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牆洞裏的雕像

幽暗的廚房中，竈臺裏仍有未熄滅的餘燼，微弱的暗紅色火光映照出兩張略帶稚氣的臉龐。

“羅蘭，這個雕像雖然精致，但仔細看，還是有點吓人。”薇思下意識挨近到羅蘭身邊，眼睛左右看着，結果看到不遠處的地上有一趟凝固的鮮血，又被吓了一跳。

她呆不住了，扯了扯羅蘭的衣袖：“東西都找齊了，我們這就走吧。”

羅蘭卻沒出聲，他正翻來覆去地看着精致的小雕像。

這玩意體積不大，只有嬰兒拳頭大小，通體乳白色，有些沉手，材質類似象牙，是一個正在跪地祈禱的女子。

從後背看，這女子身上不着寸縷，細蜂腰、蜜桃臀，一頭濃密的長發鋪灑而下，正好遮住身體上下的私密處。

但若從正面細看，就會發現這女子長得很邪，頭頂上，一對小小的尖角從濃密的頭發中刺出，臉龐上，紅寶石瞳仁鑲嵌在一雙斜長的鳳眼中，嘴角微翹，伸出兩只細細的尖牙，表情似笑非笑，似在嘲諷，又似在勾引。

明明是在神聖的祈禱，卻是充斥着凜然邪氣。

當羅蘭仔細看着雕像臉龐時，他分明地感覺到，這雕像也在看着他。

一開始，羅蘭覺得這張臉詭異、野性，但看着看着，他覺得這張怪臉上竟然變得有些妩媚、妖豔，不知道什麽時候，他的手開始去撫摸雕像的身體，動作極輕柔，就好像是在撫摸心愛的女子。

從雕像回饋來的觸感也十分奇特，細膩、溫暖、光滑、圓潤，似乎還有彈性，就好像是活人的肌膚！

他愛不釋手，不斷撫摸。

手中雕像回應以火熱的觸感，似乎還有某種充滿激情的奇異律動。

“砰砰~砰砰~”

羅蘭聽到了心跳聲，也不知道自己的，還是從雕像裏發出來的。

“哎~”

羅蘭發出一聲嘆息，情不自禁地低頭，想要去親吻手裏的雕像。

就在這時，他耳邊傳來了聲音，一開始很輕，慢慢地變重，帶着哭音。他心中奇怪，側耳傾聽，他聽清楚了，是薇思的聲音。

“羅蘭！羅蘭！你怎麽啦？！你怎麽不說話？！”

“羅蘭，快醒醒啊，我害怕！”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弱小無助。

羅蘭心中警覺，猛地回過神來，循聲看去，就見薇思已經淚流滿面，他心中奇怪：“怎麽了薇思，你怎麽哭了？”

薇思一下撲進羅蘭懷裏：“你剛才的模樣好可怕，我和你說話，你沒回應。我喊你，你也聽不見，就一直在傻笑，就像.......就像那些活屍一樣。我以為你要變成活屍了！”

“活屍？傻笑？”羅蘭心中奇怪，他剛才不是在撫摸雕像嗎？怎麽會是傻笑？

他低頭去看手裏的雕像，一個模樣古怪的祈禱女子，觸感光滑，但現在看來，只是一個普通的死物，哪裏還有半分妩媚和妖豔的感覺，更不用說那嫩滑溫暖的肌膚了。

“這東西真是邪門，估計是弗米亞留下來的邪物，還是不要留在身邊了。”

他轉頭看向竈臺，手一揮，要将雕像扔到炭火裏燒了。

雕像即将脫手的最後一刻，羅蘭心中卻又生出一絲不舍，腦海中再一次浮現出之前那令人銷魂蝕骨的觸感來。

“算了，不過是一個木雕，我小心點就是了。再說這木雕的眼睛是紅寶石的，工藝也非常不錯，帶出去說不能能賣些錢呢。”

想到這裏，羅蘭揮出的手竟然又想縮回來。

這個古怪的想法一出，羅蘭陡生警覺：‘嘶~~不對勁~很不對勁~這麽短的時間，這個木雕就對我産生這麽強的影響力，邪門~真是太邪門了！’

他咬了咬牙，無視心中濃濃的不舍，用力将雕像扔進了竈臺的炭火中。末了，還往竈臺裏添了不少木炭，将竈火燒的旺旺的。

他再也不去看雕像：“走吧，薇思。”

“嗯，好。”薇思驚魂未定，有些魂不守舍的，被羅蘭一拉，下意識就跟着他走了。

等出了城堡，明媚溫暖的陽光照射在身上，頓時将羅蘭心中的陰翳驅散地幹幹淨淨：“不想了不想了，還得和米勒法師學認字呢。我現在就去回音谷轉轉。”

“薇思，我現在準備去後山，很快就回來，你去院子裏等我一會兒？”羅蘭建議道。

“不，我要和你在一起。”薇思堅定搖頭。

羅蘭想了想，點頭：“行吧，後山也沒什麽猛獸，你就和我呆一塊，跟緊了就是。”

兩人從後門轉入回音山谷，在這裏，羅蘭就好像回到家一樣輕松自在，他帶着薇思，在這個陷阱轉轉，那個陷阱邊上瞅瞅，等他再次回到城堡的時候，手裏已經多了一只肥碩的腹鱗兔，還有一大把新鮮的植物塊莖。這塊莖是異界特産，包含大量澱粉，煮熟後，口感類似于山藥，羅蘭就叫它野山藥。

回到城堡後，羅蘭從尖塔廚房裏拿了個鐵鍋，在院子一角搭起個簡易竈臺，又向軍士長赫魯德借了一把匕首，開始處理食材。

在地球的時候，他一個人帶着女兒過活，女兒愛挑食，他就想盡辦法做好吃的，久而久之，廚藝自然也就練出來了。

他尤其擅長炖煮，煮出來的炖肉湯濃而不膩、口感嫩滑鮮美，炖肉爽口，每次炖好肉，女兒都要比平時多吃小半碗飯。

這會兒，一切都是駕輕就熟。

切好肉，加上清水，調料，加大火力，小半小時後，濃郁的香氣開始從鍋裏散發了出來，慢慢地往四周飄灑出去，直至裹住了整個城堡。

院子裏人人側目，而呆在羅蘭身邊的薇思，眼睛緊緊盯着鐵鍋，已經暗暗吞了好幾次口水了。

不一會兒，兔肉就炖好了，羅蘭拿起一個大木碗，仔細清洗幹淨後，盛了一大碗肉，第一個端給了法師米勒。

米勒早就等着了，這時見羅蘭态度恭敬，木碗裏兔肉盛地滿滿當當地，心裏頓時就覺得十分舒坦，忍不住暗想：“我的腿是不行了，要是能找個好學徒來伺候我，似乎也非常不錯。”

“法師大人，第一次做，火候有點掌握不住。您嘗嘗。”羅蘭态度尊敬。

“呵~炖兔肉我吃過很多次，卻沒見過這麽香的。”米勒舀了一口肉湯，小小呷了一口，就覺得一股美妙的鮮香直沖入口，濃郁、滑嫩、鮮美，就好像一只只柔軟的小手，在輕柔地按摩舌頭，讓人忍不住長長嘆氣。

“哎~美味地令人感動，啧啧~~”他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見米勒滿意，羅蘭也就放心了，他轉回身，又倒了大半鍋肉出來，一股腦地端給了軍事長赫魯德。

“軍士長，我來還匕首。還有，這些兔肉給大家嘗嘗。”

“匕首就不用還了，你拿去防身。”赫魯德大方一揮手，将純鋼質的軍用匕首送給了羅蘭。

他比米勒豪爽多了，直接用手拿起快兔肉扔進嘴裏，連肉帶骨頭一起嚼，嚼地‘咯吱咯吱’響。

吞下這塊肉後，他又喝了一大碗肉湯，而後長長嘆了口氣：“能在行軍途中吃到這樣的美味，真是爽啊！”

他又連吃了幾口兔肉，就轉身對手下戰士揮了下手：“小子們，來來來，都來嘗嘗羅蘭的手藝。”

戰士們早就等着了，軍士長一開口，立即一擁而上，你一塊，我一塊，很快就将鍋裏兔肉分個精光。有動作慢，沒有分到肉的，就往自己手裏的幹糧上澆一勺濃郁鮮美的兔肉湯，也吃的津津有味。

羅蘭回到鐵鍋旁，給薇思舀了一碗炖肉，這碗肉看着是不多，但裏面藏着羅蘭特意留下的半條兔腿肉呢。

“吃吧。”

薇思受了半天驚吓，又跟着羅蘭在山谷裏上蹿下跳，之前只吃了一個肉餅，肚子早就餓地咕咕響，這時接過木碗，急不可待地吃起來。。

羅蘭這才将鍋裏剩下不多的食物舀起來，蹲在牆邊，美美地吃起來。

他這麽做，自然是拉下關系，攢點好感度。

雖是在異界，但只要有人，就得講人情，其他不說，過幾天穿越耳語森林時，若是遇到猛獸偷襲，軍士長赫魯德能着意照顧他一些，他就會安全不少。

吃飽喝足後，米勒從自己包裹裏掏出一本書，而後對羅蘭招了招手，溫和微笑：“你過來。”

這态度比之前好了一大截。

羅蘭一愣，但還是走了過去。薇思自然是緊跟他身後。

米勒也沒趕薇思走，他翻開書本，說道：“趁還有時間，我現在就開始教你認字。”

“不是說明天嗎？”羅蘭問。

米勒哈哈一笑：“怎麽，我早點教你，你還不高興?”

“當然高興。”羅蘭笑道，他湊到米勒身邊，又問：“我妹妹在旁邊旁聽可以嗎？我保證她會保持安靜。”

薇思羞怯地站在羅蘭身後，低着頭。

米勒聳了下肩膀：“行吧，但記住，只能在旁邊聽，不能說話，明白嗎？”

本來，他絕不會這麽慷慨，但現在他心裏打了收弟子的心思，還特別看中了羅蘭，那情況就不同了。

“多謝米勒大人。”羅蘭很是高興。

等兩人準備好了，米勒就翻開書頁第一張，說道：“我這本書，叫《光靈戰記》，記載的是光靈帝國的英雄達蒙特爾斯，帶領聯合大軍擊退夜魔的傳奇史詩。全詩總共35229字，使用的日常詞彙大約6000個。基本上，認全了這書上的字，平常閱讀，就沒問題了。”

薇思認真記着，而羅蘭的注意力卻不在認字上：“光靈帝國的英雄？聯合大軍？光靈帝國很強大嗎？”

“當然強大。”米勒臉色變得肅然：“還不是一般的強大，而是不可思議地強大。事實上，我們格倫麥王國，是光靈帝國的一個屬國。甚至可以說，我們格倫麥人之所以能在日出大陸立足，全拜光靈帝國的庇護。”

“屬國？格倫麥人？”羅蘭聽出了一絲奇怪的意味：“那光靈帝國是什麽人組成的？光靈人嗎？”

這名字聽着真怪。

“不是光靈人，是光靈。光靈是不朽的傳奇種族，從上古到現在，歷史長達兩萬多年。這遠不是我們格倫麥人能夠比拟的。好了，這些事我就不深談了，等你掌握了文字，能輕易從各個典故傳奇中了解這些知識。現在，開始認字。還有，不要再打斷我了。”

“是。”羅蘭點頭，心中默默道：“思維實驗室，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