吓了一跳,随即反應過來,見是個小丫頭在呵斥她,頓時叉腰怒罵:“你個小蹄子,瞎了眼了?睜大你的狗眼好好瞧瞧我是誰!”
留香本就是有些潑辣的性子,見周氏竟然口出狂言,還亂罵人,頓時氣上心頭。
“好啊,你這個婆子竟敢如此無禮,看我不禀了姑娘,讓姑娘打你板子!”
周氏一聽更氣了,不僅趙晚清不尊重她,連她身邊伺候的丫頭也敢不尊重她!周氏氣得幾步跑到留香跟前,揚手就一打耳刮子扇了過去。
留香沒料到她竟然敢出手傷人,躲避不及,臉上頓時就多了一道巴掌印。
留香在趙晚清跟前伺候多年,還從來沒人敢打她,頓時她懵了一下。
周氏還在不依不饒地罵,“趙晚清呢,讓她出來,我倒要好好問問她,是怎麽教導的下人!”
幾個下人聽到動靜,都從下人房裏出來了,看到周氏面生的臉,也都是面面相觑,不清楚這位的來頭,但也太嚣張了一些,竟然敢對姑娘身邊伺候的大丫頭動手!還敢直呼姑娘的名字!
留香忍着眼淚,撂下一句,“你等着!”轉身就掀簾怒氣沖沖地走了進去,她要去找她們姑娘做主。
周氏本來是要跟着進去的,但是這丫頭的狠話激到她了,她就站在原地等着,倒要看看這丫頭能對她如何!
“姑娘!”留香剛走到內室,話還沒說完,眼淚就先流下來了。趙晚清揚手止住了她接下來要說的話。
采荷站在一旁,神色也是憤然。她聽出這外面的聲音是周氏的了,放眼趙府,也就這婆子敢不知天高地厚地來這裏撒野。雖然可恨,但是畢竟是姑爺的母親,想必姑娘也不好處置。
“外面的動靜我聽到了,不知是哪個院伺候的婆子發了瘋,竟然敢跑到我這裏來撒野!你聽着我的吩咐…”
趙晚清頓了頓,“你去悄悄地叫上兩個粗使婆子,從後面将這個瘋婆子逮住,她肯定要張口罵人,你們要迅速将她的嘴堵住,免得她罵出那些難聽話,傳出去還讓人說我趙府沒規矩,連個下人都教導不好。然後讓兩個粗使婆子擡到一旁,打個五十大板,人就老實了。敢來這裏撒野,也要讓她長個記性才行。”
留香得了吩咐,眼神頓時一亮,姑娘肯給她做主,她喜得臉上的傷似乎都不疼了,一把将眼淚抹去,小雞吃米一般地點點頭,就出去悄悄地叫婆子去了。
等留香出去了,采荷才不解地叫了一聲,“姑娘,你…”
趙晚清揚手止住她的話。
再說留香出了門,周氏就蔑視地看了她一眼,“如何,你們姑娘可敢發落我?”
留香卻沒有理會她,而是走到一旁看熱鬧的粗使婆子身邊,悄聲說了幾句話。
那兩個粗使婆子得了吩咐,點了點頭。
留香再次走回周氏身前,将門堵住,她怕那兩個婆子一旦鉗制不住這瘋婆子,讓她跑進去驚到趙晚清。
周氏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見她似乎老實下來不敢回嘴,心裏得意極了。
“你這小蹄子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就是你主子,也不敢跟我…”
話還沒說完,她背後兩個走近了的粗使婆子突然發難,一人一邊,抓住了她的手臂。
周氏一驚,連忙掙紮起來。
她神色驚慌,左右看了看,見是兩個塊頭極大的婆子,連忙厲喝道:“你們想做什麽?你們知道我是誰嗎?我可是…”
話還沒說完,她嘴裏就被硬塞入了一塊粗使婆子用來抹地的臭抹布,因為随時要注意地上是否掉了髒東西要及時擦去,所以這抹布婆子都是随身帶着着。這會兒用得十分順手。
周氏掙紮不脫,話也說不出,真是一時叫天天不應了。
兩個粗使婆子力氣極大,将她拖到臺階下的青石磚上。廚娘孫大娘平日和留香關系最好,剛才見這婆子敢動手打留香,早就氣得不行,這會兒見這婆子被拿下,哪裏還有袖手旁觀的道理?她迅速找來小廚房裏閑置的麻繩,幫着兩個婆子迅速将周氏捆上。
留香又指揮了兩個丫頭擡來一張長幾,兩個粗使婆子像擡豬一樣将周氏擡了上去。
“你們去找板子來,姑娘吩咐了,這婆子敢以下犯上,在姑娘院子裏放肆,要打五十大板,讓她長長記性!”
周氏一聽五十大板,頓時掙紮起來,她雙眼瞪得溜圓,嘴裏嗚嗚咽咽的,似乎有話要說。
但是沒人理會她,她敢在趙晚清院子動手,就已經犯了衆怒。
很快板子聲就在院子裏響了起來。
周氏痛得眼淚鼻涕直淌,嘴裏卻一句慘叫都發不出來。這抹布的惡臭直撲鼻腔,她險些惡心得暈過去。然而屁股上傳來的疼痛卻讓她保持清醒,板子一下又一下,毫不留情地落在她屁股上,很快就皮開肉綻。
屋裏的采荷聽着外面的動靜,一時間,心裏又痛快又擔憂。
“姑娘,差不多得了吧,她可是…”
趙晚清打斷她,“誰知道她是誰?我只知道是個敢在我院裏放肆的瘋婆子!”
作者有話要說:二更~
櫻桃熟啦~梧桐白天跟着朋友去摘櫻桃了,說好的下午二更也沒更~我在評論區留言了的,不知道你們看到沒哦~梧桐的錯,罰我再寫三千字~十點左右三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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