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神奇時鐘

沈雁鳴很是享受地半眯着漂亮的眼睛,坐着一動不動,感受着方源的手在他身上蜻蜓點水的動作,仿佛日月足夠悠長,沐浴在方源的目光裏可以過一輩子。

待到方源把花瓣摘完,一顆心裏的陰霾也像是摘幹淨了,變得敞亮敞亮的:“我會好好愛護我自己的。要不然,哪天我找到了我要用心去照顧的人,如果我自己都是一把下雨天漏雨的傘,他也會跟我一起被淋濕。”

“要不你先關心關心我吧?”

方源被問得有些驚愕,臉頰上飛起了薄薄的紅雲。

沈雁鳴擡手,用手背輕輕碰觸方源的臉,優雅卻又賴皮地笑道:“我想今晚下自習以後去吃夜宵,可是忘記帶錢包。今晚你當我的金主好不好?我要吃馄饨,加辣,我要喝檸檬奶茶,我要吃那家最多人排隊的烤鱿魚。我還要來一盤麻辣小龍蝦……”

方源噗嗤一聲笑出來。

“好!撐不死你。”

*****

臨近段考,人人沉浸在緊張的複習中。

沈雁鳴卻不慎在晚上踢了被子,着了涼,雖然也在埋頭看書,卻心有餘而力不足。

坐上公車的時候,強撐了一天的沈雁鳴已經疲憊不堪,光是站着都能睡着,更別提找到座位之後了,簡直是挨上椅子就去見周公,手中還抱着書包,護着自己的小腹,一看就是怕冷,雖然已經穿得不能更多了。

他倚靠在方源肩膀上,盡管方源的肩膀與他相比略顯單薄。方源只好勉力坐直,就算沈雁鳴沉甸甸的,他也全程不允許自己的身體哪怕動那麽一下,生怕沈雁鳴被他弄醒了。

剛上高一的時候,方源自己坐公車的時候也愛打瞌睡,睡着睡着坐過站,又悻悻地穿過馬路往回坐,也是常有的倒黴事。

後來,方源坐公車的時間長了,大腦養成了一種慣性,他睡過去之後,每當自家的前一個站的站名報了出來,他的大腦就會自動識別,讓他悠悠地及時醒轉。

方源問過幾個經常坐公車的朋友,他們也有這樣的情況,這大概是大腦內的奇妙生物鐘,讓他們就算再怎麽打瞌睡,也不會坐過站。

到了既定的時間地點,大腦就會提醒自己的身體——你的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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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雁鳴這一生病,方源似乎就變得不愛睡了,他似乎産生了奇怪的責任感,讓他用一種很簡單很隐晦的方式寵着身邊的大男生。

他拿着一本袖珍單詞本坐在座位上,用單手翻頁,無論公車怎麽搖晃也巋然不動,時不時還把那本書倒扣着放下,用手指輕柔地托一托沈雁鳴的腦袋,讓他的頭別從肩膀上滑下來。

沈雁鳴的家比方源家要多四個站。

方源很讨厭叫醒沈雁鳴的過程,但也只有在那個時候,方源才容許自己扭過頭,從一個艱難的角度偷看沈雁鳴,看他那張睡得香甜的白淨臉龐,和在睡夢中輕輕顫動的睫毛。

這個人美得像一座漢白玉的橋梁,通向鮮花盛開的彼岸。

沈雁鳴睡得太沉,方源搖了兩下都沒醒,方源實在是不忍心再叫醒他了。

方源想,要不要幹脆把腦袋也倚向沈雁鳴,假裝自己也不小心睡着了,然後到了沈雁鳴家的那一站,才狠心叫醒沈雁鳴,滿臉遺憾實際上滿心歡喜地跟沈雁鳴下車。

方源沉浸在自個的幻想裏,傻乎乎地笑着,沈雁鳴卻醒了。

幾天下來,沈雁鳴都表現得特別神奇。

無論公車開得快或是慢,無論那天公車司機是否偷懶沒有按報站按鈕,沈雁鳴都像腦袋裏裝了個小鬧鐘一樣,會在方源那一站之前剛好睡醒,哼哼兩聲,擡起頭來,迷糊地揉着眼睛:“這是……我家到了?”

“是我家的站,”方源臉上泛起了不易察覺的寵溺之色,“我要下車了。”

“嗯?……那好的,圓圓,拜拜。”沈雁鳴嘴裏雖是這麽說,卻又把腦袋搭到方源肩上。

“我要下車了,你別再睡了,免得錯過自己家。”方源不忘提醒一句。

“好~”沈雁鳴軟軟糯糯地一笑,那張因為生病而泛紅的臉上,還帶着方源肩膀上的體溫。

面對着這樣天使般的笑容,方源的心就像是暴露在太陽底下的巧克力,軟成濃郁的一灘。

方源下得車來,喬裝頭也不回地往前走,等公車開動了,他就停住腳步,目送着公車遠行。

他弄不明白,為什麽沈雁鳴每次都在錯誤的站點醒過來,還不止一次地說“我家到了”?明明他并不可能有這樣的生物鐘。

只能說,太超出他能理解的範圍了。

*****

這天下雨。

早上第一節課之後,沒有課間操。

恢複健康的沈雁鳴拉上方源,非說要跟他撐傘出去,來一場浪漫的雨中漫步。

“浪漫”是原話。

沈雁鳴帶了一把顏色低調的灰傘,走到教學樓下,率先撐開了傘,然而撐開之後,傘面卻很大。

方源撐着自個兒的傘,走在旁邊,由于沈雁鳴的傘太大了,兩人交流不便,沈雁鳴就招招手,讓他過來。

方源便收了傘,走進了沈雁鳴傘下的幾尺晴空。

天色灰暗,而方源的心境卻像飄落在外套上的雨滴一樣晶亮。

他們走在淅淅瀝瀝的秋雨裏,靠近了他們曾經學習了兩年時光的德慧樓。

根據學校的調整,現在德慧樓裏入駐的,是目前的高二年級。

沈雁鳴號稱要去感受已經逝去的輕松舒暢的低年級時代,兩人就悠哉悠哉、實則偷偷摸摸地上了樓梯去,在一個人也不認識的德慧樓裏,尋找往昔時光。

方源站在高一時候最喜歡跟楊睦一起倚靠的欄杆邊上,可惜如今這欄杆淋了雨,暫時不能再靠上去。

沈雁鳴帶着方源去探索以前理科實驗班十七、十八班所在的三樓。

方源不常去三樓,後來他知道三樓是理科實驗班專用的實驗室。

方源好奇地跟沈雁鳴在三樓這塊陌生的故地裏重游。

如今的高二年級因為減招,少了兩個班,三樓的原十七、十八班教室是空的。

方源跟在沈雁鳴身後,走在因為人氣不足而顯得陰森森的三樓。

他很想勾住沈雁鳴的手,以平息自己那如同探險般的心跳聲。

沈雁鳴站在自己曾經的教室門口,長籲短嘆了一陣後,帶着方源繼續往實驗室走。

其中的一間實驗室,奇怪地敞開着後門。

他倆蹑手蹑腳地靠近,發現教室裏有兩名男女生正在說話。

沈雁鳴很好奇,拽着方源非要聽牆角,在這雨天裏,聽牆角是件頂困難的事。

方源豎起耳朵,依稀聽到了幾句話,是教室裏的男生所說的。

“每次見到你,我的心就怦怦直跳。從那個時候起,我就知道,我喜歡上你了。”

方源條件反射地摸摸自個兒的心髒。

“我只要一天沒看到你,就想你想得坐立不安,就像是上瘾了一樣。”

原來,這是男生在向女生表白。

教室裏忽然沒有了沒有聲響,沈雁鳴戳戳方源,示意快離開,別伸腦袋去看。

方源懷疑那兩人是親上了,不然怎麽會沒聲兒呢?但他也聽從了沈雁鳴的話,很快地跟随沈雁鳴下樓去。

兩人撐傘進入淅淅瀝瀝的雨裏,走在回高三樓的路上。

“喜歡一個人,心都會怦怦跳嗎?就像那句話‘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沈雁鳴自言自語道,像是在思索一個讓他摸不透的歷史題。

“應該……是吧。大家都這麽說,”方源回顧自己初中時代面對隋意時那種心中小鹿亂撞的感覺,點了點頭,“而且我也認為是這樣的。”

“你說得那麽肯定,說明你曾經很喜歡另一個人咯?”沈雁鳴問。

“是,”方源回答得很快,在沈雁鳴面前他不想遮遮掩掩,“确切地說是有過。但是現在沒有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由于撒了慌,所以有些心虛。

他總不能說現在就正在嘭嘭跳吧?

“我聽媽媽說過,當你發現你對一個人欲罷不能,恨不得每秒鐘都黏在一起不分離,那你就得靜下心來想一想。你所經歷的是情/欲,并不是愛情。”

“此話怎講?”方源心中暗暗驚奇,心跳加速怎麽就不是愛了?

“當你對一個人欲罷不能的時候,你總想知道他正在做什麽,總想偷瞄他的手機裏有沒有暧昧信息,總想在他不在你身邊的時候打電話給他。你以為那是愛情使然,但其實只是你對他的控制欲,并不是愛他的表現。”

“是有一些道理。”方源點頭,看看沈雁鳴撐在頭頂的傘,那傘正在散發着雨天專屬的氣息,涼涼的,澀澀的。

他覺得跟一個自己略有好感的人談論什麽是愛什麽不是愛,特別神奇。

“那你倒是說說,控制欲什麽時候才能轉化成愛。”

“真正的愛,是像我們家一樣。我家的三個人常常天各一方,爸爸經常在荒山搞建設,媽媽在各地講課,我在八中讀書。但是每當我們通電話的時候,對方的話還沒說完、甚至還沒說出來,我們就能馬上知道彼此要的是什麽。就算我們很長時間不能見面,我們也非常确定,彼此愛着對方。”

作者有話要說:

沈雁鳴: (*?▽?*)哎嘿嘿我家到啦!

方源:那是我家的站啊,煞筆o( ̄ヘ ̄o)

顧盼:/(ㄒoㄒ)/圓圓你搞錯啦,他說的是我家的小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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