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跟 我 睡 覺

聽到陸之丞問出的那句話, 宋聞星半天沒吭聲。

好半天，他才開口說：“我還以為你不會說了呢。”

“雖然你早就給我蓋章了。”陸之丞又把人揉進懷裏，下颌抵着宋聞星毛茸茸的頭頂, 笑起來，“但我還是要說的。”

步驟絕對不能省, 不能就這麽稀裏糊塗地過去了。

宋聞星沒說話，他把臉埋進陸之丞懷裏, 緊緊地摟住了他的腰。

“所以, 要不要？”陸之丞固執地又問了一遍。

宋聞星馬上把頭擡起來，盯着陸之丞的眼睛，非常大聲非常堅定地說：“要！”

“好的。”陸之丞垂下頭, 吻了吻他的額頭，“男朋友。”

男朋友……

陸之丞終于是他的男朋友了。

宋聞星憋了會兒，忽然大聲說：“那麽，我們就那個吧！”

“哪個？”陸之丞愣了一下，居然沒聽明白。

“就那個啊！”宋聞星有點兒窘，白皙的脖子開始發紅, 卻依舊說得理直氣壯，“那個！”

陸之丞愣了好半天, 才反應過來宋聞星說的“那個”到底是“哪個”。

他突然扶住額頭，忍不住抖着肩膀狂笑起來。

太可愛了。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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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笑什麽笑！”宋聞星耳朵都紅了, 他一把将陸之丞推到床上，惡狠狠地說，“不許笑！”

“這不好吧。”陸之丞被宋聞星推得一屁股坐到床上，兩個胳膊肘撐着床，看着他笑，“這可是你家诶, 你家裏人都在。”

“陸之丞你是不是玩不起！”宋聞星急了，伸手去拽陸之丞的衣擺，“算什麽男人！”

想不到小朋友居然二話不說直接上手，陸之丞笑得更厲害了。

他直挺挺地倒在宋聞星的床上，整個人陷進柔軟的被褥裏，發絲兒在枕頭上散開。

“來吧。”陸之丞将自己擺成一個大字，擡眼看宋聞星，懶洋洋地笑，“任君采撷。”

宋聞星扯了兩下，沒扯開，忽然有些喪氣。

他也倒了下去，把臉貼在陸之丞胸口上。

陸之丞伸出胳膊摟住宋聞星，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玩着他的頭發。

“老陸。”兩人靜靜地抱了會兒，宋聞星才悶悶地說，“我會很想你很想你很想你的。”

“笨喔。”陸之丞忍俊不禁，“你可以抽空來看我，我也可以飛回來看你呀。”

“你不要亂跑，你要專心學習。”宋聞星嘆了口氣，“我去看你就好！”

“我加油準備演唱會，努力進修，你呢就好好利用在5-Fourths的時間，好好工作，不要再跟以前一樣任性啦。”陸之丞跟逗小貓似的，擡手撓了撓宋聞星的下巴，“總有一天我們可以正大光明地牽着手，一起去看新上映的電影，一起躺在草地上數星星，一起站在舞臺上唱同一首歌曲。”

“還有一起去看極光！”宋聞星馬上補充，“還要睡在一張床上！你做飯，你洗碗，你打掃衛生，你給我捶背捏肩。”

“沒問題。那你做什麽？”

“我嘛……我做你的貓。”

“好的哦。那就拜托你啦。”

“包在我身上！”

盡管宋聞星的家人熱情挽留，但陸之丞依然沒在宋聞星家留宿，他陪宋聞星玩了一會兒就回家了，臨走前姐姐說要送他。

陸之丞本來想謝絕的，不過他仔細觀察了一下姐姐的表情，猜到她應該有什麽話想單獨跟自己說，便沒再推脫。

和宋聞星一家人道別後，陸之丞坐上了宋聞星姐姐的車。不過他沒有坐在副駕駛座，而是坐在了前排。

“阿丞，剛才你在飯桌上說你有對象了……”車開出一段距離後，姐姐從後視鏡裏觀察陸之丞的表情，忽然問，“那個人是不是聞星？”

“嗯。”沒想到姐姐竟然這麽直接，陸之丞心中有些驚訝，他點點頭，大方地承認，“你看出來了。”

“整頓飯吃下來，大家都在往你的碗裏夾菜，只有你不停往聞星碗裏夾菜。”姐姐嘆了口氣，“我觀察你們很久了。”

陸之丞對着後視鏡笑了一下。

“你們在一起多久了？”

“404錄到一半的時候。”陸之丞從表白的時間開始算。

“哦……”姐姐半天才應了一聲，然後就沉默了。

陸之丞也沒繼續說話。

“冒昧問一句。”安靜地開了一段距離後，姐姐又開口了，“你的性取向一直是男生麽？”

陸之丞頓了下：“與其說一直是男生……不如說一直是宋聞星吧。”

“他是我們家最受寵的小孩，所以脾氣很壞。”姐姐說。

“他很可愛。”陸之丞點頭。

“他是很可愛的小男生沒錯，可萬一有一天你覺得他不可愛了，不喜歡他了，膩了怎麽辦？”

“我沒有想過這個問題。”陸之丞特別簡單地笑了一下，“我喜歡他并不僅僅因為他可愛，而是因為他身上的所有特質都吸引我。”

“你家裏人知道嗎？”

“暫時不知道。”

“那你打算公開嗎？”

“肯定會，但不是現在。”

“那你想好怎麽跟我爸媽說了嗎？”

“我會處理好的。”

姐姐像是還想說點什麽，最後卻只是嘆了口氣，什麽也沒說：“你們想好就行。”

“姐姐，你放心。”陸之丞通過後視鏡和她對視，“我很愛他，我會對他的未來負責。”

姐姐怔了下，點了點頭。

第二天宋聞星睡到了中午，起床下樓的時候，他發現陸之丞居然坐在他家客廳裏，正在幫老媽剝糖炒栗子。

“老陸！”宋聞星大叫一聲。

“聞星，你醒了？”聽到宋聞星的聲音，坐在沙發上的陸之丞擡起頭，沖站在樓梯上的宋聞星笑。

“老陸，你什麽時候來的？”宋聞星馬上啪嗒嗒地踩着拖鞋飛奔到陸之丞身邊，一屁股坐下，“怎麽不打電話跟我講！”

“人家小陸一大早就來了，哪像你，睡到太陽曬屁股都不舍得起來。”老媽捏了顆栗子，把熱乎乎的栗肉塞進宋聞星嘴裏，“小陸說要接你去他家玩，你們吃了飯再去吧。”

“真的嗎？”宋聞星一邊嚼着嘴裏的糖炒栗子，一邊轉頭去看陸之丞。

“嗯。我跟爺爺奶奶說了，今天要帶好朋友回家吃晚飯。”陸之丞把剝好的一小堆栗肉放進宋聞星的手心裏，“趁熱吃。”

“嗯！”

陸之丞在宋聞星家裏吃了一頓午飯，然後開車把宋聞星載回了自己爺爺奶奶家。

知道有客人要來，陸之丞的爺爺奶奶都在家裏等着。

宋聞星仿佛天生就有讨長輩喜歡的屬性，他嘴特別甜，一進門就喊“爺爺奶奶好”，還把老媽準備的禮物送給他們，哄得兩位初次見面的老人笑容滿面，要去冰箱拿水果給他吃。

和爺爺奶奶打完招呼，陸之丞把宋聞星帶進自己的房間裏。

宋聞星剛進去，一只白貓突然從陸之丞的書桌上跳下來，繞着宋聞星轉了兩圈。

“哇……這只貓好白喔。”宋聞星忍不住蹲下身，伸手摸了下那只貓的頭。

貓懶洋洋地喵嗚了一聲，竟然自己歪過頭，把下巴露給宋聞星。

宋聞星笑着撓它的下巴，貓舒服得眯起眼睛，露出享受的表情。

“它很喜歡你。”旁邊的陸之丞也蹲下來，撓了撓貓耳朵。

“這貓叫什麽名字？”宋聞星問。

“就叫阿貓。”

“……你好敷衍哦。”宋聞星瞥他一眼，不知道為什麽，這個名字居然戳中了他的笑點，“阿貓多大了？”

“它三個月的時候我爺爺把它抱回來，到現在已經十五年了。”陸之丞伸手摸了摸貓的後背，“從小貓崽兒變成了老貓。”

“哇……它壽命好長喔。”

“對啊，醫生說，這種白貓一般能活二十年呢。”

“豈不是陪你度過人生中的二十年。”宋聞星伸出一根手指，輕輕地戳了一下貓耳朵，“阿貓，你好啊。”

“我是很情長的人。”陸之丞一本正經地說，“小時候養的貓，長大了還在養。小時候喜歡的人，長大了還在喜歡。”

宋聞星抖着肩膀笑：“你再說大聲一點啊，讓你爺爺奶奶聽到。”

“聽到就聽到。”陸之丞膽大妄為地摟住他的脖子，親了一口，“你本來就是我的人。”

晚飯是由陸之丞準備的，他系着圍裙，站在洗碗池邊上洗菜，袖子挽起來，露出兩截幹淨有力的胳膊，看起來就像個完完全全的家庭煮夫，一點大明星的夾子都沒有。

他做飯的時候，宋聞星就站在旁邊，倚着冰箱目不轉睛地看着他。

“老人家年紀大了，不怎麽吃肉，吃得清淡。”陸之丞邊洗菜邊說，“我給你單獨準備一份，多放點鹽。”

“沒關系的呀。”宋聞星說，“爺爺奶奶吃什麽我就吃什麽。”

最後陸之丞還是給宋聞星單獨煎了一盤荷包蛋。

蛋是爺爺奶奶從村裏一個一個收回來的土雞蛋，非常珍貴，平時攢着舍不得吃。

沒想到宋聞星一來，奶奶就馬上把土雞蛋全部拿出來，讓陸之丞做給宋聞星吃。

陸之丞往鍋裏放的是豬油，土雞蛋個小，煎出來的荷包蛋也是小小圓圓的一只，金燦燦的，又香又漂亮。

宋聞星咬了一口就停不下來，一口氣吃了五六只荷包蛋。

“聞星，土雞蛋香吧？”奶奶笑眯眯地給宋聞星夾菜，“多吃點兒。”

“香。”宋聞星又咬了一口荷包蛋，嘴唇被豬油染地亮晶晶的，“好吃好吃，太好吃了。”

“好吃就全吃了。”爺爺又往宋聞星碗裏夾了一只，“土雞蛋很有營養的，你們當明星的平時忙着工作，老是吃外賣，不健康，回了家就多吃點。”

“爺爺，別夾了。”陸之丞在旁邊看着，“小心他吃多了上火。”

“我還能再吃五個！”宋聞星馬上說，惹得爺爺奶奶都笑了起來。

吃完飯，陸之丞去洗碗，宋聞星就坐在客廳裏，陪爺爺奶奶一起看電視。

奶奶剝了個橘子，遞給宋聞星：“聽丞丞說，你們小時候就認識了？以前你也住在這裏？”

“對啊，我家以前就在二區215棟。”宋聞星不好意思地接過橘子，分了一半給奶奶，“丞哥老拿零食給我吃。”

“原來是你。”奶奶思索了一會兒，突然眯着眼笑起來，“怪不得我說怎麽有一段時間他老拿着他爸媽寄來的零食往外跑。他本來也不是喜歡吃零食的人。”

“他爸爸媽媽……”宋聞星有些好奇，“我從來沒聽他提起過。”

奶奶嘆了口氣：“丞丞這孩子命苦啊，爹不疼娘不愛。他爸媽以前忙生意沒空管他，就把他丢在我和他爺爺這裏。後來他們移民歐洲了，就把丞丞也接了過去，但沒多久他們就離婚了，後來丞丞又一個人去了韓國……造孽啊，小小一個人，家不成家，就在外面颠沛流離。”

旁邊戴着老花鏡翻閱報紙的爺爺也跟着嘆了口氣。

“奶奶，丞哥他……”宋聞星猶豫了一下，忽然問，“以前是不是出過車禍？”

“是啊，是啊。這就是我最心疼這孩子的一點。”提起往事，奶奶心疼得連連嘆氣，“那年他才十七歲，好不容易休假回國看我們，結果碰上公交車側翻，差點連命都沒了。”

“公交車側翻？”聽到這句話，宋聞星渾身一顫，心砰砰跳起來。

他看着奶奶，強裝鎮定地問：“是不是24路公交車？”

答案要來了。

雖然早就隐隐約約猜到……

可他還是需要一個準确的答案。

“你也知道吧？這件事當時很轟動啊。正好是學校放學那會兒，車上全是學生，車子側翻後起火，好多人沒逃出來。”奶奶說，“丞丞倒是逃出來了，但兩條腿被玻璃渣割得全是傷，差點把筋脈都割斷了……還好還好，現在健健康康的。”

爺爺放下報紙：“不說這些了。現在孩子不是好好的嘛。”

“不說了，不說了。”奶奶抹了把淚，摸了摸宋聞星的頭發，“孩子們健康平安就好。”

陸之丞很快就洗完了碗，從廚房出來，在宋聞星身邊坐下。

他懶洋洋地把兩條腿搭到茶幾上，剛伸出胳膊摟住宋聞星的肩膀，就被奶奶賞了個栗暴：“說了多少次，不要把你的臭腳搭到茶幾上！”

“我的腳才不臭！”陸之丞叫起來，“不信你聞聞。”

“沒大沒小！”奶奶又給了他腦袋一下。

旁邊的宋聞星笑個不停。

在陸之丞家坐到了晚上八點，陸之丞看了看手機，時間不早了，便提出送宋聞星回家。

臨走前，爺爺奶奶非要把他們送到樓底下，還叮囑宋聞星有空多多來玩。

陸之丞開着車，問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宋聞星：“現在回家麽？”

宋聞星搖搖頭：“想跟你多待一會兒。”

“好啊。”陸之丞笑起來。

于是陸之丞把車開到了江邊停下，這裏人少，偶爾有零星幾個散步的路人經過。

兩個人坐在車裏，靜靜地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和五光十色的霓虹燈。

“小陸哥哥。”宋聞星突然叫了一聲。

“嗯？”聽到身邊人聲音有些異樣，似乎帶着點兒哭腔，陸之丞轉過頭看他。

“……是不是你。”宋聞星也轉過頭來。

“什麽？”陸之丞不解。

宋聞星盯着陸之丞的眼睛，問：“六年前，24路公交車側翻……那個拉着我跑出火場的人，是不是你？”

陸之丞臉上的笑容倏然消失。

他沒說話，宋聞星一直看着他。

半晌，陸之丞才嘆了口氣：“你想起來了。”

果然是你。

“為什麽不說？”宋聞星握緊拳頭，忍着聲音裏的顫抖，問。

“殷浚說你當時起了嚴重的應激反應。”陸之丞沉默了會兒，“我怕你想起來後會有不好的反應。”

“我哪有那麽脆弱。”宋聞星扁了扁嘴，覺得自己忍不了了，眼淚也跟着掉下來，“你要是早點告訴我，我……我……”

“我”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

自從上次做了那個半真半假的夢後，宋聞星早就開始懷疑了，只是一直沒敢跟陸之丞确認。

害怕那個少年是他。

更害怕不是他。

“好了好了。”陸之丞探過身，抱住宋聞星，輕輕地拍着他的肩膀，“不哭啊。現在不是知道了嗎？”

宋聞星哭了一會兒，突然擡起頭，用一雙眼尾泛紅的漂亮眼睛凝視着陸之丞，并打了個哭嗝，口齒不清地說：“我、我要跟你睡覺。”

“你說什麽？”陸之丞愣了半晌，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說，”宋聞星伸手抱住他的脖子，抽了抽鼻涕，一字一字清晰地說，“我要跟你睡覺。”

這一次，陸之丞聽懂了。

他怔了下，心髒比意識更快一步反應過來，瘋狂地躍動起來：“你……”

“我不管！”見陸之丞皺眉，宋聞星又開始哭，“反正今天晚上我不回家了！”

“……”陸之丞頓了頓，“你別後悔。”

陸之丞是很溫柔的人，或者說他只對跟宋聞星有關的事情溫柔。

尤其是當他單手握住宋聞星的肩胛骨，五指收緊，沙啞着聲音低低地問“那這樣行麽”的時候。

宋聞星皺着眉，哆哆嗦嗦地哭，白皙的臉被汗蒸得一片紅。

他對着陸之丞一頓胡亂地拳打腳踢，一會兒罵罵咧咧，一會兒又發出動物幼崽撒嬌時的嗚咽聲，就像家裏養的小貓一樣用牙叼着飼主的皮肉撒嬌一樣。

說是這麽說，可陸之丞知道，他肯定是喜歡的。

最後宋聞星是徹底沒勁兒了，他把頭埋在陸之丞頸窩裏，像小貓依偎着飼主，帶着鼻音黏黏糊糊地撒嬌：“小陸哥哥，我要你親親我。”

于是陸之丞非常聽話地翻身起來親他，雙肘撐在兩側，從額頭開始，一直到眼皮、鼻尖、嘴唇、下巴，最後又吻掉他臉上濕漉漉的淚痕。

“說你愛我。”宋聞星還不滿意，他伸手掐陸之丞胳膊上的皮肉，語氣蠻橫地威脅，“快一點！”

“我愛你。”陸之丞俯身抱住宋聞星，用額頭貼着對方。

他感受着兩顆心髒相同頻率的震動，又一次重複，認真又鄭重：“我愛你，宋聞星。”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昨天半夜那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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