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顧司聿只是靜靜地看她裝逼

夕陽西沉。

落日餘晖零碎斑駁，映射在櫥窗前那位憑手速補妝的女生身上的光暈，竟忽然一瞬間變得刺眼了些。

洛莺收好化妝包，餘光瞥見身後不到兩米的地方，兩個大男人正不約而同盯着她的背影看。

她背影有那麽好看？

徐徐轉過身，她微笑，一張上了妝的臉令人想到三月盛放的櫻花。

其實她很少上這麽全的妝容，平時除了特別正式的社交場合會化妝之外，其他時候大多是裸妝或者素顏。

也許是她沒化妝之前的樣子和化了妝差別有點大，王先生的眼睛都快瞪出來了。

他之前剛見面就覺得洛莺的五官生得很精致，只是沒化妝而已，但也足夠清麗可人，誰知道化了妝竟然這麽靈氣逼人又漂亮？

他忽然明白，剛才她轉身那一瞬間，不是陽光忽然變得刺眼，是她太漂亮，渾身在發光。

洛莺仔細觀察了二位的表情，很顯然，王先生應該是被她驚豔了一下，但顧司聿，面無表情，連眼睛都懶得眨一下。

她在他眼裏就這麽普通？

可能是見過太多美女吧，所以對她這種程度的女生見怪不怪？

極有可能。畢竟。他年齡擺在那兒。吃了三十年的米，什麽美女沒見過：)

王先生率先上前，眼睛盯在洛莺臉上移不開：“洛小姐還在啊？不介意的話我可以送你回去。”

洛莺快速瞄了一眼顧司聿。顧司聿只是靜靜地看她裝逼。

恃美行兇計劃初次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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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王總，不用了，我還想到商場逛逛，待會兒自己打車回去就行。”

洛莺這麽回複，說完，她轉身朝大馬路走去，走到公交站牌後，從包裏拿出鏡子，透過鏡子看到王先生已經走了之後，她又觀察了一會兒顧司聿，顧司聿在咖啡廳的櫥窗門口打電話。等他挂了電話，她裝作若無其事的又走回去，在顧司聿冷漠的注視下，她找準時機，一咬牙，讓鞋跟插進地板磚的縫隙裏假裝拔不出來，之後往地上摔去。

三十六計之苦肉計。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但她真的扭到腳了。

顧司聿眉頭一皺，幾步緩慢走到她旁邊，蹲下來，詢問：“扭到腳了是麽？”

“……嗯。”她的回答弱弱的。

“大庭廣衆之下假摔，你的演技不是很純熟。”顧司聿發表觀後感。

“……”

洛莺嘴裏半天也蹦不出一句可以反駁的話來。要是早知道顧司聿會當場戳穿她，她就不用這招了。

沒讨到好還扭了腳。

過往行人指指點點，洛莺臉皮子還是蠻薄的，掙紮着要自己站起來，手剛撐着地面要使力，一雙手把她給抱起來。

騰空的瞬間，她雙手順勢抱住顧司聿的脖子。

一路把她抱到車上。

上車後，她拿出自己手機，對顧司聿道：“小叔叔，我加你微信吧？”

“加我微信要幹嘛？”顧司聿似乎心情不錯，嘴上說着不要身體卻很誠實地拿出了手機。

“也沒啥，我們兩家是世交，雙方人員偶爾聯絡聯絡挺好的。”

“你掃我還是我掃你？”顧司聿把手機遞過去。

洛莺拿手機對着他的二維碼一掃：“加上了。”

她給顧司聿的備注是“小叔叔”。餘光裏，瞥見顧司聿并沒有給她備注。

“你不備注，萬一不知道是我把我删了怎麽辦？備注一下比較好吧。”

“那你說備注什麽比較好？”顧司聿說這話時，眼尾上挑，像是在笑。

“就随便備注個讓你有印象的就行。幹脆你就備注洛大小姐。或者是洛小公主也挺好。選一個吧。”她說完，臉上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像得逞的小狐貍。

“……”

顧司聿沒聽她的，中規中矩地輸了個“洛莺”。他收好手機，發動車子，全程面無表情地開車，到了有紅綠燈的地方遇到紅燈就停車，停車後就擡手看時間，看完時間就靠着椅背啥也不幹，手搭在方向盤上。

“駕照難考嗎？”洛莺找了個話題。

“不難。”

“那為什麽我考了挺多次都沒過？”

“……”

顧司聿好整以暇地以手抵着下巴，眼尾上揚，“哦”一聲，紅燈結束，車子繼續行駛，他打着方向盤，問了句：“挂了幾次？”

“科目二兩次，科目三至今沒過。教練叫我回家永遠不要去打擾他。他說他怕了。”

“這麽難搞？”

“教練就是難搞，太氣人了是吧。”

顧司聿看用關愛智障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難搞，我是說你。”

“……”

洛莺一時無語凝噎。過了幾個站，她試圖緩和尴尬氣氛：“要不等你有空，教我開車？”

“我一般沒空。”

“……”

難撩。

洛莺扭頭看窗外，外邊天已經快黑了。她肚子忽然有點餓，不抱希望地随口提了一句：“要不找家餐廳吃飯吧？”

“想吃哪家？”

洛莺喜出望外，用手機查了查附近的口碑餐廳。

“春熙閣。”

ˉ

春熙閣的位子比較難訂。

這家餐廳比較講究，要有會員卡才能進包間用餐。

之前顧盛澤帶洛莺來過一次，因為菜品精致味道也不錯，她就記下了，但就是那回只後她一直沒再來過這家。

“包間還有空的嗎？”洛莺在包裏翻找了很久才找到會員卡。卡面都掉漆了。

服務員帶兩人去了三樓的包間。包間能看到綠清江。

江面有不少載着游客夜游的游船，游船經過春熙閣的時候，不少游客擡頭仰望，然後拍照。不少人開了曝光燈，閃得洛莺覺得眼睛疼，她便沒再看樓下風景。

等菜上齊了之後，顧司聿剛要動筷子，被洛莺阻止。

“？”

“等一下！我拍幾張照片發朋友圈。”

“……”

洛莺一邊拍一邊說：“我翻了翻你的朋友圈，發現你沒有朋友圈。平時都不發的嗎？還是你單純的屏蔽了我？”

“只是不發。”

“哦，那就好，我以為你對我有偏見，那我要以牙還牙的。”

洛莺拍好照片之後，迅速地發了一條朋友圈。

顧司聿這時拿手機出來，翻開洛莺剛才發的那條，蹙了眉毛。

這條朋友圈除了配圖，還有文字。

〔打卡春熙閣。一個人來吃飯。完美。〕

“一個人？我是鬼？”顧司聿放下筷子。

“……”

洛莺解釋：“你知道的，你那侄子剛和我退婚，我們洛家和你們顧家目前算是勢不兩立的兩家，我如果把你拍進去，你兩邊不是人。”

“……”

過了會兒，顧司聿重新拿起筷子吃菜，之後一句話也懶得和她說，就自己吃，自己喝，也不舍得給她夾兩口菜，說好的對晚輩好呢？那天泛濫的叔愛呢？

都是假的。

她試探地搭腔以緩解尴尬。

“那個，小叔叔，你車看起來有點酷炫，黑色适合你，那輛車什麽價位？”

“你一個駕考都過不了的人，好意思買車？”

“……”

一句話噎死對未來懷有美好希冀的年輕人。

ˉ

吃完飯已經八點半。外邊開始下小雨。

洛莺沒帶傘，站在原地不走，顧司聿就到對面的小商店去買傘。

餐廳門口陸續有食客離開，為了不擋着摟摟抱抱的情侶走路，她退到邊上等顧司聿。

雨越下越大，很多人沒帶傘，于是聚集在餐廳門口的人越來越多，說話聲嘈雜吵鬧，其中夾雜幾句女人嬌滴滴的聲音，撒嬌一樣。洛莺不免朝聲源望去，隔着一顆顆烏漆麻黑的人頭，她在原地怔了怔。

不遠處，是喬蘊和顧盛澤，兩人親密地摟在一塊，在屋檐下躲雨，顧盛澤甚至把脫下來的外套蓋在喬蘊肩膀上，怕她着涼。

哦，原來，顧盛澤不是不會關心女朋友，只不過她不是他喜歡的人，所以才不聞不問，不問冷暖。

洛莺站在角落裏，覺得很冷，她打了個噴嚏，摟住雙臂來回搓了搓，還是覺得冷，目光忽然與喬蘊對上，喬蘊得意地看了她一眼，不動聲色地将腦袋靠在顧盛澤肩膀上，撒嬌道：“好冷啊盛澤。”

顧盛澤随後抱緊喬蘊，問：“還冷不冷？”

“不冷了。你以前也帶你那個未婚妻來這兒吃飯嗎？”

“帶過一回，和她吃飯簡直煩死了。”

洛莺攥緊拳頭，指甲在掌心摳出印記。

喬蘊低頭笑了會兒，又說：“她其實挺可憐的，被家族拿來做聯姻的工具，又不能自己選，以後你給她一點兒補償吧。”

洛莺：“？”

這白蓮花夠可以的啊，裝柔弱一把好手，沒想到背後說人壞話也是随心所欲？

說她是家族聯姻的工具人？可去他媽的，你全家都是工具人！還補償？

她現在什麽補償也不要，就想在渣男和小三身上各戳一百個洞！

氣！死！她！了！

顧司聿買傘回來，找不見洛莺了，他打她電話，最後發現她在烏漆麻黑沒人注意的角落蹲着，肩膀已經淋濕了。

他走過去，撐開傘，替她遮雨，她恰好擡起頭，臉上沾了些雨水，妝有些化了，頭發也濕了大半，臉色有些蒼白。

“幹嘛蹲在這裏？”

“哦，我只是站累了，蹲一下，不是在這裏上廁所，你不要誤會。”

“……”

“你買了幾.把傘？”

“兩把。”

“別浪費資源，我和你一起撐一把傘吧。”

“一把傘遮不住。”

洛莺接過那把還沒開過的傘，盯着傘頭，蹙起眉毛，道：“你買的這傘，這傘頭怎麽不是尖尖的那種啊？怎麽圓圓的……”

顧司聿抖了抖衣服上的雨水，問：“你要那麽尖的幹嘛？”

她盯着顧盛澤和喬蘊的方向，悠悠道：“我想在你侄子身上戳一百個洞。這種圓圓的傘頭完全不好戳啊。”

“……”

“你等我一下，我去換一把。”她說。

“……”

顧司聿拉住她手腕，替她撐開傘，拉着她朝停車場走去。

上車後她連安全帶也不系，用十分仇視的眼神緊緊盯着顧盛澤的方向，恨不得眼睛冒出小火苗來。

他替她系了安全帶，說了句：“想報仇？”

她愣愣地點了一下腦袋。

“那坐穩了。”

“？”

洛莺想起來，顧司聿是個□□啊！他不會是想要把顧盛澤和喬蘊給撞死吧？不會吧？

“等等！你別沖動啊！”

車子的引擎聲在雨夜竟然有種野獸一般的嘶吼錯覺，洛莺盯着表盤上指示的數标，油門加滿了，這種車起步的速度也很快的……

顧司聿倒了車，他觀察了一會兒周圍，确定沒有行人出沒以及路況安全之後，他按了兩下喇叭，春熙閣門口的人大多都已經走光了，剩下的幾個人聽見喇叭聲也退進了餐廳裏，唯獨顧盛澤和喬蘊玩浪漫，在餐廳門口以傘擋住頭忘情地接吻……

車子嗖一下彪了出去，路過春熙閣門口，門口有一個大水窪，車子飛速而過濺起一大片水花，差不多有兩米高，顧盛澤和喬蘊就這麽被濺起來的混濁雨水澆了一身。

連傘布都癟了。

顧盛澤和喬蘊一臉懵逼。

透過車子的後視鏡，洛莺看到顧盛澤對着這輛車豎中指。

可能是看清楚車牌號了吧，北方一頭狼頓時又成了南方一條狗，中指收了回去，罵罵咧咧的嘴巴也給閉上了。

雖然，惡氣是出了一口。但洛莺還是開心不起來。

顧盛澤居然說和她吃飯簡直是煩死了。

她求他帶她去吃飯了？！

她不就是多拍了幾張照片發朋友圈嗎！

“那個，小叔叔，我今天拍照片發朋友圈，有沒有打擾到你吃飯的興致？”

如果是的話，那她以後就不發了。至少和顧司聿吃飯會收斂一點。

顧司聿放慢車速。洛莺盯着動來動去的雨刮器，安靜地等他回答。

“你吃飯都會發朋友圈？”

“菜品如果好看的話就會忍不住想拍下來發到朋友圈。我們年輕人都愛這麽幹。這叫吃飯的情趣。”

“情趣？”

“對，情趣。”

“發幾張今天拍的給我。”

“你也要發？”

“下次避雷，好看的菜品以後不點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