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金主列傳11

“你拍好了？”林朝延展了下頸椎骨，發出咯咯的僵硬聲響。

應徽把相機遞給他看。照片上林朝沒有多餘的表情，一副嚴肅的樣子，但是趴在他肩上的人笑得含蓄而意味悠遠，任何看到的人都不會誤會這是好朋友的合照。

不過他們本來也不是好朋友。

林朝謹慎問：“你拍這做什麽？”

用處，自然有很多。一個熟悉娛樂圈新聞炒作的人，可以給出這張照片的數種正确使用方式，而一個被包養的有心計的小明星可以在這數種方式之上再添加數種。

應徽：“收藏。”

《卧龍》劇組下周才開赴鄰省，在那之前，林朝的業餘娛樂就從看電影變成了演電影，不過搭戲的對象還是同一個。

手裏捧着臺詞本，林朝強迫自己把視線從茶幾上切好的水果上挪過來，緊了緊喉嚨。因為他實在沒有點亮演戲這個技能點，所以應徽也沒強求他配上動作，只要朗誦一下臺詞就好。

大概是因為知道他只能演出蒸汽朋克風機器人的水準。演出個好歹，還不能上機油。

只要求朗誦臺詞，對林朝也是一個不小的挑戰。一方面，他連日常說話的時候都沒有适應總裁風的低沉嗓音；另一方面，他更沒法拿這個嗓子念出個大家閨秀的感覺來。

這一點和應徽就沒法比。近距離感受了下未來影帝的演技，林朝才知道，藝術這玩意兒真的是要靠天分。不然怎麽解釋應徽的眼珠子就那麽一轉，也沒覺得怎麽出奇，偏偏就能讓人看出深深的心有不甘呢。還有那手，軟趴趴搭着，真的好像是喝醉了沒有半點力氣的樣子。還有那身子……

那身子好像不該離他那麽近。

不管了，先念臺詞。

“別喝了，烈酒傷身。”

“把杯子給我。”

“說了給我——別靠過來！你應該趴在那邊一動不動才對，然後說臺詞‘但恨在世時，飲酒不得足’……”林朝用卷起的臺詞本頂開應徽，正色道，“不要随便改動作，我在認真陪你對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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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念的是《卧龍》女二號的臺詞。女二號在劇中是個賢妻良母的形象，在男主還是一介布衣的時候就已經下嫁。婚後不久，大清亡國，男主的人生陷入低潮，日日借酒消愁，她也從來沒有想過離開，反而一直在旁勸導鼓勵。可惜後來男一號遇到了心頭好某商界大佬的女兒女一號，于是女二號就只能是女二號了。

剛剛試演的就是女二號想要制止男主酗酒的片段。

林朝一看到這段臺詞，就想到何夫人霸氣側漏的模樣，第一次開口的時候就下意識模仿。應徽聽到的時候表情有些微妙，但沒多說什麽。

林朝自己也覺得別扭，試探問：“是不是有點老夫老妻的感覺？”

應徽：“嗯。”

“我們才結婚一年不到，所以不應該是這個樣子？”

應徽笑了笑：“我們沒結婚。”

“……”

第二次對戲的時候，林朝不敢自由發揮了。他索性什麽也不想，就當自己在背誦佶屈聱牙的經文，幹巴巴地一個一個字蹦出來就好。反正以應徽的演技，怎麽樣也都應付地過來。

結果應徽出了狀況。

一個應該倒在桌邊的醉鬼，就算要來奪酒杯，力氣也不能那麽大吧？都怪把他壓成肉夾馍了。

這完全不合常識。主要是不合劇本。

松手把酒杯讓給應徽，林朝板着臉教訓道：“雖然你很有天賦，但勤奮也是很重要的，要知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再好的演技也是一點點打磨出來的……”他仗着“自己”的年紀比較大，覺得有必要教給應徽一些做人的道理。

應徽手裏端着酒杯，好像那裏面真的盛着美酒似的，微微晃了一下。

“可是我覺得這樣演比較好。”

林朝和他對視三秒，放棄。在演戲這個事情上，和應徽相比，他毫無權威可言。從口袋裏抽出鋼筆，把臺詞本上這一段的動作提示劃掉，在旁邊寫下新的标注：【許奪酒杯】。

“那下次還這麽演，不許每次都改。”林朝手拙地抓着筆寫完一行字，把鋼筆蓋旋回去，“不然我沒法陪你對戲了。”

本來壓力就很大了，要是總是突然改臺詞改動作，他的反射弧真的跟不上。

“知道了，林總。”應徽端起裝着水果的盤子，問道，“要不要休息？”

“不要。”都說了要勤奮。

“那繼續？”

“別喝了，烈酒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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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又喝咖啡？還是雀巢的？別喝了，咖啡傷身。”小王把新出的娛樂雜志放在身後，伸出空的一只手在林朝眼前晃了晃。“林總？”

“啊。”林朝回過神，仰頭喝了口咖啡，條裝雀巢特濃速溶的味道他都爛熟于心了，聞到一個味兒就能想起絲滑的口感。

“銷售部的陳經理以前習慣空腹喝咖啡，上個月胃穿孔了。”小王語重心長道，“就算應徽不在，你也不能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啊。”

林朝撇撇嘴，他剛才走神分明是因為小王說的那句話和之前跟應徽對過的臺詞很像，一時間有些分不清記憶和現實而已。再說，他喝咖啡還不是因為要提神參加下午的會議嗎？他要是不工作，誰來發工資？

只不過是最近的作息一下沒有調整過來。

以前和應徽窩在沙發上看文藝片的時候，不到十點他就昏昏欲睡，眼皮子直打架，最後被人半推半扶着到卧室倒床就能睡着。現在自己一個人看片，根本控制不住看狗血恐怖靈異大片的沖動，一時被血盆大口變異蟲獸吓得抱緊抱枕，一時被附身鬼魂枉死惡靈吓得扔開抱枕，總之越看越清醒。大腦裏有根神經突突突直跳廣場舞，要不是人體都有個承受疲憊的極限，他連幾個小時的睡眠時間都撈不着。

“我真的很擔心啊。”小王嘆了口氣，“《卧龍》的拍攝周期有三個多月，兩個多月的時間劇組都要呆在鄰省。這可怎麽辦啊。”

林朝：“有空擔心這個，不如想一想今天中午換哪家外賣。”

“m記怎麽樣？聽說他家新出了香煎豬扒蒸蛋堡，套餐還送榴蓮味果飲~”一秒被轉移話題，小王順便表達了一下對我國連鎖餐飲行位發展前景的擔憂，“k記現在的競争力真是大幅下滑啊……”

林朝其實比較想吃中式的食物，但是一提恐怕又堵不住小王的嘴，馬上又要迎接諸如“應徽一走林總簡直茶飯不思”“林總對應徽手炒家常菜念念不忘”之類的問候。但他不提，小王也在解決了溫飽問題後忠實地回歸到本職工作上。

把厚厚的一本娛樂雜志往辦公桌上一拍，小王先把嘴角往下彎了十五度表示哀悼，然後痛心疾首道：“林！總！我已經訂了m記，就算等下你沒有胃口，也不能浪費。”

林朝拿起雜志，随手翻了翻。

業界挺有聲名的一本雜志，一般沒人氣的明星還上不了。封面彩頁上的照片拍的不錯，男的帥氣，女的漂亮，看着很配。背景也取的很好，山清水秀，一看就知道是哪個知名風景區。攝影師是專業的，大光圈景深淺，聚焦在中心的兩個人物側臉上，連神态都捕捉地非常到位。

“請一定要冷靜下來，這個消息也未必是真的。”小王道，“借位拍攝很常見。這說不定還是導演為了炒熱片子才刻意爆出來的花邊新聞。女一號是h娛大力捧的新人，有可靠消息說是h娛少東的女友。這個新聞大概也就是炒炒熱度，不會真的發生什麽事。”

“嗯。”林朝翻完了彩頁，又把黑白文字的內容大致浏覽了一遍。某劇組男一號和女一號疑似假戲真做，記者現場抓拍到高清大圖，還附有內部人員訪談實錄。簡要概括一下，化妝師甲說他們一定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私底下早好上了。化妝師乙說沒錯我還看到男一號下樓梯的時候伸手扶了女一號一把。

“如果真的不放心，我現在就可以去訂到今天鄰省的高鐵票。”小王拿出手機打開12306鐵道部官方訂票app，查詢車次剩餘車票。特別靠譜。

“小王啊……”

“我在！”選擇付款方式。支付寶餘額不足，是否使用餘額寶付款？

“多大點事。”林朝戳了戳雜志彩頁上應徽的臉，“不就是接個吻嘛，他們在戲裏不知道要演多少次。”

“……”

“好了，去訂m記吧。香煎豬扒蒸蛋堡可以有，但是榴蓮就不要了，給我再來個麥樂雞。”

“……”

“怎麽了？”

小王攥緊拳頭：“林總，我已經把票給定好了。咱們下午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