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還沒待沈晚緩過神, 內務堂的管事聞聲而動,趕了過來。一看沈晚和紫微峰弟子死死盯着那位灰衣雜役的樣子,連忙上前擋在灰衣雜役面前。

“不好意思, 這是我們內務堂新來的雜役弟子。他容貌猙獰,驚擾兩位了。”管事拱手歉意地說。

“這算什麽驚擾?”紫微峰弟子揮揮手,目光穿過內務堂管事落在灰衣雜役身上, 眼睛裏帶着絲心疼,“他的臉怎麽這樣?”

一看就是有人刻意為之而不是生下來就有的胎記。

管事搖搖頭:“不清楚,他剛來我們銀光峰的時候臉就是這樣。我也好奇問過, 然後發現他還是個啞巴。”

“啞巴?”紫微峰弟子驚詫,難怪剛才那群人将這名灰衣雜役欺負得頭頂流血, 他也不說話, 原來他是啞巴。

紫微峰弟子疑惑道:“我記得銀光峰招弟子是有要求的, 怎麽會讓一個啞巴混進來?”

銀光峰的雜役弟子雖然對靈根資質沒要求,但最起碼還是要求四肢健全還是有要求的, 啞巴也算一種殘疾,按理說是不會收的。

管事嘆了口氣:“說來也是他運氣不好。他雖然是個啞巴, 但資質靈根還是有的。原本已經拜入妙靈峰當一個外門弟子,誰知一個月前正巧碰到妙靈峰二弟子心情不佳,斥責他相貌醜陋驚擾了她, 就将他發配到我們銀光峰。你們也是知道的,像外門弟子這種小人物,峰主是不會管的。妙靈峰大弟子一向又向着他師妹。”

妙靈峰二弟子, 還一個月前?

沈晚站在不遠處想,不會正好是她害曲盞辛出糗那天吧?如果真是這樣,眼前這名毀容少年從外門弟子淪落到雜役弟子,還是因她而起。

沈晚瞥了灰衣雜役一眼, 好巧不巧地正好迎上他漆黑的雙眸。

沈晚愣住,随後若無其事地移開眼。

管事道:“對了,二位今日來是為挑選随仆一事吧。我們內務堂早就挑好幾位預備人選,就等着二位過去再細細挑選。席青,你帶啞奴下去,幫他把額頭上的傷口包紮一下。”

管事對跟在他身後的弟子吩咐道。

那人點點頭,就領灰衣雜役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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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慮到沈晚性別,管事為她挑選的雜役弟子都是女弟子,眼看着自己找個姐妹的心願就要實現,沈晚卻有幾分心不在焉。

那個人被趕出妙靈峰到底是不是因為她啊?如果真因為她那人也太慘了吧?

猶豫了下,沈晚問內務堂管事:“你們為什麽要叫剛才那人啞奴啊?”

管事楞了下,“因為他不會說話也不會寫字,我們也不知道他叫什麽,幹脆就叫他啞奴好了。”

連名字都不知道嗎?

既不會說話又不會寫字,難怪被欺負得那麽慘。

沈晚想了一下,下決定道:“算了,席管事,我不選了,我就要剛才那人。你替我安排一下吧。”

紫微峰弟子驚愕道:“可是那可是個男人。”

他雖然也很同情啞奴,但沈師姐怎麽能讓一個男人跟在她身後侍候她的起居呢?

沈晚說:“規則只說讓我選一個雜役弟子,又沒規定我必須讓他照顧我的飲食起居,你放心,我自有安排。”

一錘定音,紫微峰弟子和內務堂管事雖然不理解,但還是按照沈晚吩咐的去做。

再次見到沈晚,聽到管事說從今以後他就跟着沈晚後,灰衣雜役原本被打得頭破血流都波瀾不驚的黑眸裏似乎起了漣漪。

沈晚心虛了一秒,毫不猶豫地帶他直奔浮光峰道:“你之所以被奪去外門弟子的身份,極大可能是因為我。我現在就還你一個外門弟子的身份,從今以後,你我兩不相欠。至于你能否在浮光峰站穩腳跟,就看你自己的了。”

你是在和我撇清關系嗎?灰衣雜役看着沈晚,眼睛似乎是在這樣說。

沈晚毫不猶豫地點頭:“當然,我是親傳弟子而你不過是名外門弟子,你我雲泥之別,我和你撇清關系不是正常?”

不,其實并不是,她只是覺得一般像“啞奴”這種毀容又雜役弟子的,在小說這種世界裏身份都不簡單。

她不想和不簡單的人牽扯上關系。

防範于未然。

聽到她的話,“啞奴”的眸光黯然下去,沒再看向沈晚。

沈晚不由輕拂胸口,暗道不會說話有不會說話的好處。

她帶着“啞奴”直奔遙清師兄的院子。遙清作為浮光峰大弟子,由他出面在浮光峰外門弟子中插一員簡直輕而易舉,而且看在遙清師兄的面子上,浮光峰其他弟子應該不會欺負“啞奴”。

當然,沈晚也不會白白麻煩遙清。“遙清師兄你就答應我吧,我上次生辰收了好多生辰禮,你要什麽我都能給你。”

遙清看她眼巴巴哀求的樣子,不由好笑,“不過是件小事,我怎麽可能不答應晚晚師妹你。”

沈晚摸了下鼻子,感覺自己有點仗着遙清師兄對她好就得寸進尺。

“不過晚晚師妹,你為何不把他安排至宣陽峰,是怕你師兄陸拙吃醋嗎?”遙清試探問道。

沈晚一下就炸毛了,跳起來問:“遙清師兄,你不會也信了那個謠言吧?”

長寧峰峰主我要殺了你!

遙清見狀,怔愣了一下,随後溫柔笑道:“原來只是謠言。”

“當然是謠言!”好不容易有個信她的人,沈晚不吐不快,“我怎麽可能和大師兄訂婚!”

陸拙他是人嗎?他不是。她又不是不要命。

遙清笑容不變,說:“也是,我記得晚晚師妹你在老家還有個未婚夫。”

聽遙清提起這茬,沈晚假裝傻笑不說話。

他們誰也沒注意到,聽完他們的話,跟在他們身後的“啞奴”露出一個若有所思的表情。

帶“啞奴”登記的時候,遙清凝着名錄道:“晚晚師妹,我看我們得給他取個名字,總不能啞奴啞奴地叫。”

沈晚想想也是,問“啞奴”:“你叫什麽?”

“啞奴”搖搖頭。

沈晚看他真是一問三不知,只能央求遙清師兄為“啞奴”取個名。

遙清沉吟道:“古往今來,但凡修士突破到元嬰期都可重塑肉`身。他雖現在受前生所限,喑不能言,但我期待着有一日他能突破到元嬰境界,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晚晚師妹,你覺得喚他元鳴可好?”

沈晚鼓掌:“遙清師兄你這也太厲害了,日後我如果成親有孩子,就請你取名。”

遙清聞言,哭笑不得。

元鳴的名字就這樣定下了。吩咐掌管浮光峰外門事務的弟子要照顧好他,遙清和沈晚并肩,徐徐向傳送點走去。

他們有一下沒一下地閑聊,突然,沈晚的目光穿過竹叢,落在一個穿着浮光峰親傳弟子服娉婷婀娜的身影上。

“咦?”沈晚驚訝了一下,浮光峰的二弟子不是久居鹿鳴峰而不歸,三弟子弦清也于上月被罰去鹿鳴峰禁閉三年,隔着竹牆的這個女子是誰?難道弦清又偷偷回來了?

沈晚将疑惑的目光投向遙清,遙清眼縛青绫,苦笑一下,顯然知道內情,示意沈晚繼續去看。

沈晚疑惑地朝那女子望去,待她轉身側臉朝自己這面之際,不由驚訝地張大嘴。

是雲夢仙子。

沈晚沉默地朝遙清師兄望一眼,問他雲夢仙子怎麽打扮成這樣,遙清示意她先離開。

他們倆悄無聲息地繼續往傳送點走,沒有驚擾竹牆對面的雲夢仙子。

等走出雲夢仙子聽力範圍,遙清道:“自從上月弦清去鹿鳴峰,雲夢師叔就一直這個打扮。時常徘徊在妙靈峰,不知在念叨什麽。我師尊懷疑她怕是受什麽刺激記憶回到往昔,想請酒稚仙子來幫她看,卻被她拒絕了,說她沒病,她自有打算。”

沈晚沉默了一會,問:“遙清師兄你能猜到雲夢仙子有什麽打算嗎?”

遙清微微一笑,低頭朝她看一眼:“不止是我,晚晚師妹也猜到了,不是嗎?”

沈晚勾唇,露出嘲諷的笑容:“不錯。若是她穿上舊服,勤修苦練,我倒是能猜她知恥後勇,預備提升修為;可她只徘徊在山間念叨,那我只能猜她此舉是為洛華尊者。”

遙清喟然嘆息一聲:“師叔她對洛華尊者心魔已深,其實以她的資質,未必不能踏進渡劫領域。到時候,她也可以當上一峰之主,何必倚仗洛華尊者。晚晚師妹,我聽聞你已被納入繼承候選人之一,你……”

他猶豫了下。

沈晚颔首,道:“遙清師兄,我明白的,我會好好修煉,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修士。”

遙清露出淡淡的笑:“如此甚好。”

沈晚和遙清繼續并排朝傳送點走着,忽而沈晚笑了一聲。

遙清訝異朝她看去。

沈晚不好意思地扯了扯頭發,紅着臉說:“遙清師兄,我只是看雲夢仙子穿成那樣,突然想起一句話。”

“什麽?”

沈晚一本正經道:“粉色嬌嫩,你如今幾歲了?”

看着遙清師兄一頭霧水的樣子,沈晚害羞道:“哎呀,這句話是一個丈夫嘲諷他的小妾,說小妾都多大年齡還在穿粉衣。我說這句話是想嘲笑雲夢仙子好端端一個化神期仙子,卻想着穿弟子服挽回我師尊。遙清師兄,這就是我一時有感而發的小壞心眼而已。”

她越說越害羞,小跑到傳送點,直到上了仙鶴才回過頭遙清師兄招手告別。

遙清站在原地微笑地看她越行越遠。

片刻後,他回過身,就看到元鳴站在不遠處也遙望這邊。

遙清溫和問道:“元鳴,你是感激晚晚師妹,所以也來送她嗎?”

元鳴聽到他的聲音,看向他,愣了愣,随後點點頭。

遙清微笑着說:“我不知道她怎麽跟你說的,但晚晚師妹向來嘴硬心軟,不願跟旁人扯上關系,也不願麻煩別人。她既然願意為你來求我,那就是心裏在意你的。希望你不要恨她。”

元鳴看着他,怔住。

遙清道:“不知為何,我總從你身上看出對晚晚師妹的淡淡敵意。如果是因為她連累你被逐出妙靈峰,我真心希望你放下。日後你在浮光峰的日子裏,我會替她補償你的。可以嗎?”

元鳴遲疑,随後緩緩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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