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鸠占鵲巢

那金屬鷹被稱作風使者，速度非常迅捷，不過兩個小時，一座華麗巍峨，如同山岳的城堡就出現視野裏。

簡星寒仔細一看，才發現那并不是山一樣高聳的城堡，而是一座城堡樣的高山，拔地而起的山峰超過三千米，整座山都被改造成了城堡，處處牆垣，步步機關。許多房屋順着山體走勢建造，一半在空中，一半在山腹，同高山融為一體，和諧共存。許多鷹環繞山腰飛行，這就是“鷹之巢”這個名字的由來。

在這些規劃嚴謹的建築物中，山頂的城堡最為醒目，它用某種純白的石頭建造，在陽光下閃爍着仿佛冰雪般剔透晶瑩的光芒，尖頂屋檐，寬闊的城牆全都精致得猶如童話裏的城堡。

“我們到了。”蘇莫說，他們乘坐的金屬鷹，不對，風使者，兩眼閃爍着電子器械才有的晶體管光芒，對面城堡一座尖塔的窗戶裏也跟着閃光，仿佛在互相打密碼一樣。兩頭鷹呼嘯着沖進了那座尖塔中，穩穩地降落在塔中央的平臺上。

然後他們乘坐由幾十個奴隸操作的簡易升降機，降落到城堡大廳裏。

這種高科技跟中古器械相結合的風格，真是讓簡星寒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蘇莫卻帶着與有榮焉的語氣向他們介紹那個升降機，仿佛是個多麽了不起的發明。邊說邊引着他們走向一個房間。

這座城堡的內部也同樣奢華精美，大量采用類似大理石的石頭建造，這些石頭質地瑩潤如玉，半透明質感中參雜着雲朵般的花紋，具有深深淺淺的瑰麗色澤，有銀灰、煙紫、青綠各種顏色，雲朵的邊緣則都有細細的金線勾勒一般，有純粹的金色滲開。

光是這石頭就美不勝收，再加上一路上布滿的雕像、刺繡的羊絨壁挂、金銀器具、各類珠寶的裝飾品，還有空氣裏彌漫的香料燃燒的氣味，簡星寒突然就明白了，為什麽領主大人要收這麽重的稅。

這簡直就是涸澤而漁的做法。

經過幾次口令，穿過幾道門以後，他們終于抵達了領主的房間，在寬闊得像個籃球館的房間裏，距離門口幾十步，再向上走幾階臺階，地面鋪着厚厚的絨毯，一個紅光滿面的肥胖男人正半躺在一堆靠墊裏，手裏把玩着一個金屬板。

周圍有十幾個相貌俊秀的少年男女，衣着暴露，在殷勤地喂他吃水果和美酒。他們面前有一張巨大的矮桌，桌上的各色精美料理堆得像座小山。

簡星寒留意到有個少年時不時地用餓了好幾天的目光盯着桌上一塊面包，但又畏懼被發現似得經常躲躲閃閃，然而那個男人還是發現了，他抓着那塊面包對少年說：“想要？”

少年露出驚恐的神色連連搖頭，男人卻大笑着将面包扔到地上，用力踩了幾腳，将它踩扁在絨毯上，“爬過來舔我的腳，好好求求我，說不定本領主就大發慈悲賞你了。”

那少年看着虛弱，卻毫不猶豫地跪下來，爬到領主腳邊，伸出舌頭舔他穿着金色拖鞋的腳，虔誠恭敬地說：“偉大的領主，英明神聖的賴特大人，求您發發慈悲吧，我已經三天沒吃過東西了。”

那個男人，也就是領主賴特，很滿意少年的行為，他又踩着面包來回蹭了兩下才挪開腳，“我也不是那麽冷酷的人……行了，賞你吧。”

那個少年驚喜地撲向早已死無全屍的面包，抓着混有絨毛、灰燼各種髒東西的食物殘渣迫不及待往嘴裏送。

蘇莫卻對這一切視而不見，他帶着近乎谄媚的表情走上前鞠躬：“尊貴的領主大人，我已經按照您英明的命令，将塔裏爾村的法師和他的侍從一起接來了。”

賴特立刻坐直，兩眼放光盯着簡星寒，像是饑餓的野豬盯着一塊上好的羊排，“哦……法師的侍從居然這麽年輕，法師在哪兒？”

蘇莫臉上的谄媚都沒什麽變化，他分別給兩人做了介紹：“這位簡先生是法師，他的力量至少在中階，這位則是簡先生的侍從奧斯卡。”

賴特更是驚訝地站起來，繞過餐桌，走下臺階，試圖去摸簡星寒的手，“哦哦，這位竟然是法師？法師不都是你那樣又幹癟又老醜的東西嗎？怎麽會有這樣美的人……？”

蘇莫眉頭動了動，卻還是溫和地笑了：“領主大人您真會開玩笑。”

簡星寒一開始下意識往後退，避開了賴特的手，但他的視線又落在賴特手中的金屬板上——想來是重要的東西，他竟然時時不離手地拿着。

所以他又輕輕推開負責阻攔的奧斯卡，露出禮儀性的笑容走上前，和領主握手：“能夠見到領主大人，是我們的榮幸。”

領主的手又大又肥，不過簡星寒不在乎，他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剛剛那一瞬間對金屬板的觸碰上，賴特一瞬間就将金屬板拿開了，小心翼翼放進随身兜裏，這才開始肆無忌憚地打算摸簡星寒的手：“嗯，嗯，留下來吧，你什麽條件我都答應。”

蘇莫覺得不妥，“領主大人，簡先生至少有中階法師的實力。”

賴特沒摸到簡星寒的手，因為後者快速跟他握握手就利落地撤離了，這時候有些失望和不悅，沉着臉問蘇莫：“你什麽意思？”

蘇莫低下頭，不敢再說話。

簡星寒卻笑了笑：“我們打算前往首都，不過，持續旅行挺累的，所以還想叨擾領主大人幾天。”

賴特立刻露出了笑容，拍拍手招來侍從，“那可是再歡迎不過。去，為法師大人準備房間……就準備在黃玉廳。”

簡星寒道過謝，就跟着侍從走了。

蘇莫跟在一旁，只是低聲說了句：“黃玉廳是領主大人的寝宮。”之後他也低下頭匆匆走了。

簡星寒自然看得出來賴特那副利欲熏心的模樣，但只是覺得疑惑。等到侍從将他們送到房間，他才摸着臉問奧斯卡：“我有那麽帥嗎？”

奧斯卡立刻回答：“在我眼中，全宇宙最帥的人就是你。”

簡星寒轉而揉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講真話。”

奧斯卡：“傳承者的催情素。”

簡星寒秒懂。

随即震驚：“為什麽對高維宇宙的土著也有用？這個高維宇宙的設定也太土了吧！”

奧斯卡指指簡星寒，又指指自己。

簡星寒再次秒懂：“你是說那個豬……那個領主跟我們一樣是從四維世界過來的？”

奧斯卡點頭，又補充了一句：“到目前為止，見過的所有人都是。”

高維宇宙的扭曲裂縫雖然存在，但真正進入那個世界卻還是很難，按照奧斯卡的說法，他們對于高維宇宙的生物來說，大概就像是在某個普通人書桌的信紙上折騰的一堆字符而已。

真是讓人失落得不得了的形容。

但換個角度想，簡星寒倒是放心下來了，既然是同類，那就好對付了。

他讓奧斯卡去查查看那個雷達是怎麽回事，然後自己坐在房間裏，從背包中取出久違的頭盔，曲起手指篤篤篤地叩：“醒醒，醒醒，到家了。”

頭盔的白色表面漸漸浮現出一條小小的紫色人魚，只有一個巴掌大小，他四處張望着，突然吓得彈跳一下，魚尾巴啪啪啪亂拍：“這、這裏是高維宇宙的夾縫？為什麽……我已經不是法王級傳承者，還是被抓了過來？”

簡星寒：“你的葬送之地被卷進來了。”

拉美西斯仰頭看着簡星寒，突然笑了：“原來是這樣啊，真是辛苦你了。”

他笑得明朗真誠，整個人清爽得像夏天的冰檸檬水，跟另外兩個精神體是截然不同的風格，“唔……就是這裏。”

簡星寒問：“你找到了？”

拉美西斯攤開雙手：“找到了，我的葬送之地，和我的軍隊，都在這個地方。”

簡星寒組織了一下思路才問：“你的意思是，這座白色的城堡是你建的？”

拉美西斯笑眯眯搖頭：“這整座山都是我建的。”

好吧，賴特原來一直生活在拉美西斯為自己建造的墳墓裏，不過話說回來這個墳墓也太過奢靡了。

拉美西斯脫離了頭盔，漂浮在半空中開始消散，“簡星寒，謝謝你。”

“等等，”簡星寒一把抓住人魚，“說好的部隊和卷軸呢？”

拉美西斯在他手裏掙紮，“放開我……唔……部隊就在周圍，你拿到控制器就能指揮。”他用手指尖的光芒畫出一塊金屬板的形狀。

“密碼。”簡星寒繼續問。

拉美西斯冥思苦想，“那麽久的事了，等我想想……等見到李維要打他屁股，沒錯，就是這句話。卷軸……卷軸在那個方向。”

他指的方向正是魔龍山所在的方位。

“好了，全部都交給你了，簡星寒。作為傳承者前輩給你最後的勸告，千萬不要進化成法王級，你會後悔的。”

拉美西斯說完，笑着拍拍簡星寒的手指，在他指間消散了。

這位曾經統治人類世界數百年，能夠稱之為宇宙之王的傳承者，終于徹底消失了。

簡星寒摩挲下手指，突然感覺到無比失落。

不過他也只是甩甩頭不去想，将失去作用的頭盔扔到一旁，回憶起拉美西斯畫出的那個金屬板，他确認那的确就是賴特寶貝得緊的金屬板。

正當他計劃着怎麽從賴特手裏取回金屬板時，領主派人來邀請他參加宴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