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玫瑰花之夜》，魚湯和木桶

馬糞就馬糞，還馊掉的。

羅蘭承認自己嘴巴笨，一直讀不标準，但是人都有自尊心，被人這麽當面羞辱，他就覺臉燙地厲害。

他将手裏的木炭筆往地上一扔，羞怒道：“要不你來讀？！我看你标不标準！”

“我讀就我讀。”

棉絮袋後面，一個年輕女子聲音輕輕響起：“達蒙特爾斯從光中誕生，高大、強壯、智慧，他是女神的寵兒......”

讀音意想不到的的标準，嗓音清亮、悅耳，還有一種渾然天成的流暢美感。

這比法師米勒好聽太多啦。

幾句詩讀完，女子問道：“怎麽樣？”

羅蘭羞惱全無，心悅誠服：“你厲害，我遠遠不如你。”

“廢話。”女子嗤笑一聲：“好了，你寫字輕點，也不要再讀了，我不想在休息的時候聞一鼻子馬糞味。”

羅蘭苦笑，這女人真會挖苦人呀。

他心中有點不爽，對着棉絮袋做了個鬼臉，撿起木炭繼續練字，動作比之前輕了不少，也沒再默念出聲。

好一會兒，棉絮袋後面都沒有聲息，那女子應該是睡着了。羅蘭心中一動，決定再等一會兒，等那女子睡熟了，就進入思維實驗室。

又過幾分鐘，袋子後面竟然又傳出聲音：“喂，你不會生氣了吧？”

羅蘭心中失望，只能繼續埋頭在船板上寫字：“我有名字，不叫‘喂’。”

“那你叫什麽名字？”聲音又問。

“先說你的。”

“艾瑞絲。”

羅蘭手裏木炭筆頓了下，他好像覺得這個名字有點耳熟，但仔細想，卻又不知道哪裏聽過，想不出，就懶得想了：“我叫羅蘭。”

“羅蘭？沒想到你這麽個鄉下少年，名字倒挺好聽的。”

“我還要練字呢。你有話快說吧，沒話就休息吧。”當然，他現在最想的不是練字，是尋找法力暴漲的原因。

“啧~還挺記仇。我倒要看看，你字寫的怎麽樣。”

話音剛落，羅蘭就見棉絮袋子動了動，多出一條縫隙，縫隙後隐隐能看到一只明亮的眼睛。

見對方想看，想着之前對方标準的口音，字肯定也差不了，羅蘭便特意将字寫在艙壁上，好方便對方觀察。

“嗯~~相比你的口音，字倒是寫的不錯，就是太匠氣了點，看着和印刷出來的差不多。”

“呃~我就是對照書本練的。”羅蘭覺得這女人眼光挺厲害，受過的教育應當不低。

“唔~~那教你練字的人，要麽敷衍了事，要麽就是個蠢材！”女子聲音裏又顯出了譏諷，停了幾秒，她又問：“你現在認得多少字了。”

“光靈戰記通篇背下來了，上面的字我都認識。”

“其他沒了嗎？”

“沒了。”

“啧~還是個初學者啊。”

棉絮袋後面又安靜了會兒，就在羅蘭以為沒啥動靜的時候，裏面忽然傳起窸窸窣窣的聲音，過了一會兒，一本小冊子從棉絮袋底下縫隙塞了出來。

“《玫瑰花之夜》，靈樹大師的手抄本。他的字很好，詩也寫得很好。你拿去臨摹吧，但要注意，千萬別被別人發現這東西。有不認識的字，先記下來，找機會問我就是了。”

羅蘭心中一喜，從地上拿起手抄本，手抄本裝幀十分精良，翻開書頁，一股沁人幽香撲鼻而來。

羅蘭一頁一頁地翻閱，同時心中暗道：“思維實驗室，複制。”

等複制完成後，他準備開始精讀。

沒想，棉絮袋後又傳來女子聲音：“還有，《光靈戰記》上說的故事，你當童話聽就行，可千萬別真信了。”

羅蘭一怔：“為什麽這麽說？”

女子冷冷一笑：“我承認，達蒙特爾斯是個非常強大的光靈戰士，但要打敗夜魔大軍，光靠他一個人可不行。其他不說，碧藍大峽谷狙擊戰中，要不是大法師霍米拉施法擋住邪眼巨魔，要不是無數格倫麥勇士拼盡全力擋住了死靈狂潮，達蒙特爾斯率領的炎陽騎士團根本就沒機會發動沖鋒！”

羅蘭眨了眨眼，有些發蒙。

他仔細回憶着《光靈戰記》的記載，想要找出對應的段落，結果就只找到一句：‘英雄揮舞着炎陽之刃，劈開了濃濃的黑夜。’

這句話中，也就炎陽兩個字和女子說的有點關系。哦，對了，這女子還提到了大法師霍米拉，這個名字，羅蘭熟。

女子不等羅蘭回應，就道：“算了，說了你也聽不懂。我休息了，別來打擾我！”

“......”

羅蘭無語，他覺得這個神秘女子脾氣陰一陣，晴一陣的，讓人捉摸不透。

既然她說了不讓羅蘭打擾，羅蘭自然就不打擾。

他開始讀《玫瑰花之夜》。

粗粗讀了一遍，羅蘭發現，手抄本上大概每10個字，大概認識七八個，餘下的就得靠聯系上下文來猜。一遍通讀下來，他大致了解了這本《玫瑰花之夜》的內容，上面說的是一對戀人在玫瑰樹下甜蜜戀愛的故事。

“果然無論異界還是地球，年輕姑娘都喜歡讀愛情故事。”

當然，他只是淺淺看懂，但很多細節，他只能靠猜。還有一些細節，他連猜都沒法猜。

比如，這對男女在玫瑰樹下卿卿了一陣，突然開始下雨，兩人便急急忙忙躲進了旁邊的馬車避雨......之後的一大段描述，全特麽是生僻字，10個裏面，羅蘭最多認識一兩個，聯系上下文這招，徹底失效。

他拿着手抄本，想詢問女子，可對方剛才又明确表示不想被打擾，一時間，羅蘭倒有些為難起來。

沒想到，女子竟然主動開口了：“是不是很多字不認識？”

“唔~是的。”

“你問，我說給你聽。”

羅蘭心中一喜，抓住機會，一一詢問。

對方一一解釋，還讀出标準口音，羅蘭一時也記不住，自然是将這些信息一一記錄進思維實驗室。

一直問到馬車段落，羅蘭有些尴尬地說道：“這段太生僻了，完全看不懂。”

“這段的生僻字你不用看懂，日常也很少會用的。跳下一段去。”

“......好吧。”羅蘭跳到下一個段落，繼續請教。

手抄本不厚，等羅蘭全部請教完，堪堪到中午，是吃飯的時候了。

棉絮袋後的女子說道：“我餓了，你想辦法給我弄點吃的。還有，我身子不大方便，憋得很，你想辦法給我弄個木桶進來。”

“好。”

羅蘭點了下頭，先将手抄本遞還給女子，而後走上了甲板。

他先去找薇思，就見薇思正坐在米勒身邊的椅子上，手裏捧着一本書，正讀的入神。

米勒見到羅蘭，指了指旁邊的木碗，又指了下薇思，輕聲道：“她吃過了，你別打擾她。自己去找船上廚工要吃的去。”

既然如此，羅蘭就不擔心了，他轉身朝船尾走去，那邊有肉香味飄出來，從香味判斷，應該是在炖魚湯。

等走到船尾，他探頭一看，就見一個胖乎乎地廚子站在一個大鍋邊上，正用勺子攪拌着一鍋濃湯，湯水裏有炖的稀爛的魚、黃色的胡蘿蔔、煮的發黃的野菜、似乎還有面包糊......總之，聞着挺香的，但看着卻讓人有點倒胃口。

但羅蘭肚子實在是餓了，沒辦法，只能走上前問：“先生，能給我來碗魚湯嗎？”

胖廚子對羅蘭搓了搓手指：“魚湯有，但要錢。一碗20個比索。”

這破玩意竟然還要錢。

幸虧昨晚赫魯德給了羅蘭一筆錢，不然他今天就得餓肚子了，從衣兜裏掏出一枚銀馬克遞過去：“我要兩大碗，你再找我50比索就行。”

胖廚子眼睛一亮，猛地伸手，從羅蘭手裏搶過銀馬克，塞進褲裆裏藏了起來：“不如我給你四大碗，錢就不用找了。”

“我可吃不掉這麽多呀。”

“你可以留着下頓吃嘛。大冬天的，一時半會也不會馊掉。再說了，我手頭也沒零錢找你。”

這胖廚子動作飛快極了，說話的當口，就朝一個小木桶裏舀了足足四大勺濃郁的魚湯，似乎怕羅蘭不滿意，還特意舀了一大條魚進去。

“你看，我可沒虧待你。這可不是普通魚，是罕見的紅菱鳟，味道可好啦。”

羅蘭看着被煮地稀爛的魚肉，只能暗暗翻白眼，就這煮法，就啥都白瞎。他肚子已經開始咕咕叫了，便懶得跟這胖廚師計較，捧着一小桶魚湯走了。

回到船艙，羅蘭在木臺階後面。找到了洗刷甲板用的木桶，他便将木桶和魚肉一齊帶進了貨艙。

到了棉絮袋邊，他用木碗舀了一大碗魚肉湯，從棉絮袋底下縫隙遞進去。

過了一會兒，袋子後面就傳來咀嚼吞咽的聲音，響了一會兒，女子抱怨聲傳出來：“這魚湯可真難吃，啊~簡直就像是在喝稀馬糞！”

“你就忍忍吧。”

羅蘭只能這麽說，他在吃着木桶裏的魚湯。這玩意竟然沒有放鹽，入嘴就能聞到一股濃濃的魚腥味。裏面的确加了被煮過的面包，那稀爛的口感更是無法描述的惡心。

羅蘭捏着鼻子，皺着眉頭往嘴巴裏灌，只求趕快把肚子填滿。

過了一會兒，女子遞出了木碗，急聲催促：“木桶呢，帶進來沒有。”

羅蘭将木桶輕輕踢了過去：“拿去用吧。”

木桶被扯進棉絮袋，過了會兒，裏面傳出淅淅瀝瀝的水聲，一股濃郁的騷臭味傳了出來，熏得羅蘭直皺眉，剛剛灌進肚子的魚湯控制不住地翻湧沸騰，幾乎要從肚子裏反噴出來。

幾分鐘後，木桶被推了出來，裏黑黑黃地一片，散發着惡臭。

“真是不好意思，麻煩你幫我清理下。”女子聲音很羞澀。

羅蘭能怎麽辦，他用袖子捂着鼻子，拎着木桶走到舷窗邊上，将裏面的東西一股腦倒進了江水裏，倒完了，他又用水袋裏清水洗了下木桶，這才将木桶放回去。

再次回到棉絮袋邊上，他嘲笑道：“這味道，聞起來就像馊掉的馬糞。”

“噢，羅蘭，你可真是個記仇的人！”

“嘿嘿。”羅蘭幹笑了聲，然後就看着小木桶裏還剩了一大半的炖魚湯直發愁。

“對了，我兜裏好像還剩了點調味料。加點鹽的話，至少不會那麽惡心。”

他伸手入兜掏摸，結果觸摸到一個硬物。

“這是什麽？石頭嗎？”

他用手指仔細摸，摸着摸着，整個人突然一震，猶如觸電一般，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