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水順着流

晚上九點多，成樂幫忙的鏡頭已經拍了三次，導演告訴他最後再拍一次就可以回去上床睡覺了。

不過這最後一次的要求有些坑爹，不光要他裸着上身，之前搭在肩膀上擋住一點的毛巾也得去掉，腳上穿的布鞋也換成拖鞋，腰間的皮帶抽掉褲子上撒些水拉低幾分讓造型更自然。

其中絕大多數他是沒意見，只有拉低褲子這一條讓他有些為難，誰讓他火氣旺盛男性荷爾蒙分泌超标肚臍下面有一道毛發呢，雖說這種情況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男性都有，可讓這一幕毫不修飾的出現在電視劇鏡頭裏，還是有些……難為情。

臉頰上有些燒熱，成樂控制不住的把褲腰往上提了提。只是褲子上沒勒皮帶有些松垮，他才一放手剛提上來擋住的東西就又給他露了出來。沒辦法，導演還不讓他刮，他只能在心裏反複催眠自己‘這沒什麽！這沒什麽！這沒什麽！’。也是這次讓他對劇組導演這個職業有了更為深刻的認識，在他看來這些導演完全就是人來瘋好表現的瘋子！腦子這個東西還經常喜歡抽抽沒日沒夜的胡思亂想，根本就不是他這種凡人能夠理解的了得！

“成樂，拍攝開始了，準備上場。”

劇組工作人員發來通知，成樂讓負責化妝的大姐接了點水弄濕了頭發，随後又将盆子裏的水潑到了身上。

水沒多少并不會讓他成為落湯雞，反倒讓他的形象剛好配合導演設定的劇情，剛從澡堂洗完澡出來的全泉應該有的樣子。

就是身上的水順着肌理往下流的時候有些冷，這月份市區裏熱的可以山區裏卻還有些涼，萬幸他體質好回來以後一直堅持着鍛煉，要不然還真有可能拍完這場戲就感冒了。

“你他媽！你說什麽？！誰他媽拖整個排的後腿了！？”

罵戰開始，幾句臺詞過後對這段戲已經很熟練的主演龍套們表演起來。

他們打架的方式次次不同已經玩出了花樣，從一開始将對方推搡到地上捶着打，到現在近身肉搏你來我往好不快活。

幾位主演臉上的表情也很到位，十成十的被人激起怒火一定要給對方些教訓的樣子。拍這類戲的好處就在這裏，很容易上手。對演員演技要求不高只是其一，劇本設置合理非常符合正常人的心理波動，演順了的情況下自然而然就會将演員帶進自己的角色裏。

成樂則是例外，他的演技已經達到全泉這個角色的要求。再加上他本身對軍營相當了解，甚至可以說是一清二楚，就算他前世今生都沒有做過排長，可演繹起來還是如有神助。

“別打了！別打了！排長來了！”

成樂出場，扭打在一起的幾人呼啦一下完全散開。成樂的視線看向幾位主演，幾位主演也看向他，雖然不知道彼此心裏的真實想法，可他們視線在半空中相遇的畫面還是讓監視屏前面的張雲點了點頭。

更別說成樂所飾演的全泉靠近主角後被光一打。

還有一些水跡的上半身上肌理分明看得人眼睛瞪圓，這年頭像他這樣臉和身材都能讓人精神一震的演員還真是少見。

啧啧啧！

看看那胸肌中縫，再看看那漂亮整齊的六塊腹肌。還有那肚臍以下沒進褲腰裏面的黑線。青春、活力、強壯、健康的男性軀體，怎麽可以好看成這樣，難怪有的人會喜歡男人。

“排長。”

“排長。”

站到四位主演身邊，龍套們按照劇本的要求說出自己的臺詞。

導演讓成樂來幫忙可不是讓他來搶戲，臺詞方面只給他安排了一句，就是那‘禁閉一天’的四個字。

成樂也沒意見，他目前對拍戲說不上喜歡也說不上讨厭。既然聽齊紅軍的話來了就會認認真真把這部戲拍完，反正他的戲份也不多頂多一個月，也就是一份收入還不錯的短工罷了。

“看，看什麽看？！又想找我們麻煩！？”

幾位主演中性格最刺頭的那位開始按照劇本中的臺詞表演起來。

他本身也不喜歡成樂這個演員，認為他看不起他們這些新手。劇組裏拍攝之餘整天就跟着營地裏那些排長連長混，理都不理劇組中跟他同年齡段的演員，難道拍完這部戲還能将關系轉到部隊去？

再加上成樂所扮演的全泉這個角色天然上給他們的壓力，更是讓他們将對全泉的恨附加到了成樂的身上。整天不言不語高人一等，看向他們的目光之中寫着‘你們這四個弱雞’！怎麽能不讓他們生氣！怎麽能不讓他們跟這個家夥對上！讓他生氣？！

“這次可不是我們找事，是這些家夥說我們跟不上訓練，拖了整個排後腿！”

難道不是？

成樂沒說話，視線一斜，瞄了一眼主演們白斬雞似得身材就險些讓他們出戲破功。

那眼神疑惑中帶着明知故問，一副你們傻了才會不承認的樣子。

四位主演為之氣結，不自覺得握起拳頭，被劇中人物的性格帶着走。

如果再讓這一幕發展下去他們很有可能對成樂所扮演的全泉發起攻擊，就是不知道導演張雲滿不滿意這種結果。

“禁閉一……”

“禁閉你媽！”

忽的一下，領頭的主演一拳擊出對着成樂的臉砸了過去。

周圍的士兵跟群演吓了一跳，更別提導演席上的張雲更是險些喊cut。

萬幸他忍住了，這一幕雖然有些超出劇本，可好些時候演員們被角色帶動總會做出些讓人驚訝的舉動。看那幾個主演平時的表現他沒想到會遇到這種情況，如果可以這一幕先繼續拍下去，說不定還會有意外的驚喜。

“你看不起我們是吧？你嫌我們拖後腿是吧？誰稀罕當這個兵！誰稀罕被你們這些家夥整天高高在上的教訓！？”

拼命的喘着氣，喊出這些話的演員已經完全入戲進入了角色的內心。

成樂知道這種狀态可自己從來沒有這樣過，但并不妨礙他根據主演的情況作出反應，尤其還是在他熟悉的領域。

他的表情在自己都沒察覺的情況下變了，按照拍攝計劃正在給他特寫等着他說出那四個字的鏡頭，首先捕捉到了他整個人精氣神的轉變。

緊接着越發關注這段戲的張雲也發現了他的變化下意識的握緊了拳頭，心裏不斷叩拜着滿天神佛，期盼着這一幕中兩位互相影響的演員能給這段劇情帶來一段高潮。

“哈……”

向後退了一步躲過攻擊的成樂笑了，不是因為全泉身為排長的身份，而是他自己上輩子的記憶。

“看不起你們？營地裏這麽多士兵，你們有什麽出彩的地方必須讓我看得起？”

“你——”

“嫌你們拖後腿？排下面有班，不行就勸退，還輪不到我為你們頭痛。”

不知道想起了什麽，他的眼神銳利看着幾位主演的臉，似是嘲諷似是陳述着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

“至于你們稀不稀罕當這個兵我沒興趣知道也不想知道，反正用不了多久會操的時候出醜的是你們，我頂多挨點批。至于以後？你們以為跟不上訓練進度，會操時候出醜拖團隊後腿的家夥還有以後？”

說着話，他嘴角這次毫不掩飾的露出一道嘲諷的笑容。

“被勸退不是剛好合了你們心意，省了我跟班長的麻煩？求求你們，快點讓我們省些力氣吧早點解脫吧。”

噗嗤——

不知道是誰先笑了一聲，來幫忙的正式士兵們一個接着一個笑了起來。

成樂現在的表情有些搞怪又有些無所謂，完全一副聽天由命你們愛怎麽樣就怎麽樣的架勢。

但這就是真實，毫無疑問的真實。你又不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沒誰有義務要教你乖。

你想提高了，我會盡職盡責幫助你提高。你不想提高還看不上士兵這個身份，我也不會熱臉去貼你的冷屁股自讨沒趣。

視線在四周士兵的臉上掃了一圈，等他們全都安靜下來以後，成樂最後看了一眼惱羞成怒越發生氣的主角們準備離開。

就像他剛才說的，他們愛怎麽樣就怎麽樣，輪不到他求着你們。漠不關心的做法，完全超出了劇中角色們心裏的預期。

“哦，有句話剛才沒說完。”

走出去幾步，成樂突然回頭補充了一句。

“聚衆鬥毆，襲擊長官，禁閉一天。不用感謝我，誰讓你們現在還是我排裏的兵呢？不罰你們會讓別人說閑話，罰的多了會讓別人看笑話。啧啧啧啧……”

他貌似苦惱的搖着頭繼續道。

“你們幾個還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讓人麻煩哪。”

說完，他走出人群消失在營房轉角。

幾位主演渾身顫抖，被他激的。雙拳緊握咬牙切齒，恨他恨得！

關禁閉、冷言冷語被人奚落？你們這些班長排長認為我們幾個是麻煩根本看不起我們，等着我們被勸退是吧？！

絕對不會給你們這個機會，不就是訓練嗎！只要我們稍微認真一點，誰看不起誰還說不定呢！

主演們眼中的火焰被成樂點燃，外露的精氣神一瞬間發生了巨變。

看到這一幕的張雲既高興又糾結，一邊為主角們肉眼可見的成長歡欣鼓舞，一邊為成樂剛才說出的那番話感到為難。

如無意外，成樂剛才說的那些話肯定得改。但是他又有些不甘心，覺得這一段配合上主角們的改變簡直天衣無縫。

可紅色劇中還從沒出現過這種類型的領導。

匪氣、肆意、想到什麽做什麽、想說什麽說什麽。對待看不上眼的人毫不留情一點餘地都不給，雖然讓人看得很過瘾，也非常符合人物應該有的性格。可架不住審片的部門多想，唯恐他們以為這是劇組在刻意抹黑部隊。

該怎麽辦？

這段如果不盡快處理想個辦法，很有可能會影響最後的剪輯。

他這個被雇傭來的小導演是沒法決定的，難不成只能報上去？那樣的話百分之九十九這段話會改成另外一副樣子，會少了那種味道！可如果不這麽做，為了這段一分多鐘的戲，他這個小導演又能做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