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幻境

“咳,你是說……”

沈瑜一臉複雜,表情近乎扭曲,手中的折扇也差點掉下去:“長冰少年對公子懷有…….懷有……”他試了幾次,但此事太過難以啓齒,他怎麽樣都沒接下去。

紫玉點了點頭,順手拿過茶杯:“看來我真是不問世事太久了,沒想到會有這等事。不過也難怪,畢竟兩人共同經歷了生死,又相處了那麽多年。”

沈瑜胃疼:“但那兩人都是男子!”

紫玉轉動着茶杯:“男子又怎麽了?你們人類不是早就有什麽‘龍陽之好’‘斷袖分桃’等說嗎?愛一個人,種族生死尚且不顧,又為何要在意性別呢?”話至此處,紫玉的眼神落寞了幾分。

沈瑜臉色都青了,恨不得馬上飛回雲影山把這事告訴涵方子。

“你要是真的不想讓他們在一起,”紫玉道,“那就趁越頤沒有動心,長冰沒有意識到的時候斬斷這種羁絆吧。遲了,兩人都會很痛苦的。現在還來得及。長冰那傻小子才剛剛接觸人事,怕也沒那麽快弄清自己的心意。讓他們少交談一些就差不多了。”

沈瑜面露苦色:“這還好說,但一旦我們進入女帝的領地,就得先通過一層幻境。長冰少年能扛住嗎?”

紫玉嘆了口氣:“人類就是麻煩,好好地非要阻撓人家。那就挑撥離間,或者想個辦法讓長冰回去。”

“神啊,為什麽我會攤上如此倒黴的事!”沈瑜禁不住哀嚎一聲倒在桌面上。

沈瑜雖然大部分時候都是一個二貨,但真要辦起事來毫不含糊。

第二天,從走出客棧開始,他就拉着單跡講起了教中事務。單跡從來不知道教裏還有那麽多事,竟可以讓沈瑜從早到晚一刻不停。本來他還想和銀長冰說上幾句,但智将同學一點機會都沒給他。

單跡扶額:“我說,這些事你有必要全都和我說嗎?”

沈瑜理直氣壯:“當然,您是教主嘛。屬下怎麽敢有所隐瞞呢?”

單跡沒好氣地敲敲他的腦袋:“讓你說書的時候你怎麽就沒有這勁兒呢?你今個是打了雞血還是狗血?”

“狗血。”沈瑜道,“因為昨天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

……他怎麽覺得沈瑜在含沙射影着什麽呢?單跡偷偷瞥了一眼銀長冰的背影,心裏忽然湧生出了無法言說的異樣感,似乎是在期待着什麽。

不過考慮到自己對雲影教的責任,他還是耐着性子聽了。其實,這些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想什麽某某門派上繳了多少錢,教中誰和誰打起來了雲雲。他幾乎懷疑沈瑜是不是在編些故事吸引自己注意力了。

沈瑜整整說了一天,到了晚上嗓子都啞了。就在單跡準備和銀長冰說些什麽的時候,紫玉又岔進來說些漫無邊際的話。

單跡哭笑不得:“你們今天到底怎麽了?”

“不怎麽啊,”紫玉一邊吃着單跡房裏的花生,一邊道,“就和你聊聊。還有別把我和沈呆子相提并論。”

沈瑜和紫玉一致認為,銀長冰心思較單跡細膩,加上他才是動心的那個,現在就是個火藥桶動不得,就從單跡下手。這麽疏遠兩人,即使不能把銀長冰趕回雲影山,至少可以削弱他的感情。

女帝的幻境只會映出一個人最想要的事物,只要對單跡的感情不深,就什麽都不會發生。時間長了,這份感情也就飄散了。

這是最穩妥的計劃。

而銀長冰竟也沒有反對的意思,兩人纏着單跡的時候,他就在一旁看書。這麽一路走下來,單跡還真沒和銀長冰說過幾句話。

走了一個多月,路上的風景總算變了。富庶的街道慢慢變成了滿天飛揚的黃沙,一行人紛紛換了衣着,全身上下就露出雙眼睛。

“到了這兒,就要小心些了,”沈瑜的聲音悶悶地從面罩下傳出,“幻境不知道會從什麽時候開始。”

正說着,狂風大作,沈瑜自己打了自己一巴掌,以懲罰自己嘴賤,然後伸手想抓住單跡。可他的手未至,便見一絲藍光晃過,銀長冰踩着馬背蓄力一跳跳到單跡身後,雙手環住單跡的腰把他抱在懷裏。

不幸看到這一幕的沈瑜直到暈過去的前一秒內心都滿是悲傷,“我家教主被占便宜了”和“我失敗了”兩個念頭在他腦海中此起彼伏。

下一瞬,所有人的視野都擴展了開來。

“這是……我家?”方才還被一個懷抱驚吓到的單跡忽然屏住了呼吸。

眼前之景,是豪華的單家別墅。單連城、單夫人正和自己一起坐在桌旁吃早飯。奇怪的是,那個“自己”并不是真正的自己,真正的自己成了局外人,像看戲一樣地看着這一幕。

那個“單跡”蓄着短發,二十餘歲的模樣,在本人看來已是久違。單跡在旁看着,一時感慨萬千,只覺得在“彼端”度過的六年不過是黃粱一夢,三生浮屠。

“因為你體質比較特殊,我的法術不能完全進入你的身體,所以幻境質量比較低,不能讓教主親生體驗一番。還望教主海涵。”一個女子袅袅婷婷地從黑暗處走來,擋着一把紅色的紙傘。即使是在沙漠中,她也穿着只到膝蓋的修身裙,那頭如水長發比單跡見過的所有人都要濃密。

“女帝?”單跡倒也不慌張,“果真是人間絕色。”

女帝收起傘,走到單跡身旁:“哪裏,教主謬贊。”

“你知道我是那個世界的人?”

女帝點點頭。“雖然你知道這個是幻境,我們還是把它看完吧。”

單跡當即調笑道:“那自然。怎能浪費了美人的一片心意?”

女帝笑而不語,只是伸手指向前方,另一手的食指放在唇前:“噓,注意看。”

“阿跡啊,”單連城放下手中的報紙,“今天想去哪裏?公司裏沒什麽事,若你願意,爸爸媽媽可以和你一起去。我們一家人很久沒一起出去逛逛了。”

“抱歉啦老爸,我也想和你們一起,”“單跡”飛快地往嘴裏塞東西,說起話來不清不楚,“不過今天我和別人有約了。”

單夫人又給他倒了一杯牛奶:“誰啊?”

“單跡”豪邁地一口喝完一杯牛奶,又豪氣地一抹嘴:“過段時間再讓你們認識吧。我走了。”

真單跡和女帝一起跟着“單跡”出了門。“單跡”并沒有去車庫開他平時慣用的轎車,而是直接出了門。門外已經有一輛黑色的車等着了。

“單跡”看也不看車牌,輕車熟路地打開車門,對駕駛座上的人道:“愛妃,還不快給朕請安。”

駕駛座上的人無奈地轉過頭,愛憐地俯身在他唇上印下深吻,然後幫他扣好安全帶,發動轎車。

“如何?”女帝轉過頭來看向呈猝死狀的單跡,眉目間帶笑,“這可真的是你藏在心裏的東西哦。真有趣。”

銀長冰。

單跡覺得自己的靈魂被炸了個幹幹淨淨。

再來看看真正的銀長冰。

他十分确信自己在風沙襲來的時候抱住了單跡。那人的腰肢出乎意料的柔軟,抱住時幾乎完全忘記了那人能夠使用如此多強硬的術法。

這幾天,他看完了《西廂記》《桃花扇》《長生殿》這些脍炙人口的愛情小說,仍是不敢确定自己的心意,可就在碰到單跡的一刻,他忽然大徹大悟了。心髒随着那人的呼吸律動着,明明人已在懷中,卻想要更加親近他一點,想要撫摸他的臉龐,想要觸碰他的嘴唇,想要他紅色的眼眸中只有自己一個人。

銀長冰終于明白,為什麽自己一直沒有承認他和單跡是兄弟,是因為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想要的就不是這樣的關系。

心中的迷霧陡然消失,他現在只想快點找到出口,抓住那人,把他死死地困在懷裏。

但是,周圍除了幾個黑影什麽都沒有,銀長冰環視四周,都沒看到類似門的東西。他從懷中掏出一支毛筆,對準黑影畫了一筆。

“破。”

黑影應聲而散,什麽都沒剩下。

如果單跡在此處,便會叫出筆的名字。嚴格來說,這只能算禦道筆的雛形。真正的禦道筆不僅能破解術法,還能做出攻擊。銀長冰試了多種材料,都未能讓禦道筆發動術法。

這下有點麻煩了。銀長冰呼出一口氣,對着虛空道:“這幻境也太低劣了吧?”

耳邊傳來低笑。銀長冰猛然回頭,可什麽都沒有。

那聲音兀自道:“這可怪不了我。你真奇怪呢,不論是人,還是神,抑或是魔,都不能逃過我的幻境。但我卻怎麽樣都不能給你營造出幻境。你是什麽人?”

銀長冰也疑惑了:“難道是因為這雙‘清瞳’?”

聲音道:“過去也有清瞳到過我族領地,我從未聽過幻境對他們無效的說法。”

“你是女帝?”銀長冰眯起眼睛,“為什麽不現身?”

聲音笑答:“我不是女帝,只是她的一分意識。她本人正和你們的教主,我想想,叫言越頤吧,面對面交談呢。不過不用擔心,我是她,她是我,我們是沒有沖突的。”

聽到那個名字,銀長冰全身都變得凜冽了起來。找不到人,他就只能散發低壓以示威脅。

“啊啦,不用那麽緊張,我不會傷害他的。”聲音像是無處不在,很快就察覺到了銀長冰的情緒變化,“真打起來,你也打不過我啊。”

“不試試怎麽知道?”銀長冰從袖中取出一個錦囊,然後抽出一把長刀。這錦囊是他煉制的,有收縮的功能,專門用來攜帶當年那把無名長刀。

“真可怕,”聲音道,“不過我們還是先來談談吧。”

銀長冰拔刀出鞘:“談什麽?”

“談談你想要的究竟是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說起女帝......我能想到的就是《海賊王》裏的波雅·漢庫克和《銀魂》裏面的登勢......兩位大大對不起,借你們的名號給我用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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