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終生伴侶

相對于少年驚慌縮到床角的動作，司徒淵倒是鎮定得很，重新整理下浴巾，掖緊邊角，然後擡起手，調出個人終端，口述輸入了一串指令。

簡星寒察覺到自己的個人終端也跟着做出響應，他擡手瞅瞅，發現一些新權限被解鎖，他可以查看的資料更多了。

司徒淵說：“大部分蘭斯人都是翁塔利爾人的後裔，也就是說，具有蛇人血統，所以……因為是常識，我反倒忽略了。如果驚吓到你，很抱歉。”

“你不用總跟我道歉……”簡星寒吶吶回應着，一邊努力消化司徒淵的話，低頭檢查新權限，發現全是各種少兒讀物和課本，以及各類通識教育讀物，于是嘆口氣調出了一本針對“20歲以下兒童”的生理課本。

全息像立刻浮現出一男一女兩具人體，女性沒什麽特殊的地方，男性除了他念得自己都煩了的兩根的區別外，其他地方跟人類也沒有任何差異。

緊接着兩具人形發生變化，上半身仍然維持人形，下半身卻兩腿融合、拉長，變成了青色的粗壯蛇身，鱗片清晰，顆顆分明，栩栩如生。

文字和語音說明則在解釋，現今的蘭斯帝國，只有不到萬分之一的蛇人還保留有變形能力，被稱作純種蛇人。其他則叫蛇人，還有少量的半蛇人，或者甚至是其他種族之人。

蛇人的三大遺傳特征是：第一、卵生；第二、男性有兩根……；第三、能夠利用氣味尋找終生伴侶。

簡星寒見到氣味兩個字，突然想起馬爾斯說味道更濃了時，那種暧昧的表情，不禁心中一動，手指撥動，将第三點戳出來，浮在半空給司徒淵看，“怎麽利用氣味找伴侶？”

司徒淵啓動個人終端，表盤上閃爍着一陣彩色光芒，将他整個人籠罩，光芒散去時，腰纏浴巾的性感帥哥就變成了穿着适宜活動的藏藍作戰服的森嚴軍人。

簡星寒又在心裏WTF了一次，三次元版的一鍵換裝啊，太牛x了！簡直是所有玩家的夢想之一！

司徒淵伸手撥了下那行字，青藍色全息像在半空滴溜溜地轉起來，“簡單地說，強勢的一方只要聞到了，就會知道對方是不是自己的終生伴侶。”

簡星寒默默地問：“那如果另一方不喜歡呢？”

司徒淵又重複一遍：“強勢的一方聞到了。”

強勢一方喜歡了就可以強取豪奪随便上嗎？

……簡直不講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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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星寒黑着臉問：“那你呢？”

司徒淵頓了頓，站在窗前，眺望窗外，黑色劉海下俊朗的面孔似乎被陰影籠罩，“我比較特殊，大概是找不到伴侶了。”

大概是軍人的局限，又或者生理缺陷？簡星寒看他不想多談的樣子，體貼地沒有追問，換了個話題，“那元首呢？”

司徒淵回答：“元首的情況也很特殊，他今年192歲了，蘭斯人通常遇到終生伴侶的年齡在100-150歲之間，但元首至今沒有遇到，很多人猜測，他的伴侶可能已經死了，這種情況也不是沒有。因為蘭斯人的終生伴侶只有一個。”

這可真是一個将忠貞刻進了基因裏的種族，簡星寒還沒來得及感動，又聽司徒淵說：“不過元首可以享受特權，不用接受政府配婚，所以至今還是單身。”

至于那一大堆情人……這種八卦司徒淵認為少兒不宜，不告訴他比較好。

簡星寒又聽見一個新名詞：“政府……配婚？”

司徒淵真是溫柔耐心的好老師，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地解釋：“我們一直在跟蟲族帝國打仗，士兵死亡率很高，如果任憑氣味定伴侶，那麽會有很多人選擇單身，間接降低出生率。所以八十多年前開始，前任元首立法推行政府配婚制，也就是年滿180歲的蘭斯人如果沒有找到終生伴侶，就必須和政府挑選的對象結婚，生兒育女。”

把民衆當成生育機器的制度簡直是沒人性，或者說沒蛇性更适合？

簡星寒皺眉：“機器人不好嗎？克隆不好嗎？”

司徒淵繼續回答：“戰場瞬息萬變，戰線又拉得太長，蟲族進化速度也很快。以我們現在的技術，還造不出足夠對抗的戰争AI。另外，不知道為什麽，克隆體總是劣于本體，與其克隆一百個炮灰，還不如自然生育九十九個炮灰和一個精英。”

簡星寒：“……繁殖狂。”

司徒淵輕聲笑了笑，慢條斯理在沙發裏躺下，後腦枕着交叉的手臂：“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因為我們在打仗。”

這實在是個讓人無法有半分異議的理由，可是元首似乎不在此列。

格倫·馬爾斯剛好是在179歲那年就任元首，完美閃避了配婚制。不過對外的借口是全部精力投入到建設國家和跟蟲族的戰争中，人民居然感激涕零。

簡星寒覺得這不科學，換成議會制國家只怕早就被在野黨彈劾到下臺了。果然獨裁國家這麽的，奇葩。

不過現在，馬爾斯是不是……找到他的終生伴侶了？

簡星寒覺得屁股隐隐作痛，像那種聞到氣味就不由分說壓上來的強勢男人，是沒辦法好好談戀愛的吧。簡星寒本身性格就不是太好，吃軟不吃硬，又愛争強好勝，現在回想起來，冉岩當初肯讓着他，大概也是看在他的職業技能份上。

不對，等等，元首是公的，他也是公的，蛇人那個氣味是不會區分性別的嗎？

不過這一點，他暫時還不打算問出口。

他在老家都沒出櫃，如今在不知道多少年以後的未來世界出櫃給誰看？

司徒淵見少年神色古怪，擡手摸了摸他的額頭，“你今天清醒的時間已經破紀錄，早點休息吧。”

簡星寒想起來自己還是個病人，頓時覺得倦意擋都擋不住，小白一将他放平在床上，他立刻陷入了沉睡。

他終于開始做夢。

夢裏最先是梁雪勝在對他大喊大叫，緊接着那小子被一條蟒蛇給吞了，蟒蛇的臉變成人臉，金發碧眼，赫然是格倫·馬爾斯。

人臉蟒蛇冷冷地瞅着他，簡星寒手裏突然出現一把激光沖鋒槍，他立刻朝着蟒蛇突突突射擊，卻全都被鱗片反彈。

馬爾斯的蛇身氣勢洶洶撲過來，将他緊緊纏住，蛇尾靈巧得像只手，輕易扯下他的褲子。

簡星寒大怒，正要反抗，突然一頭巨大得像戰鬥機的飛螞蟻出現在頭頂，輕易将蟒蛇抓起來，咬成幾截吃掉了，咯吱咯吱的聲音像在嚼麻花。

等到第二天早晨醒過來的時候，簡星寒果然聞到了炸麻花的香氣。

他默默看了一分鐘頭頂的天花板，暗藍星空正在緩慢轉變成藍天白雲的景象，他想起來昨天設定的早餐的确是炸麻花、刀切饅頭、荷包蛋、鹹菜跟豆漿。這次他确定過每一樣食材，沒有混入奇怪的東西。

所以這個清晨他的胃口特別好，吃了五根小麻花。

他……高興了，真好。

奧斯卡的尼歐們組成了五只螞蟻，現在正嘗試合成模拟葉綠素的細胞，這樣他就能再次利用光能成長。盡管要做的事堆積起來比山還高，但他仍然分出幾條觸須關注那個人類。

大約深夜兩點的時候，他察覺到人類的腦波十分不穩，又飛了過去，用一些精神波安撫他，看上去效果顯著。

而後，奧斯卡繼續忙碌着。

研究所的花園面積大約有十多個平方公裏，在一處山谷中，生态十分豐富，後勤組只在研究所大樓周圍三公裏內噴灑殺蟲劑，最近他們又換了一種新的殺蟲劑，雖然對奧斯卡不會造成傷害，卻驅趕了周圍的蟲群。

奧斯卡只得遷移到離那個人類更遠的地方活動，這樣他就能捕捉更多食物，獲取更多光能和更多養分。

盡管如此，他還是派出了幾個偵察單位，一邊探測周圍環境，一邊持續觀察那個人類。

司徒淵的效率很高，沒兩天申請就獲批，簡星寒剛剛知道的時候，高興得在床上滾了兩圈。

他被關了這麽久，終于可以親自出去感受一下外面的世界。

司徒淵看着少年眼神放光，也覺得這件事做得十分值得，他為少年挑選了外出服，是一種質地十分挺括的黃藍拼色機車服和牛仔褲，雖然不是當下流行，卻是經久不衰的經典款。

簡星寒倒是無所謂穿什麽，只是遺憾日常服飾沒有一鍵換裝，他踩着板鞋蹦達兩下，就要推門出去。

接着被司徒淵一言不發攔住，抱上了懸浮座椅。

簡星寒：“……我可以自己走。”

“如果被莫斯教授看見又會羅嗦，想聽他羅嗦嗎？”

簡星寒果斷地：“不想！”

司徒淵笑了笑，這次由小白開路，為他們打開門，順着走廊滑出去。

幾分鐘後，簡星寒跟在小白身後出了電梯，穿過大廳，走在通往大門的走廊上。接着面前出現另一列人手，浩浩蕩蕩占據了走廊，人人穿着白大褂，衆星拱月，簡直就跟醫院一把手親自出面巡診似的。

這些工作人員簇擁着一個金色長發的美人，也就是大名鼎鼎的第一生命研究所所長卡爾文·李博士，他此時正用冰冷的目光打量着簡星寒，冷聲質問道：“怎麽回事？”

這聲音是和莫斯教授吵架那位。

簡星寒想這是錯覺吧？如果是為了研究所的經費問題，要把他給解決掉還在正常人思考範圍內，但他怎麽感覺，這位知性美十足的院長先生好像對他充滿了敵意？

司徒淵不慌不忙地開口了：“所長，我們今天出發去維爾四區的博物館，申請已經通過了。”

卡爾文的聲音陡然拔高，像冰凍過的手術刀一樣冷銳：“司徒少校，僞造信息是犯罪，我不是已經駁回了申請嗎？”

司徒淵仍然不慌不忙：“元首特批了，秘書處已經給研究所發了通知。”

卡爾文精致的臉頓時皺得跟白化的倭瓜一樣，過了片刻才将視線轉移向簡星寒，并且放緩了語氣：“你身體還沒有痊愈，不要随便外出比較好。而且萬一發生了什麽事，誰來負責？”

簡星寒點頭：“所長說得對。”

卡爾文神色稍霁，才想要說什麽時，簡星寒又開口了：“司徒少校，小白，我的安危就交給你們了。”

小白甕聲甕氣卻十分響亮地回答：“沒有問題！”

司徒淵則只是簡單地回答一聲“是”。

卡爾文臉色鐵青，站在原地沒動。

好在通往大門的走廊足夠寬闊，簡星寒的懸浮座椅悠悠然地從他身邊滑了過去。

門口停着三輛子彈頭流線型飛行車，光可鑒人的黑色車身在陽光下閃閃發光，顯得霸氣十足。

簡星寒和司徒淵、小白還有另一名黑大個的士兵坐上了前頭一輛車，其他護衛們坐上另外兩輛。

簡星寒很快發現駕駛座上有一個漆成迷彩色的機械章魚，此時它圓圓的腦袋上閃爍着三圈水藍色的光芒，并且響起了柔和的電子音：“歡迎你，史前人類簡星寒先生；歡迎你，司徒淵少校；歡迎你，羅格·史密斯中尉；歡迎你，護理機器人小白……”

司徒淵打斷它的唠叨：“行了出發。”

章魚的藍色光芒變得有點淺：“……好的，目标是維爾四區國家歷史博物館，現在出發。請各位系好安全帶，享受這一路旅程。車載冰箱裏有礦泉水、牛奶和果汁，以及我本魚為表達對史前人類的敬意，特意準備的一盒點心。這盒點心有十二個顏色，代表十二種口味，由享譽全銀河的美食機器人大師羅素009號制作，原材料也是最頂級的，包括讓你想到就會流口水的鮮嫩粉紅薔薇肉，括弧，也就是百眼鼠的幼崽，括弧完。咬下去會爆爽口甜漿的白玉籽，括弧，也就是咕唧蟲卵，括弧完。香濃而略帶辛辣氣息的群星之淚，括弧，也就是星河獅的腸……”

啪。

司徒淵留意到簡星寒默默掩面不說話了，忍着笑當沒看見。他擡手在章魚腦袋的某個地方摁了下，它終于安靜下來，三圈光帶變成了紅色表示不滿，但仍然乖乖駕駛飛行車平穩地升空，朝着藍天白雲間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