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蟲子

淩晨五點不到，弗米亞完成了轉換儀式。

他伸了下懶腰，站起身，擡起一腳，将一具幹癟屍體踢到牆角：“來了啊，把地上的污跡清理幹淨。”

兩個幽靈奴仆從陰影角落裏浮現出來，一個清理地板的血污。另一個拖走了幹屍。幹屍摩擦着粗糙的地板，發出‘嗤嗤’地細響，就似一個裝滿了棉絮的人形皮口袋。

弗米亞看也不看，徑自走到窗邊，拉開窗頁，一股冬日的寒風撲面而來，讓他精神猛地一振。

他清楚地感覺到，自己身體裏正流淌着一股蓬勃的活力。

自從他中了那該死的詛咒，每天都被折磨地死去活來，如今天這般的狀态，相當的難得。

“可惜這種狀态只能維持小半天，這見鬼的詛咒！”弗米亞忍不住想起了那個對他釋放詛咒的法師，心裏頓時就充滿了恨意。

要不是那法師死的早，他敢保證，他一定會給他灌下清醒藥劑，然後當着他的面，一片一片地拔幹淨他的指甲，一條一條地抽幹淨他的筋，一根一根地取出他身上的骨頭，直到留下一灘毫無支撐的血肉後，再把他扔進一口裝了一半冷水的大鍋，點上一堆小火，一點一點的煨熟。

“可惜了啊。”弗米亞嘆口氣，複仇時酣暢淋漓的快感，就好像是寒冬中甘泉，冰冷而清冽，哪怕是幻想，依舊能讓他感到極度愉悅。

“咔擦~咔擦~”

門外傳來骨頭斷折的聲音，打破了淩晨的靜谧，也打斷了弗米亞的複仇幻想。

他心中大不悅，大聲咆哮：“格羅德~格羅德~”

“砰~”

門被重重推開，一個雷霆般的炸響從樓下傳來：“主人，您有什麽吩咐？！”

弗米亞痛苦地捂住額頭，覺得自己頭很痛，似乎詛咒都要提早發作了：“啃骨頭的時候，小聲點。”

“是，主人。”

格羅德的聲音總是讓人特別煩躁，弗米亞再沒心情遐想，他感到自己肚中饑餓感正如火焰一般升起。

他知道，這不僅僅是饑餓之火，更是詛咒之火。

在瓦蘭森死願咒的作用下，他的身體變成了一個猛烈燃燒的火爐，若不能及時地往火爐裏增添柴火，他的身體，甚至他的靈魂會飛速燃燒殆盡、煙消雲散。

他擡高音量問：“仆人們，早餐準備好了嗎？”

沒人回答。

這情況可不常見。

弗米亞感覺自己情緒要失控了，他大步走下樓，咆哮道：“早餐！我的早餐呢？！”

吼完後，他看見了窩在大廳角落裏瑟瑟發抖的幽魂仆從，而在餐桌上卻只擺了2只幹瘦的腹鱗兔。這點食物，還不夠他塞牙縫的。

“怎麽回事？”弗米亞問了一句，就大步走上去，抱起一只烤兔就啃了起來。食物雖少，但卻能暫時緩解他肚中的饑餓之火。

幽魂奴仆緩緩走上來，雙手迅速比劃着。

他們不會說話，唯一的交流辦法就是手語。

弗米亞自然能看懂手語，他用力嚼着兔肉，臉色越來越陰沉，等他啃到兔頭的時候，怒火終于控制不住地爆發了，‘咔擦’一口，兔子頭骨被咬個對穿！

“這麽多人，竟然抓不住一個愚蠢的戰士？！不僅折損了這麽多骷髅守衛，還耽誤了捕捉獵物的正事。真是廢物~蠢材~活該下地獄的蠢驢！”

弗米亞的咆哮猶如雷霆，整座尖塔都被震得瑟瑟發抖。

殘存的理智告訴他，單純發洩怒火并不能喂飽肚子，他必須冷靜下來。

他急速喘息幾下，稍稍平息了怒火，沉默了大約半分鐘，他突然沖門外大吼：“格羅德！格羅德！”

“主人，我來了。”格羅德快步跑進來。

“去！去圈欄抓個蟲子回來，我今天要吃蟲子！”

如果有選擇，他并不想吃蟲子。當然不是說蟲子不好吃，而是蟲子有更好的用處，光用來填補肚皮，實在是太浪費了。

“是，主人。”格羅德知道主人的心情很不妙，他動作罕見的麻利。

他狂奔而去，又狂奔而回，1分鐘沒到，‘蟲子’被帶回來了，‘蟲子’的身材很豐滿，胸前還挂着兩個飽滿的脂肪袋，想必吃起來非常可口。

奇特的是，這只‘蟲子’并不如其他蟲子那般驚慌失措，她站的筆直，一雙墨綠色的眼睛冷峻地盯着弗米亞，神态凜然，似乎還帶着一絲威嚴。

弗米亞感到有些奇怪，上下打量了下‘蟲子’，很年輕，二十歲出頭的樣子，棕發碧眼，皮膚緊致光滑，身材高挑，豐滿卻絕不臃腫，雖然身上、臉上都沾滿了污穢，但依舊能看出來，它有着相當不俗的姿容。身上穿的衣服雖有多處破損，但料子卻是上好的月光綢。

“這什麽情況？格羅德，我不是吩咐過你，胖的留着，先用瘦蟲子嗎？”

格羅德大手撓了撓腦袋，聲音含糊：“主人，蟲子說要見你，格羅德就帶它來見你。”

弗米亞怔了下：“要見我？啧~竟有主動送死的，真是稀奇。”

這時，‘蟲子’忽然走前一步，擡手屈膝，對弗米亞行禮：“法師，請問，需要多少金克朗，才能贖回我的自由呢？”

如此狼狽的情況下，依舊不失禮儀，且開口就直指核心，提出以錢贖命的辦法，這是貴族世家才有的家教。

一般來說，弗米亞并不會去招惹貴族，因為他們往往掌控着巨大的資源和力量，會給他帶來很大的麻煩。

現在，弗米亞依舊是這個想法，哪怕這只蟲子渾身散發出食物的甜美香氣，哪怕肚中的饑餓之火在瘋狂地吞噬他不多的理智。

弗米亞拿起桌上另一只烤兔，快速地啃上幾大口，稍稍壓制食欲，這才輕咳一聲，端正坐姿：“金克朗？有意思。不過，相比于金克朗，我更想知道你姓什麽。”

要真是貴族，他不會惹麻煩，但他也絕不喜歡被人诓騙。

‘蟲子’挺了挺胸膛，身姿顯得更加豐挺：“夏爾。”

弗米亞微微一愣，就連肚中瘋狂燃燒的饑餓火焰似乎都熄滅了一瞬：“夏爾？格倫麥的王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