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人形機器人的秘密

“你說你若是不跟我這麽像，該多好呢？”連煜祺像在對他說，又像在自言自語。

連祈遠看着眼前熟悉卻陌生的人，心裏不是不難過的。從小他的父母便忙于事業，很少待在家。可以說，他是跟着連煜祺長大的。他的小叔曾是他最尊敬的人，是他的偶像，他追随着他的腳步走，小叔上的是哪所學校他也上哪所，小叔成績一直保持第一他也跟着努力考第一，小叔喜歡地球，他也時不時跟着他到地球玩……

是命運的捉弄嗎？他們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連煜祺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麽，他笑了起來。

“小遠，你還是太單純了。”

他一直垂着的睫突然擡起來，連祈遠瞳孔一縮，後頸一痛，就這麽失去了意識……

“這是你唯一不像我的。”

連煜祺收起臉上的笑，冷冷地盯着地上的連祈遠，言清赫然站在他身後。

明知道他不是原來的連煜祺了，他這個單純的小侄子居然還是一個人單槍匹馬地來了。不過……

連煜祺一步一步地往走，随着他的腳步聲，一個個營養艙亮了起來，營養艙裏原本閉着眼睛的“人”慢慢地睜開雙眼……

連煜祺回到二樓的控制室，看着二樓數十個監視器，上面赫然是星際四大家族的各大機密場所……

能量已經滿格了。

枯瘦的人影走到那個紅色的按鈕前，俯視着整個地下室數不清的人形機器人，按下了那個按鈕……

瞬間，樓下所有的營養艙同時打開，營養艙裏的液體一點一點消失，睜着眼的人形機器人們動作一致地從營養艙中走到地上，僵硬地扭動着身體，似乎正在适應它們。

“去吧。”

連煜祺朝着樓下吼叫，聲音沙啞，“去占領這個世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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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話一落下，底下的機器人似乎接收到了指令，面無表情地轉身，排着隊從門口出去，瞬間消失在夜色裏……

連煜祺的嘴角弧度愈來愈大，看着瞬間空無一人的樓下，笑聲越來越大……

“哈哈哈哈……”

眼睛觸及到的身影讓他的笑突然停了下來。

連祈遠眼神複雜地站在那裏，連煜祺停下笑，眯起眼，“看來……我小看你了……”

“小遠長大了，不像從前一樣單純了……”

“小叔……”

連祈遠雙唇幹澀，“你到底想要幹嘛？”

如果不是這半年他瘋狂地尋找0324，他不會意外發現這一切，他的小叔……一個在四大家族眼中已經是為愛而堕落的“廢人”，暗地裏竟然做了這麽多的事情……

制造這麽多的人形機器人，似乎并不僅僅是為了複活言朝陽……不，或許一開始只是單純想複活言朝陽，但當連煜祺經歷過不可計數的失敗後，他活着的目标似乎變了……

他想複仇。

可是他就在這裏，連煜祺為什麽不殺了他呢？

甚至剛剛，他一個人到這裏，已經做好可能回不去的準備了，但連煜祺卻沒殺他。他只是讓言清打暈了他，把他關了起來……

“我想幹什麽？”

一個黑影撲了過來，連煜祺抓着連祈遠的衣領，“我想報仇！！”

“連祈遠，你也該跟我一樣報仇！！若不是他們，若不是那些愚蠢的人渴求長生……朝陽就不會死！！”

他的聲音沙啞得像烏鴉，全然沒了連祈遠記憶中的優雅從容。此刻的連煜祺只是一個為愛而瘋狂的人，他的眼睛紅成一片，聲音顫抖的像在哭泣，但幹澀的眼睛卻一點眼淚也沒有。他的力氣很大，揪得連祈遠喘不過氣來，但他卻沒有制止他，只聽着他繼續說着：“你以為人形機器人是為什麽創造出來的？只是為了方便嗎？不，如果單純是那樣，普通的機器人就夠了，為什麽要有人類的身體？”

“早在千年前，這些充滿*和野心的人就開始做了……擁有的太多了，他們舍不得死，舍不得将自己擁有的給別人……所以他們愚蠢地追求着不可能的長生，明明醫學已經發達到他們的壽命是從前的兩倍了，還是有人不知足……”

“所以人形機器人被制造出來了，他們存在的意義就是成為某個人移居的身體！！”

“但是人形機器人居然産生自主人格了……所以說，違背自然的事做多了，是會有報應的！！有人格的機器人就是他們的報應！！”

連煜祺一下子用力過猛，似乎也漸漸沒了力氣，松開了他。

連祈遠往後退，靠在旁邊的營養艙邊，“所以……你制造了這麽多的人形機器人，打算報複他們？”

“是！”

連煜祺聲音中帶着強烈的恨意與快意，“那些産生自主人格的人形機器人明明什麽都沒做，卻被以各種理由抓起來集中銷毀……你以為真的是銷毀嗎？不，他們只是成了實驗品，那些上層的人……”

他冷笑了一聲，“包括我們連家，言家，雷家……”

他咬牙切齒地一個一個數着，“他們通通都該死！”

“他們把那些有自主人格的機器人解剖研究，完全忘了他們已經有了人格，他們有感情，他們也會痛……”

“這些人只是想知道自主人格是怎麽産生的，想知道他們的靈魂是不是也能移植到人形機器人身上，為了活得更久……最後他們甚至認為，那些能産生自主人格的人形機器人便能讓他們的靈魂成功移植……幾乎所有産生自主人格的人形機器人都被困了起來，被這所謂的四大家族瓜分！！”

“他們到底把他們當成了什麽？！”連煜祺吼叫着，喉嚨似乎受不了他的折磨，他幹嘔了起來。

連祈遠臉色一點一點變成蒼白，“你是說，朝陽哥哥和0324……”

連煜祺閉上眼睛，“小遠……你以為這麽多年我一直在恨你嗎？”

連祈遠一怔。

“不，我不恨你。”連煜祺的聲音在他耳邊響了起來，“朝陽在言家待了那麽多年，他不是小小的爆炸就能傷得了的。”

“幾百年前，幾乎所有産生自主人格的人形機器人都在抓捕和實驗中死去了……有一些人形機器人開始複仇反擊，他們混進政府機關裏，毀壞了很多資料。擁有人類一樣的身體，卻比人類要聰明得多……他們的破壞力是巨大的。”

連煜祺靠在另一臺營養艙邊，安靜地低頭看地，像是小時候他溫柔地給眼帶崇拜的小祈遠講故事一樣，此刻的他難得的平靜。

“整個星際的秩序幾乎因此癱瘓，人類付出了慘痛的代價，才将這些人形機器人揪出來……當然也有不少人類被誤殺。他們終于意識到人形機器人的可怕，開始嚴禁制造人形機器人……而唯一留下人形機器人的，只有四大家族。只在權力巅峰的人*更多，他們從未放棄永生……”

“而我的朝陽，1127……”連煜祺哽咽着，将臉埋在雙膝間，聲音中帶着顫抖與憤怒仇恨：“他是幾百年來唯一一個産生自主人格的人形機器人……”

“是我，是我害了他……原本他隐藏得很好，是我太想擁有他，才讓他被發現……”

“朝陽死了，被言家的家主當成了備用身體。可惜，他們失敗了。”連煜祺擡起頭來，盯着連祈遠，“小遠，你比我幸運。你的0324……沒被我們連家的長老們發現，不然……”

“不，我跟你一樣。”

連祈遠看着連煜祺，眼淚慢慢地從頰際滑落，“小叔……你不是發現了嗎？”

“小叔，你跟言家族長做了一樣的事……不是嗎？”

……

連煜祺頓住了，一動也不動。

沉默許久後，連祈遠扶着旁邊的機器，慢慢地站起來往外走。

連煜祺沒有阻止他，他甚至連眼神都沒動一下。

就在連祈遠走到門邊之際，連煜祺沙啞的聲音在後面響起——

“對不起。”

他欠了他這麽多年的一句道歉，終于說出了口。

“小遠，我一個人痛苦，太孤獨了……”

“小遠，對不起……”

“是我自私……太想朝陽活過來……”

連祈遠扶着門，沒有回頭，一步一步地離開……

所有的人形機器人被放出，整個地下室的能量似乎也被用光了。地下室裏的燈光突然暗了下來，黑暗中，連煜祺坐在那裏，許久，才傳來一聲幽幽的嘆息。

“是啊……我跟那些人……又有什麽兩樣呢？”

“可是，我想擁有的，不過是朝陽而已……只是我的愛人而已……為什麽，為什麽你們非要奪走！！！”

連煜祺站起來，将那些營養艙當成發洩的工具，一個個狠狠地砸着……

身後傳來一聲聲砸東西的聲音，連祈遠停了一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然後轉身，繼續往外走……

小屋外。

雷宇哲的懸浮車早就等在那裏，看着走路有些不穩的連祈遠，雷宇哲皺起眉來，“沒事吧？”

連祈遠坐到懸浮車內，疲憊地閉上眼睛，“沒事……”

“讓你做的事呢？”

雷宇哲關上車門，“放心吧！”

洋洋自得地道：“從小到大，你讓我做的事，我什麽時候做不好過？”

身心都處于脫力狀态，連祈遠沒力氣再說什麽，終于放心地沉沉睡去。

雷宇哲看着他的樣子，嘆了口氣……

沒想到事情會變得這麽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