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玄關內一片漆黑,沒有半點聲音,隐隐間流露出不詳之感。
主播鞋都沒脫,直接沖向通往二樓的樓梯,蹬蹬蹬爬上去後,他準備故計重施踹門,沒想到的是,風一吹,原本掩過來的門吱吖一聲就緩緩開了。
他愣了一下,連忙跑進去。
房間裏還是沒有開燈。但些許夕陽的餘韻從半合的窗潛伏進來,在緊縮着的被子上投映出點點光暈。我愛羅把自己包在被子裏,縮在小床的角落,那小小的一團似乎在顫抖。
這時候他倒不急了,主播慢慢走過去,坐到我愛羅的床邊,盯着那一團看了半晌——突然伸手,抓起被子的一角,猛地一掀。
露出來一個雙手抱住膝蓋,流着眼淚的小紅毛。
小紅毛好像是被他突然這一下驚到了,都沒有來得及擦鼻涕。主播又瞅瞅他鼻子眼睛嘴巴都快皺一起的臉,不忍直視地長嘆一聲,貢獻出自己的衣袖給他擦臉。擦完臉,主播直接問:“是不是那什麽一尾不聽話了”
我愛羅垂下眼,一邊還帶着哽咽,盯着自己滿是沙的腳丫,沒有說話。
主播想要摸摸他的頭,但手剛剛伸出來,他又縮了回去。
波風水門提醒他:“屋外有人。”
“那你聽我說。”主播的情緒終于平複了下來,語速極快地說出一大堆話:“我大概猜到了,你那親爹不想讓你好非要你有爹當爹死,肯定看不慣把你帶偏了的我,指不定明天就讓人把我殺了,或者幹脆讓你親手幹掉我……”
“可是我不想死。”
他不禁微笑起來,雖然沒人看到。
不……想……死……
我愛羅的心裏忽然湧現出從未有過的驚慌。就像那一天看到夜叉丸倒在他面前的時候,他望着不斷擴散的血液的心情一樣。
不對,還有不一樣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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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不懂此時的這種痛苦又惶恐的心情意味着什麽。夜叉丸對他好,夜叉丸死了,告訴他一切都是騙他的。阿寧也對他好,他不想他死。
可是,對他好的阿寧就這樣看着他,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傳到他的耳朵裏:
“那麽,我只有先幹掉你了……哇咔咔。”
…………
默。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股可怕的力量從小孩子的身上爆發而出,痛苦而絕望。
我愛羅心想,阿寧不想死,他是對的。
但是——他又想殺了他。
好矛盾。
好痛苦。
在恍惚之間,充滿殺意的沙子已經纏繞在身邊,又凝聚在一起,勢無可當地向前撲去。
然後就聽見呲啦的一聲,有什麽尖利的東西穿破了肉體。
滴答,滴答。
我愛羅茫然地望着落到地板上的血,一滴一滴,形成了小小的血泊。
他的心突然扭曲了起來。
沙子已經幫他做出選擇了……
“啊……抓住了。”
熟悉的聲音,帶着吃痛的顫抖。我愛羅像是猛然醒悟一般,擡起頭,就看到阿寧的雙手抓住穿過他腹部的沙柱,緊緊地。他還在一步一步地向前走,沙柱一點點推移,在上面留下了拉長的血跡。
“我的演技真不錯,最後加的尾音是不是很像反派?”主播頗為欣慰。有一個看不見的人心情複雜地應了他一句。
随着雙手的移動,淡得幾乎看不清的金芒順着手背上的傷疤流入沙柱之中,一點點地侵入,抓住了得意的尾獸的尾巴。
我愛羅體內的一尾忽然發出一聲驚駭的嚎叫。
身體被刺穿的感覺當然很痛苦,就像是有什麽極為粗糙的東西不停地搓磨,滾燙的鮮血一下子淌了下來。主播的表情其實沒什麽變化,他就如尋常一般走到坐在床邊的小紅毛面前,沙子仿佛避讓一般飛快散開,使探出的手順利地摁在我愛羅的肚子上。
零距離接觸,更方便外挂君收拾不聽話的一尾。
主播用如春風般溫暖的聲音溫柔地說:“就是你吧,嗯?”話音一轉:“以後聽不聽我愛羅的話!”
被不明物體暴打卻因為封印無法逃走的一尾:“聽!聽聽聽!哎喲我的天吶——”
“還讓不讓我愛羅好好睡覺!”
“哎喲!哎喲——讓!讓啊!你是什麽東西不要打了救命!嗷!”
有外挂就是爽!沙子逃也一般地飛快消失了,主播晃了一下,捂住肚子上的大洞,掙紮着沒倒下去,而是跌在我愛羅的小床上,用一只手搭住小紅毛的肩。
小紅毛像是傻了一樣,僵硬地扭過頭,怔怔地望着他滿頭的冷汗,眼睛似乎就要合上。他哇地一聲哭起來,剛擦幹淨的鼻涕和眼淚流到了一塊。
不久前止不住的陰暗重新出現了光,可卻更加難受了。
“別哭了,本來就不好看,哭得還這麽醜……”主播的聲音越來越輕,但還是堅持繼續說下去:“這肯定是我說的最長的遺言,你先聽着……別聽你爹瞎說,我不會嘴遁,最多……讓你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有一天能打敗他,誰還管你怎麽玩……”
還提到被他們承包的公園,還有公園那棵樹上的雞蛋。直到波風水門怎麽努力也拽不回他的命,他才道:“等會立馬把我埋到那個沙坑裏,不要拖,行嗎?”
我愛羅埋下頭,肩膀一直在抖。
“哎,這樣吧,悄悄告訴你,我還會回來的。”他的下巴抵在小紅毛的腦袋上,假裝做出輕松的樣子。“唔……忘了我是沙子帶來的嗎?你把我埋下去之後,過幾天來看,就會發現我沒騙你,屍體消失啦……”
“真的……嗎?”
“嗯。”
他感覺自己變得輕飄飄的,感覺不到痛,只覺得又迎來了熟悉的死亡。
最後,主播道:“不許偷看我口罩下的臉。”咳嗽幾聲,血湧到嘴邊,不停地往外冒,“不然……就回不來了。”
我愛羅抽泣着答應他。
主播想要擡手,最後摸摸小紅毛的腦袋,結果這次是真的擡不起來了。所以他勉強勾起唇角,緩緩閉上的眼睛最後看到的就是,一直站在旁邊注視着他們的波風水門把手放在他的頭上,輕輕地拍了一下。
什麽啊,我可不是小孩子。
他好笑地想,終于徹底地安靜了下來。
久久的,小房子裏突然傳出來撕心裂肺的痛哭聲。
小紅毛抱着比他高得多的屍體,癟着嘴,在昏暗中顯得顯得孤零零地。
我愛羅又是一個人了。
不過,絕望中還殘留着希望。
只要他變得強大了……沙子,就會帶着阿寧回來。
******
再醒來時便身處于茂密的森林裏。
主播眨眨眼,第一時間摸了摸肚子,欣慰地發現洞已經消失了,就想鯉魚打挺跳起來。然而,剛剛伸了伸腿,一股子酸軟感覺就襲卷上來。
複活後從來沒有debuff的主播:“咦!”
他躺在草地上沉思了一會兒,很遺憾地沒有想出來什麽玩意兒,便把困惑一丢,心安理得地躺地上感受泥土的柔軟小草的清香。
過了一會兒,只有藍天的視野裏出現了一個臉是倒着的金毛。波風水門舉手,笑眯眯地跟他打招呼:“喲,還好嗎?”
主播如實回答:“不好,腿軟,爬不起來,餓了。”
波風水門蹲下來,歪着頭打量了他全身,頗為驚奇地啧啧:“真神奇啊,一點傷都沒有……對了,可能是我的力量用得太多,讓你也有後遺症了,對不起吶,阿寧。”
“沒事,借助外挂肯定有代價,機智的我早就猜到了。”主播不習慣倒着看人,便大咧咧地伸直手臂,一點也不客氣:“快快快,背我背我,尋找食物和水的重任就交給你了。”
波風水門樂呵呵地把他背起來。主播剛想說跑快一點,眼前就是一花,嗖嗖嗖——卧槽。
外挂君果然好叼。
背着他直接就踩着樹幹竄來竄去了。
沒多久就找到了一個小湖泊,主播衣服都沒脫直接撲騰着跳下湖,感受到久違的愉快洗澡的快樂——在砂隐村這麽浪費水會被打死的!
等他終于濕漉漉地爬上來,勤快的外挂君已經架起了柴火開始烤魚。主播一邊對着魚流口水,一邊想起了什麽,對外挂君道:“你什麽時候醒來的?”
“比你早一陣。”波風水門坐在他對面,盯着木柴上跳躍的火花,“不過,你在我醒來之前似乎已經曬了很久的太陽,我的身體已經可以變成一會兒實體了。”
“真的?”主播為之一震,撿起地上的小木棍戳戳外挂君的腳,咦!果然戳得到。他也高興道:“那可是好事。”
“哈,也對。”
主播繼續哆嗦着烤火。平靜下來後,就想起了現在不知道在哪兒的小紅毛,忍不住搖頭晃腦地感嘆道:“唉!也不知道我愛羅小朋友怎麽樣了,有沒有樂觀開朗積極向上呢?”
“唉!好想他啊。”
“唉!他不在我好無聊。”
“唉!上天啊,随便丢一個小朋友給我玩吧!”
波風水門:“原來你只是想找一個小孩子拿來玩啊。”
主播見他又要張嘴教育,便想解釋一下自己這是正常的興趣愛好。沒想到,還沒開口,耳朵靈的兩人就聽到湖邊的樹叢裏忽然傳出了什麽動靜。
波風水門當即擋在了主播的身前。
然而,樹叢裏又鬧了一陣,忽然間,卻是掉下了一個人來。
主播:“……還真丢下一個人給我玩?”
波風水門:“……”
他們不約而同地看向那個——唔,青年?
原本戴着的面具摔到了一邊,露出了面具下的面罩。
“……同道中人啊。”同為不露臉黨的主播忍不住拍手,“不過他為什麽要遮兩層,不怕捂出痱子麽。”
波風水門望了一眼面具面罩男,又回頭看了看他。
主播:“幹嘛。”
“咳。”波風水門的表情頗為奇怪,頓了頓,他輕咳一聲,對主播道:“嗯,那個人我認識,也跟你介紹過……”
“啥?”
走到昏迷的面罩青年身邊,波風水門扶起他,嘆道:“阿寧,他是我的弟子,旗木卡卡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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