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鳳凰男之妻(十)

不出趙晚清所料, 馮冠書早有妻子的事情, 火速在京中流傳開來。馮冠書當初作為相貌最好的新科進士,在最初的時候,就有好幾家人盯上的,但因為馮冠書早就是應該當爹的年紀, 那些人家隐隐聽說馮冠書在老家娶過妻子後,就望而卻步了。

只有趙莘将馮冠書當成寶一般, 他要招贅婿, 像馮冠書這樣毫無根基的新科進士, 是最合适的人選。

自從趙莘不顧那些流言,将女兒嫁給馮冠書之後,等着看熱鬧的人比比皆是。如今證實了那不是流言,還是趙丞相之女親口證實的, 人人都在背後笑話。

趙莘是幾日後才得知這個事情,他朝務繁忙,平時根本不會理會這些流言。但是這一次不一樣,趙府這個贅婿的事成為滿京城的飯後茶話。

趙莘就算是聾子,也該聽到了。

他先是大驚,随即知道這消息是他女兒親自說出去之後, 不由得勃然大怒。

他知道趙晚清對馮冠書心懷不滿,但是沒料到她竟然會不顧趙家的名聲,親口将這件事抖出去。

他氣沖沖地回家,氣急敗壞地讓人去将趙晚清叫過來。

趙晚清知道趙莘遲早會知道這件事,她本來就想讓趙莘知道。讓他迫于流言的壓力, 将馮冠書掃地出門。

她獨自去了趙莘的書房。

進去的時候,趙莘正負手對着窗棂出神。

“爹。”她冷冷地叫了一聲。其實她內心十分不願意,但是迫于任務需要,她若是不肯叫他,就顯得太奇怪了。畢竟原主是個十分柔弱聽話的性子。

趙莘聽到聲音,轉過頭來。

他臉上尤帶愠怒。這絲絲愠怒在看到趙晚清一臉冷淡無所謂的神色後頓時暴漲了幾分。

“你到底是做了什麽好事?”趙莘痛心疾首地看着她,“為父跟你講的那些道理,你難道就沒有聽進去一絲一毫?”

趙晚清依舊反應平平地看着他,反問道:“我不知道爹是告訴了我什麽道理?難不成是抛妻棄子的人不是無藥可醫,要給他們一個機會重新做人?抱歉,這個道理我怕是永遠也學不會了。”

趙莘怒得伸手指向她,吐出一個“你!”後,他猛地将袖子一甩,“你怎麽就是想不明白!爹已經跟你說得很清楚了,就算是現在和馮冠書和離,你又能得到什麽呢?你以為你會過得比現在更好,或者是還能找到一個比馮冠書條件更好的人?我告訴你,不可能!你是嫁過人的,和離再嫁,只能嫁給鳏夫,做人繼室,當人繼母!你願意嗎?”

“我願意!”趙晚清回答得毫不猶豫,“若是再嫁一個人,只要他人品好,我沒有什麽不能嫁的。反觀馮冠書,我現在多看他一眼就惡心。爹你還想要我生一個姓趙的孩子來繼承門楣?我可以這樣跟你說,你不同意我和馮冠書和離也行,但是我絕對不會和他生孩子,你若是想就此斷子絕孫,也可以強行将馮冠書留下,我可以拖,拖一輩子都沒關系。或者換一種方式,你既然是這樣看中馮冠書,何不讓他改了趙姓?這樣馮冠書就能留下,你也有了一個便宜兒子來繼承你趙家的門楣!”

“放肆!”趙莘被她氣得将面前的書桌拍得震天響,“我這些年真是太縱着你了,竟然将你教養得如此不知人倫,不懂禮節!你真讓我失望!我已經聽說了你打了馮冠書母親一頓的事,本來就想找個時間好好和你談一下,你…你是在是太離經叛道,你以前不是這樣的。”趙莘閉了閉眼睛,似乎真的失望透頂,他似乎不願再多說,揚了揚手,吐出兩個字,“出去。”

趙晚清也已經對趙莘失望之極。即使事情發展成這樣了,即使全京城的人都在指責馮冠書,笑話他趙莘識人不清,趙莘還是一意孤行,不願意同意和離。趙晚清現在真的在懷疑,這馮冠書是不是才是他親生兒子?她本來還十分同情趙莘,半輩子累積的人脈,獨生的女兒,都全部葬送到了馮冠書身上,如今看來,趙莘得了那種結局,真是活該了。

“宿主,這任務可能要失敗了,這糟老頭子一直不同意和離,你就和離不了。怎麽會有這樣愚昧的人?”

“我也想不通了。我懷疑是不是馮冠書給他灌了什麽藥。”

趙晚清也十分煩躁,馮冠書這厮真的是氣運好,即使原主那世沒被爆出來的事情現在爆出來了,還是有人會無腦地替他兜底,馮冠書還是活得好好的。說不定還是會平步青雲,小人得志。趙晚清想想都煩躁得想抓頭。

因為前面趙晚清打了周氏一頓,馮冠書雖然表面上維持着關系,但是兩人如今關系十分僵,只差最後一步就要撕破臉皮了。

而現在,趙晚清主動将馮冠書有原配的事情說出去,讓馮冠書難以做人,知道她是罪魁禍首後,馮冠書恨得咬牙切齒,以前的溫存兩人誰都不記得了,如今再見面,內心都只有深深的厭惡。

若是可以,馮冠書都想将趙晚清休棄了,但是不行,他現在在上司和同仁眼裏就是個沒有道德、德不配位的騙子,不明面上對他冷嘲熱諷,已經是看在趙丞相的臉面上了,若是現在真的和趙晚清和離,他在朝中只怕會舉步維艱。說不定還會有禦史參他一本。

趙莘不僅不會再幫他,肯定會反過來睬他一腳。

但是若是讓馮冠書就這樣将這口氣咽下去,那也不可能。他都記不起到底多久沒去過趙晚清那裏過夜了,別說過夜了,就是一起用飯都再也沒有過。

趙莘不同意和離,這件事只能暫時先擱置下來,反正這任務完不成,趙晚清就會一直留在這裏,她時間多,耗得起。

這日,她依舊睡到日光照進房間才起身。

她坐到鏡前,留香上來替她梳頭。

昨晚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秋風吹得有些劇烈,她有些沒睡好,這會兒依舊睡眼松醒。

她打着哈欠,不經意間從鏡子裏看到留香有些走神,似乎在想事情。

她順口問了一句,“留香,想什麽呢?”

留香驚得醒過神來,“啊?沒有,沒有。”

說了沒有,但是不一會兒,她又十分糾結地看着她,一副有話說不敢說的樣子。

“到底是什麽事?”趙晚清認真問了一句。留香這丫頭性情很是耿直,趙晚清對她印象還不錯。這會兒見她欲言又止的,以為她是遇到了什麽難處,就追問了一句。

留香似乎是下了決心了,她将木梳往桌上一放,猛地吸了口氣,才道:“姑娘,我有事跟你說!”

趙晚清看她這副樣子,看來是要說的事情與她有關了。她點點頭,“說吧。”

“我…我最近看到明月好像偷偷吐。”

“嗯?”趙晚清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一旦開了頭,後面的話就好說了,

留香一溜煙地說了下來,“姑娘不知道嗎?我聽我娘說起過,女人若是懷孕了,才會吐呢!”

趙晚清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要說原主也是懷過的,只是趙晚清穿來的時候,已經過了孕吐的階段了。所以顯得沒有經驗。

留香看她愣愣的,頓時急了。

“這明月還是姑娘身邊伺候的大丫頭呢,若是真的懷孕了,傳出去,姑娘可就丢人丢大了。”她咬了咬牙,一狠心繼續道:“其實,我跟蹤過明月…”

趙晚清用眼神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我聽到明月吐了幾回過後,就有些懷疑了。而且姑娘知道,我就住在明月的隔壁,她晚上若是開門,我都能聽到聲響。我前些日子經常聽到她半夜開門的聲音,還以為她是去出恭,但是後來一想不對,恭桶都放在房間裏的。”

趙晚清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說明月半夜去偷男人了?”

留香臉色頓時一紅,讷讷道:“奴婢沒有這樣說…昨晚上,我又聽到明月那房間開門的聲音,心裏好奇,就悄悄地跟了上去。晚上院門都會落鎖,我看到明月和守門的婆子說了幾句,那婆子就開了門,放她出去了。姑娘,你說,這還不是有問題嗎?”

趙晚清收起了笑意。

留香說得不錯,這明月确實是有問題。

那婆子不用說,一定是被明月買通了。

要說明月冒着這樣大的風險,半夜跑出去私會別的下人,應該不可能。她穿來這幾個月,對身邊伺候的這幾個下人,也都有所了解。

采荷衷心,留香耿直,至于這個明月嘛,有些心高氣傲。

這樣清高的一個丫頭,讓她去和下人私會是不可能的。這府上只有兩個男主子,趙莘和馮冠書。趙莘幾乎可以排除了,若是趙莘,他直接就可以将明月擡為姨娘,不可能這樣偷偷摸摸地,因為趙莘這人比較刻板注重規矩。

剩下的一個可能就是馮冠書了。

趙晚清冷笑一聲,這就有意思了。馮冠書敢這樣偷吃她身邊的大丫頭,就是不知道趙莘知道了,臉色會變成如何。

“我知道了,你不要将這件事告訴第二個人。”

知道姑娘有了主意,留香終于放下心來。其實留香也暗自琢磨過那個人會是誰,想來想去都覺得姑爺是最有可能的。畢竟她以前就發現過明月看馮冠書的眼神不太對。她還私下警告過明月。

但是這也只是她的猜測,她又不是姑娘的心腹,不敢亂說的。

“這樣,”趙晚清琢磨了下,“下回你再聽到明月半夜跑出去的聲音,就來禀告我。”

她們住的地方就在主屋後面的耳房裏,跑過來報信也快。

留香搗蒜一般地點頭。

她和明月沒有什麽交情,雖然同是大丫頭。留香素來不喜歡明月的心高氣傲,大家都是被賣進府上當丫頭的,一樣是奴婢,哪裏就有誰高貴了?她就看不慣明月一副心比天高的樣子。

這天也沒等太久。

這天晚上,趙晚清才剛入睡沒多久,留香就風風火火地跑了過來。

晚是采荷守夜,她早就得了趙晚清的吩咐,見到留香過來,匆匆聽她說了幾句,就連忙讓她進去了。自己則去下人房,叫起了幾個粗使婆子,讓她們趕緊起來聽吩咐。

趙晚清很快穿上了衣鞋,走出房門,而那幾個備下的粗使婆子也派上了用場,采荷一去房間吩咐,她們不敢耽誤,連忙穿了衣裳,在趙晚清出來之前,就已經收拾妥當,只等趙晚清一聲令下。

留香見這個陣勢,有些被吓到了,看來姑娘是下定決心要去捉奸了。

一行人悄悄地直奔前院而去。

明月早就出了門去了,那婆子給明月開了門之後,就打了個哈欠,繼續坐在臺階上犯困。

她沒困多久,就聽到一陣腳步聲走過來。她立馬驚醒起來,厲聲喝問了一句,“誰?”

随即人影就出現在回廊盡頭,很快就能看清相貌。

為首的那人,正是趙府唯一的女主子,趙晚清。

只見趙晚清面籠寒霜,背後跟着四五個人,這陣仗讓守門的婆子心中一凜,想到自己方才才放出去的明月,頓時慌了。

明月是要去見誰,她心裏有數,看姑娘這樣子,是已經發現了。

若是明月被捉到…她為明月開門,下場也好不到哪去!

她也不知哪來的膽量,連忙上前兩步,擋在了趙晚清的面前,一張臉都笑出了褶子,“姑娘這大晚上的,是要去哪裏?”

趙晚清厭惡地看了她一眼,這老婆子在趙府伺候了那麽多年,早就混成人精了才對,她不可能不知道明月大晚上的跑去前院做什麽,一定是收了好處。

她都懶得和她多說,只是往旁邊一讓,後面就有機靈的婆子上前兩步,揚手就狠狠地一個巴掌扇了過去,嘴上喝罵:“你這婆子好大的狗膽,竟然敢攔姑娘的去路?還不快滾一邊去?”

那婆子挨了打,臉上**辣的疼。見狀不敢再多言,任那婆子搶過她腰上的鑰匙,将門打開,一行人出去了。

她留在原地發愣,心裏暗自叫苦,她收了不少好處,這下可全完了。

趙晚清這幾日都在暗中調查這些日子,馮冠書歇在何處。馮冠書這些日子一直歇在書房,想來明月今晚上也是去的書房了。

一行人跟着趙晚清,直奔馮冠書的書房而去。

很快,她們到了書房外的院門出。

門口開了一條小縫,若是不注意還看不到這門是開着的。大戶人家的院門,晚上都會有守夜的下人落鎖,這門偏生是開着的。

趙晚清幾乎可以确定,明月一定是跑來這裏了。

采荷十分懂她心意地上前推開門。

趙晚清邁步走了進去,幾個粗使婆子跟在她後面。

趙晚清是來過這個院子的,就是沒來過,這院子的房間也只有一間是亮着燈的。

興許是為了偷.情方便,馮冠書将下人都打發出去了,一個下人都沒留。

趙晚清走在最前面,朝那唯一一間亮着燈的房間走去。

走得越近,裏面說話的聲音就越明顯。

“讨厭,別摸了!”

馮冠書低聲說了句什麽,趙晚清沒聽清,後面又傳出明月比較尖銳的聲音來,“那你是喜歡姑娘那樣的,還是我這樣的?”

馮冠書回答:“當然是你了,趙晚清那個潑婦,哪裏有你體貼?”

“那我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什麽好消息,說來我聽聽?”

房中明月和馮冠書兩人都脫得差不多了,明月止住馮冠書的手,“今晚不行了,我懷孕了。”

馮冠書本來就有些心不在焉,聽到這話哦了一聲,過了片刻才反應過來,猛地擡高了聲音,“什麽?你懷孕了?”

明月見他是這個驚慌的反應,頓時就不高興了。

“怎麽,你不高興?”

馮冠書還從震驚裏回不過神來,他喃喃道:“怎麽會懷孕了呢?”

明月嘴巴翹得老高,“怎麽,你當爹還不歡喜?我可是記得當初趙晚清懷孕的時候,你喜得一把抱起她呢!”

馮冠書苦笑,這能一樣嗎?趙晚清懷孕那會兒他高興,是因為趙晚清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當然高興了,但是明月不一樣,他們是偷情啊!是不能被發現的!明月若是懷了孕,他們倆都要不好!

馮冠書半晌沒說話,明月歡喜的心漸漸涼了下來。

“你害怕了?你害怕趙晚清?”明月盯着他追問。

馮冠書當然不可能在她面前示弱,“我怎麽可能怕她?”他轉念想到了主意。

“這樣,這事情先不能聲張,我想法子先将你送出府去,在外面給你置辦一座宅子,你好好地安心養胎,等以後我就擡你為姨娘。”

明月冷哼一聲,“你就只知道哄我,誰知道你會不會轉頭就将我忘了?”

馮冠書安慰了一句怎麽會,還沒得及說下文,房門被人從外面一腳踹開。

随着兩扇門猛烈地撞擊兩邊的木牆聲,一道帶着寒霜一般冷意的聲音穿進來。

“光置辦宅子可怎麽行?你是我身邊伺候的丫頭,伺候我多年,主仆一場,不如我再幫你準備個穩婆接生如何?”

作者有話要說:晚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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