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童昭順手點了回關。

就算最後沒成功合作，一個很欣賞自己的大導演也值得交個朋友。

“楚姐很欣賞，那就見一面，劇本我等會慢慢看。還有別的事情嗎？”

楚姐再給她遞了兩個劇本。

全是為宸貴妃量身訂造的海王渣女人設，童昭不想固定戲路－－她記憶宮殿裏的人格不少，好些沒出現過，她問過系統，系統給她的答複是她現在的精神力有限，不足以讓所有人格同時出現，讓部份人格沉睡是為了她的精神健康設想，想解鎖更多過去，那就努力演戲修煉吧！

用系統的話來說，就是拍攝本能電影連接意識，對精神力是變相的鍛煉。

還挺升級流。

“這兩個我都沒興趣。”

童昭拒絕，楚姐也很痛快地沒再跟她推銷這兩個劇本的好處，只是說：“你有什麽想演的類型可以跟我說，我留意一下，其實很多都不錯的，只是剛才給你的兩個最有誠意。”

“仙俠就挺好。”

“好，給你留意下。”

童昭想了想，又補上一句：“下部不想接有太多感情戲的。”

近年有部《魔尊上仙同時愛上我怎麽辦》講述了一個月老打瞌睡，不小心把女主連上了兩條紅線，紅線另外的兩端分別是正邪兩界的大佬，男主男配為了争奪她發起了大戰，小師妹只需要賣萌鹹魚就躺贏飛升的故事……由于不勞而獲還有兩個帥哥追求實在是太爽了，這部低成本劇火了一整個季度，自打那會後，業界找到了財富密碼，同樣以争奪女主為主題的仙俠影視作品就多了不少。

如果讓陸仙長去演類似的劇……

陸仙長恐怕會虛與委蛇暗中提升實力，等到實力允許後，一人一劍把男主男配全殺了，渡完雷劫飛升再去劈了亂牽紅線的月老……

童昭想到這裏，宸貴妃又活了，嬌笑着插話：【仙號本宮都給她想好啦！就叫孤寡上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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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仙長：【……】

段歌：【幹脆拍個現代修真片好了，塗着斬男色口紅殺盡天下渣男的孤寡上仙。】

宸貴妃哈哈大笑。

“可以，”楚姐點頭：“不過你真是我帶過最特別的藝人了。”

見助理收拾好雜物，三人一道走到地下停車場，由保姆車送她到下一個宣傳場地。楚姐繼續說：“你的潛意識很特別，本能電影協會已經将你列為特別留意對象……放心吧，不會影響你接戲，就是如果你有任何心理上的醫療需求，他們會為你推薦這方面的人才。”

童昭這才收回不放心的目光。

“真的不需要心理醫生嗎？”楚姐問。

“有需要的話我會第一時間向你求助的。”

童昭保證。

多重人格聽着炫酷，其實往往伴随着許多負面特質，容易敏感多疑，童昭這是系統為了保護她在多個世界經歷漫長人生設下的保護，和正統的解離性人格不一樣，找心理醫生多半是沒用的－－就算有用，醫生那是奔着讓她症狀消失，而她覺得擁有那麽多人格并沒什麽不好，還想解鎖更多人格。

這無關演戲金手指。

一個人就是一個聊天群，童昭早已習慣這份奇特的熱鬧。

不然無人可以分享那些奇幻的經歷，得多孤獨？

【無論發生什麽事，】

察覺到她的情緒低落，陸仙長安慰她：【我們都會一直陪着你的。】

通往地下停車庫的電梯一開，正打算和陸仙長說上兩句童昭迎面就碰上數個黑沉沉的鏡頭，是在蹲點的記者－－今日攝影棚裏有其他藝人，吸引了一些想看圖寫小作文的小報娛記。鎂光燈閃了一下他們的眼，童昭飛快地眨了兩下眼睛，強忍着不适對着鏡頭望了過去。

那三個小記者拍了好一會她戴着黑色口罩莫得感情的臉，知道是拍不到什麽新表情了，才舍得把眼從取景器移開，他問：“今天危少沒來接送你上班嗎？”

楚姐拍了拍她的肩：“走吧。”

童昭嗯的一聲，目不斜視地繼續走了。

三個娛記跟看不懂人臉色似的跟在後頭，他們徑直往前走。

即使沒人搭理，他們也能抛出許多個問題，還自帶爆點的：“聽說有人看到《海王殺》拍攝結束之後，你們從影城一起離開，你和危少已經在一起了嗎？見過家長嗎？他的朋友怎麽看待你？還有消息說你搬家了，是危少出的錢嗎？《海王殺》的投資名單裏有危澤凱的名字，傳聞說這綜藝是他專門打造來捧紅你的。”

見童昭絲毫沒有要停下來回答的意思，記者便一邊用連珠炮的發問，一邊快拍，試圖從她的表情變化中解讀出新聞。可惜被一連串惡意問句狙着，她連眉毛都沒動一下，完全不給想象空間。

三個記者一路跟着，直至目送童昭登上了樸實無華的保姆車，确定拍不到危少來接下班的緋聞實錘後，才悻悻然地離開。

上車後助理将遮光簾子拉上，嘀咕：“真是一群蒼蠅。”

楚姐和童昭扭頭看她。

助理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說錯了話，連忙給兩位上司道歉。

“沒事兒，是挺煩人的。”

楚姐說着，又誇了兩句童昭沉穩淡定，有巨星範。

“問不出東西，就想激怒我罷了。他們巴不得我罵街，指着他們鼻子罵都甘之如饴，回去立刻有新聞可寫。”

助理給童昭遞去眼罩和降噪耳塞，她戴上後争取在這片刻的寧靜裏閉目養神。

記者太想拍到她了。

童昭是很讓經紀人省心的類型－－

她不蹦迪不泡吧沒有夜生活，基本在家過着苦行僧般的清修生活，每日最大娛樂是泡杯咖啡看看小說、打開直播看別人玩游戲，以及自己來上幾局王者榮耀當鍛煉涵養。有時她打游戲的，音響裏同時播放着古典樂，手機裏是全部麥裏路人隊友的罵街，大雅與大俗在卧室裏同時上演，頗有一種後現代的幽默感。

記者根本沒機會拍到她。

別說是半夜醉酒的失态照了，就連像樣的街拍都少得可憐。

記者在她住的小區門前蹲了兩天，除了蹲到過她坐的保姆車外，一無所獲。

自打出道以來，童昭的私生活就是那麽低調。

然而她不缺新聞，也不缺話題度。

像那個娛記說的，城中數一數二富貴的小少爺和她傳緋聞，從影城離開時就被拍到了－－危大少那輛八百裏開外都能看見的騷粉色超跑，也很難不被拍到。她對這裏新聞也無所謂，随便他們拍，随便他們說，随便粉絲怎麽想，搭理一句算她輸。

知道她不會輕易睡着，楚姐分析道：“之前公司不鼓勵你戀愛，現在《海王殺》播出效果良好，大家都說你和危少很有CP感。如果你真想談，一切都可以運作的。雖然他是富二代，但人長得帥，網友對你傍豪門的印象不會很強烈，說是真愛也很有說服力，對你藝人形象有提升，正好你不想接有感情戲多的電影，也在側面證實了你們在熱戀中……”

“扯淡，”

童昭擺擺手：“再說雞皮疙瘩就起來了。”

其實這些童昭是可以避免的。

跟危澤凱說句分開行動，想方設法的避嫌。

有無數方法，她也可以發微博澄清自己是單身，粉絲相信就行了。只要拍不到同框，傳聞很快會淡化……

但撒一個謊要用無數的謊去圓，童昭打算演戲演到演無可演光榮退休，艹人設艹到八十歲？想想就慘，還不如做自己，粉絲也最好少幻想和她談戀愛，不存在的，起碼她在拿下一個權威性的影後獎項前不會去想戀愛的事，麻煩。

粉絲是真的很能想。

童昭粉絲多，有控評的看着還不明顯。

而危澤凱驚恐地發現，他現在每發一條微博底下，都有起哄要他和童昭在一起的－－

[把民政局搬來了，你們什麽時候領證？]

[你們不結婚真的很難收場]

[我難道嗑到的是假的嗎我不信嗚嗚嗚！]

神經病！

危澤凱絞盡腦汁的想了一條既能澄清二人關系，又不會顯得他像是被嫌棄拒絕的一方的微博。

@危澤凱：

我爸不讓我早戀。

結果底下的CP粉不僅沒散去，堂堂豪門闊少居然被禁止早戀？這一聽就很有意思的瓜立刻吸引了更多網友在底下熱議起來。危澤凱的背景也早被翻了出來，翔澤集團的太子爺，于是官微也被瘋狂艾特，驚動了董事長。

危董沒微博，直接讓秘書去辟謠。

這怎麽辟啊？

秘書當場無語，最後決定公事公辦，用@翔澤集團的官微轉發了危澤凱那條微博。

[網傳危董事禁止兒子早戀一事純為謠言。對于散布不實消息的侵權行為，應該立即停止。我司将會保留追究法律責任的權力。不信謠不傳謠，從我做起！]

一個下午的功夫，危澤凱的原微博就多了個官方标示－－

[此內實為不實消息，已處理。詳情>>]

危澤凱一臉懵逼。

底下的網友笑得眼淚都要出來，吐槽他單身還甩鍋給父皇，父皇反手就是将黑鍋扣他腦門子，扣得他腦震蕩！

被網友哈哈哈哈就算了，回家還挨一頓罵。

“丢人丢到姥姥家了！沒本事別怪你爹，早叫你別沉迷電子游戲，少打游戲不就能交到女朋友了？你看你天天打游戲打出什麽名堂來？游戲能給你掉個女朋友出來嗎？”

危父訓他，今兒剛好小舅子來商量事兒順帶吃晚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火上澆油：“姐夫，現在年輕人打游戲很好談朋友，我聽閨女說她有個網紅閨蜜，高峰期一個月奔三次現呢，挨個是國服！小凱啊，你是不是游戲水平太次啦？”

危澤凱的心已經因為過度尴尬當場停止跳動了，坐在那吃飯的只是一副莫得感情的軀殼。

……

在經紀人的牽線搭橋下，童昭和時導的初次見面約在了一家五星級酒店的餐廳包廂裏。

酒店坐落在江邊，在落地玻璃窗可以觀望到對岸的豪華江景。

童昭想到得早些，沒想到提前了五分鐘來，人剛到就有侍應笑着迎了上面，說時先生在裏面等她：“好，我知道了。”午餐時段的高級餐廳裏有低聲交談的食客，也有漂亮女孩正抓緊機會一頓自拍，也有些人發現了童昭的身影，向她投來注目禮。

沒引起太大動靜，童昭走進了包廂。

“童小姐你好，”

午後江邊的陽光淺淺地灑在男人身上，清瘦的男人背着光，使五官變得隐晦不清，明晰的就只有餐桌也藏不住的模特身材。聽到他雅郁的柔和嗓音，加上他的職業，童昭便擅自腦補了一張書生氣的臉，他單手搭在桌子的菜單上，修長好看的手指夾着根細長款的電子煙－－

童昭聞到了幽幽桃香。

他關掉電子煙，收起來：“請坐，先點菜嗎？”

玉和軒是中餐廳，童昭坐下打完招呼後立刻有茶藝師替她斟制迎賓茶，桂花泡牡丹的淡金茶水從玻璃壺中倒出，在金荷葉盛着的小杯斟至半滿，茶香四溢之際，也氤氲了氛圍。杯的內側描着六條靈動的紅錦鯉，寓意吉祥。

童昭接過菜單點了兩樣特別感興趣，剩下的由他作主。

“有忌口的東西嗎？”

“沒有，不過喜歡吃得甜一點。”童昭坦言自己的喜好，并沒有因為對方是知名導演就一昧迎合。

“那餐前來份番茄雪梨玉露。這時節，醉熟的毛蟹不能錯過。這裏的鳝絲是不放醬油的，鹹甜感很适中，可以一試……對了，可以遮一下光嗎？有點太刺目了。”

在時千秋的示意下，侍者擡來了屏風，稍稍隔絕了刺目光源，她也随之看清了他的臉。

時千秋有一張溫和沉雅的臉容。

深黑色的瞳仁，眼角上勾了點桃花意，眼角綴着痣，為他正經的氣質添一分浮華靡意。

讓童昭想起了經紀人發給她的簡介情報。

和危童兩家不同，時千秋的家裏是做灰色産業的，再早一點是純黑，祖上有眼力見及時洗白轉做正行，從黑洗刷成灰，跟港島那邊的有點聯系……楚姐查到的內容很有限，幸而時千秋本人并非危險人物，以往因為太耿直和不少名人和網紅有過罵戰，人家也沒缺腿少胳膊。

他做編劇的電影，有看中的演員不願意來，也沒被槍指着腦門逼着拍。

不危險，所以經紀人才沒直接推掉這個活。

童昭看他禮貌地點完菜，侍者退出去後，他便道：“你看過我的劇本了嗎？”

“看過了，挺有意思的。不過比起電影，我覺得它更像一款刻意刁難玩家的游戲。”

她在他眼裏看到淺淺的贊賞。

“我的其中一個夢想正是因為魂系游戲的游戲設計師。”

魂系游戲最知名的《黑暗之魂》、《血源：詛咒》和當時在微博爆出圈的《只狼：影逝二度》，最有名的特點就是難，太特麽難了。

頁游友好給你自動尋路一刀暴擊9999。魂系游戲當然也有一刀暴擊9999。

只不過是小怪打玩家狗頭一刀暴擊9999。

死了還會掉經驗掉裝備掉錢，其難度讓魂系愛好者自覺十分硬核。

為什麽硬呢？

可能因為腦殼被怪打多了，扛得住游戲設計師的冷酷無情。

童昭點頭：“從你寫的劇本上有感覺到。”

《無情劫》的主線不複雜。

它是一部雙主角電影，圍繞着一對道侶展開。

男女主角互為命定之人，雙修事半功倍，當年男主角為了提升修為娶了僅為中品火靈根的女主角，又在得到殺妻證道的修真功法後遇到了門當戶對，但是生着心病的女配角，男主角想把好處全占了，給女主角下了換命仙蠱關在水牢裏，讓她在恐懼絕望怨恨中等待七天死期。

女主角要在身負重傷的情況下逃出水牢，下山活命，同時找到複仇的辦法。

因為換命蠱只有一種解法，就是把藏在女配角心髒裏的母蠱碾碎。

不想橫屍荒野還便宜了仇人，女主角就必須要回去。

劇本裏提供的惟一破局方法就是女主角破解心魔，找到并拔出傳說中被封印千年的斬情劍……

童昭：“有很大可能性開局女主角就挂掉，全息電影每重拍一次都是在燒錢。”

時千秋：“我有的是錢。”

這點童昭倒是不懷疑。

“我以前的夢想是做一個作家，”時千秋極為自然地提起了一個好像毫無關系的話題：“我寫在晉江上寫過懸疑小說，格局鋪得很大，每個角色都充滿疑點，主角時刻被死亡威脅環繞，每一章讀者都說驚險又刺激，很期待以後會怎麽收束支線，會怎麽解決那些看上去不可解決的難題……”

“然後呢？”

上菜了。

童昭一邊品茶，一邊聽他說話。

“然後我發現自己圓不回來，坑了。”

時千秋雙手一攤，無可奈何得如此坦蕩自然。

……

童昭：“啊，這我是真沒想到。”

從這對話節奏看來，時千秋還是很有寫搞笑小說天賦的。

“當時讀者說，我設計的難題真的很吸引人，他們也期望看到我的主角能人所不能，可以做到情理之內，意料之外……”

“所以本能電影很有意思，我只要負責去設計難題，這方面我是很有信心的。”

“當時我看到《倒數72小時》，在提供關鍵情報的NPC暴斃的前提下，你都能讓電影走到了最後成功通關，”

時千秋原本溫和的語氣染上了雀躍與興奮，看向她的目光也熠熠生輝，那目光就像游戲設計師看高端玩家，覺得只有她懂他：“太令我感動了，你就是我想找的玩家……啊不，演員。”

童昭：【系統，他一定跟你很有共同語言。】

狗系統并沒有回應她的吐槽。

“男主角的人選找好了嗎？”

她問。

這個劇本裏，如果從男主角的角度出發，就是一本典型的無毒不丈夫式三觀不正爽文，飛升發財換老婆，可謂人生三大快事齊活了。

這麽惡毒的潛意識，一般人還真勝任不了。

時千秋愉快地點頭，說了一個名字。

“放心吧，我時千秋最喜歡做的事就是留意那些風格特別的潛意識，上年大賣的殺人狂電影《雨夜別回頭》裏的主角就是我推給張導的，”

說到這裏，他萬分惋惜地嘆了口氣，話裏盡是對人才的痛惜：“那個女配角的角色我本來是想留給飾演馮思思的許珠的，太适合她了呀！可惜她的經紀人聽到角色性格跟定位之後就拒絕了，我真心覺得很适合她的。”

正在吃竹笙的童昭差點沒忍住笑，咬到了舌頭。

這頓飯吃得賓主盡歡，細聊之下，童昭發現時千秋是個很有想法的編劇，他對本能電影的理解是很多由傳統電影轉型過來的導演編劇所不具備的創新性－－

“越想操控，就越會崩戲。”

“編劇只能起到布局和引導的作用，與其希望演員依着自己的心意走，不如去了解自己需要一個怎樣的演員，而演員又是什麽樣的性格。”

“兩位主角誰演得出色，誰就會奪得更多鏡頭，要是單方面壓戲，主角可能會淪為配角也說不定，男主角在簽合同之前就知道有這種可能了，他很有信心，無論我找誰來演，都搶不走他的風頭。”

“但我覺得童昭你可以試試。”

……

童昭聽得很心動。

這種拍攝形式太适合她了。

就是這劇情……

【和陸仙長以前的經歷有點像，你要接嗎？】

童昭問。

她其實不太喜歡那段回憶。

那一次實在太狼狽了，剛穿過去就渾身浴血痛得生不如死，原主的記憶裏更加是滿滿的悲苦怨恨，所以經歷了那個世界後形成的人格，是和童昭本人最不相似的一個之一。

修仙修的是心與道，最怕因果。

大度者能一笑泯恩仇，可惜陸仙長自從挨了夫君要命的一劍後就不再笑了。

她只信一劍泯恩仇。

陸仙長道：【再斬一次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