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傳承

傅瑤忍不住小聲問：“你……不會想跟他打吧？你打不過他的。”

申凱博現在的水平只能說是業餘選手中比較強的, 但打梁旭這樣的職業選手還差得遠。傅瑤跟阿七學拳這些年，雖然不能說是很強，但眼力還是有的。

她看得出梁旭剛剛那幾招雖然看起來很随意 , 但其實很專業，他的水平至少是能進省隊比賽的，而且是那種可以取得不錯名次的選手。

申凱博沉默半晌, 他回過頭, 又露出憨憨的笑容, “我想跟他打, 因為我身邊的人都打不過我。我要是總跟打不過我的人打, 我怎麽才會變得更強呢？師父，我上次遇到他之後就一直很努力地練拳, 比以前強了不少呢！”

傅瑤還是不得不打擊他，“就算你努力練拳，你也打不過他的, 業餘和職業不是一個層次, 咱們還是……別跟職業的打了吧？”

上次梁旭請了祈峰來跟申凱博打，一招就把他打趴下了, 當時坐在樹上的傅瑤看得很清楚。

申凱博卻看着臺上，沒有絲毫要退縮的意思。

傅瑤還想勸, 忽然聽到身後阿七說道：“讓他打吧, 他說得對，不經過實戰是不可能變強的。”

傅瑤愣了一下，阿七都這麽說了，她便不再繼續勸說了。

再打幾場兩個人就要遇到了，傅瑤雖不希望這樣，但想來只是比賽, 最多受點小傷，總不至于重傷。

打拳擊比賽的又有幾個不受傷呢？阿七叔說過，他的職業生涯中受過多少次傷自己都記不得了。他這麽強都會受傷，更何況別人？

申凱博既然選擇了這條路，那就是做好了這樣的心理準備。

接下來祈峰再上臺的時候就沒人跟他打了，他的對手遇到他的時候直接跟裁判宣布自己棄權。

臺下的觀衆就開始議論了起來。

“這個人是打職業的吧？這麽強！”

“王者虐青銅呗，就是來玩玩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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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裁判直接把那一百塊給他得了，反正也沒有人打得過他。”

“不光是沒有人打得過他，現在是沒有人跟他打了。接下來肯定也不會有人跟他打了，大家又不傻，誰會願意單方面挨揍啊？”

正說着，觀衆們看到申凱博走上臺去，這一場輪到他跟祈峰打。

他是今天表現最好的業餘選手，原本如果沒有這個職業選手來，他應該能拿第一。

觀衆們都覺得有些可惜，不過反正也不是重要的比賽，獎金區區一百塊而已，誰也不會放在心上。尤其是大家都知道申凱博是申氏的獨子，家大業大，就算獎金是一萬塊他都不會放在眼裏。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申凱博，等着他開口認輸。反正前面的選手全都認輸了，他開口認輸一點也不丢人。

此時，在沒有人注意到的人群的最後面正站着一男一女，男人大概二十來歲，面容英俊，臉上永遠挂着淡淡的笑容。女人快四十歲了，但保養得非常好，看起來依舊美麗迷人。

女人的神色非常緊張，她看着臺上的男孩子，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裏，“可不能讓我家小凱受傷啊！萬一他不認輸怎麽辦？他這孩子性子倔得很……你這樣做是不是太過分了？”

男人微笑着：“不這樣做，他怎麽會放棄比賽，乖乖回去繼承家業呢？夫人放心，這個職業選手是我們的人，他下手是很有分寸的。”

他扶了扶眼鏡，目光中的笑意更盛。

這時，人群中又是一陣驚呼。

“他沒有認輸！”

“也太彪了吧？”

“認不認輸有什麽區別嗎？還不是一拳的事兒？”

“白白挨一記重拳，他是不是缺心眼兒？看着就疼啊……”

“廢話，打倒在地能不疼嗎？前面被打的都起不來了……”

“其實也不是起不來……我看前面幾個是不想起來吧？他們又不傻，起來繼續挨揍？直接就當被ko了就好了呗！”

這時，裁判宣布比賽開始。

傅瑤有些不忍心看。

她別過目光，很快就聽到了身邊觀衆們的驚叫聲。

臺上的申凱博被祈峰一拳擊倒，裁判立刻跑過去開始讀秒。

祈峰退到中立角，目光冷淡地看着自己的對手。

對他來說，場上所有人的都是不堪一擊。若不是因為梁旭出錢讓他來打，他才懶得跟這些人玩兒。

原本他以為梁旭出錢是想讓他趁機暴打申凱博一頓，好報在學校被揍之仇。但梁旭卻并沒有提這個要求，他的要求是：“下手狠一點，讓他知道這一行不是他能混的。但是也別太狠，把人傷得太重的話我上面那位是交不掉差的。”

祈峰跟申凱博沒有私仇，既然梁旭出了錢，他怎麽說，他就怎麽做。

裁判讀到“5”的時候，申凱博慢慢地站了起來。

裁判被他站起來的動作吓得後退了一步，他是沒想到這個年輕人還有勇氣站起來。

別人被打倒後全都選擇裝死，一直到讀秒結束的時候才肯站起來的。

他定了定神，只好宣布比賽繼續。

申凱博站起身，擺好一個防守的姿勢，死死地盯着祈峰。

他站起來讓祈峰有些意外，他打量了申凱博一眼，然後猛地一拳揮出。

這一拳結結實實地打在申凱博的臉上，沖力太大，他站立不穩，摔在了地上。

觀衆們急了。

“別打臉啊！”

“打人不打臉，你都比他強這麽多了，為什麽還要打他的臉？”

“年輕人不講武德！”

“耗子尾汁！”

裁判又過來讀秒了，他這回讀得比較快，似乎是想在申凱博站起來之前把秒數讀到十。

但也就讀到了“8”，申凱博就站了起來。

他的嘴角有血絲流出，讓觀衆們看得心驚肉跳。

傅瑤已經忍不住了，大聲叫道：“申凱博你給我下來！聽到了沒有？”

申凱博回頭看了她一眼，沖她微笑着說：“師父，至少讓我拿一分吧。”

人群後面，那個美麗的夫人已經忍不住開始抹眼淚，“不行，我受不了了，你讓你的人給我下來！”

男人拍拍她的肩膀，“夫人，我知道您的心情。但是如果這個時候讓他下來……那小凱可就贏了，他一定會受到鼓舞，堅定練拳擊的信念，這樣的話……他就不會乖乖回家繼承家業了。如果他在這條路上繼續走，只會受更多的傷，讓夫人更傷心。”

夫人抽泣着，“可是我……我怎麽忍心……”

她一邊哭着，一邊指着臺下的傅瑤：“那個女孩子是誰？小凱為什麽叫她‘師父’？現在男孩子都喜歡這麽稱呼女朋友嗎？”

男人猶豫了一下，“可能……不是他女朋友吧？”

夫人怒道：“不可能！她那麽關心我家小凱，怎麽會不是他女朋友？”

男人：“……”

怎麽好端端的話題忽然變成那個漂亮的女孩子是不是申凱博的女朋友了？

他們說話的工夫，臺上的申凱博又被擊倒了兩次。

他居然爬起來得越來越快，裁判雖然有心數快一點讓他淘汰，但是總不能快到離譜，還是趕不上他起身的速度。

這時，三分鐘打完，中間休息一分鐘。

申凱博跳下臺的時候還很有精神，雖然嘴角還有血絲滲出。

傅瑤簡直無語了，“你還真的挺抗揍。”

申凱博笑道：“謝謝師父誇獎。”

傅瑤：“……”

這是誇獎嗎？

她用毛巾幫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跡和身上的汗水，幫他拿了一瓶水，讓他喝了兩口。

祈峰并沒有走下來，依舊站在臺上。

他看着申凱博和他身邊的女孩子，目光閃動。

傅瑤忽然聽到阿七開口說道：“你跟他說，如果想得分，一下場……放棄防守。”

她微怔，随即就明白了。

如果兼顧防守，申凱博永遠沒有機會得分。可是要放棄防守，他不是會被打得更慘嗎？

但是阿七這樣說了，她只好小聲把阿七的話跟申凱博說了。

申凱博呆了一下，然後笑了，“知道啦，多謝師父教誨！”

這時，比賽休息的時間結束。

申凱博回到場上，目光立刻死死地盯着祈峰。

祈峰輕蔑地看着他，擡手又是一拳。

申凱博再次倒地，裁判剛要跑過來，他馬上就彈了起來。

裁判：“……”

有幾個懂拳擊的人忽然看出了異樣。

“他都不防守了？”

“是不是覺得反正也防不住？”

“幹脆認輸呗！”

“随便吧，他想打就打吧，這三分鐘打完，裁判就可以宣布結果了。”

這次的比賽本來是要打四場的，但是按規定，如果前兩場比分差距過大，後面就直接不用打了。

申凱博被擊倒了很多次，扣的分已經非常多了。

祈峰原本并不把申凱博放在眼裏，但看他居然越打越精神，忍不住就有些在意了。

比賽只剩下了最後三十秒，已經沒有什麽懸念了。

祈峰打算最後再打倒申凱博一次，比賽也差不多到時間結束了。

他猛地出拳，打向申凱博的臉。

而與此同時，申凱博也出拳了。

人群中瞬間安靜了下來。

申凱博再次被打倒下的同時，他們看到祈峰的胸口處挨了一拳。

裁判愣了半天才想起來宣布：“藍方……得一分！”

觀衆們瞬間歡呼起來。

雖然只是一分，但仿佛申凱博成了全場的勝利者一般。

鬼知道這一分有多不容易。

對祈峰而言，打贏申凱博只是動動手指的事，但對申凱博而言，拿這一分卻有着非常重大的意義。

他在職業選手的手中拿了一分！而且他沒有認輸，堅持到了最後！

上場的選手很多，但沒有一個人像他這樣堅持，大家甚至連打都不敢打。

臺上的裁判激動得哭了出來。

他不是專業的裁判，其實就是這家健身中心的一個拳擊教練，自己也挺業餘的。

雙方實力的差距誰都看得出來，但是……申凱博他得了一分！

換成是他，早就投降了。

随即他宣布比賽結束，紅方勝。

當然，已經沒有人在乎誰勝誰負了。

臺下的傅瑤覺得自己的鼻子莫名有些酸。

她忽然覺得自己其實一點兒都不了解申凱博。

而那個一直沒有上前的夫人，這會兒已經哭得妝都花了。

“我兒子……太棒了……嗚嗚……”

男人不得不提醒她，“這不是我們想要的結果，經過這件事，只怕他更不願意回家繼承家業了。”

夫人一邊哭一邊說：“再說吧……反正小凱最棒，我兒子怎麽能這麽優秀……女朋友也那麽漂亮……”

男人：“……”

祈峰走下臺的時候看看到傅瑤在給申凱博遞毛巾和水，他從他們身邊經過的時候，傅瑤叫住了他。

“祈峰先生。”傅瑤走過來，甜甜地一笑，“謝謝你給申凱博上了一課，我覺得或許有一天……你們會在賽場上遇到也說不定呢！”

她伸手拍了拍祈峰的肩膀，轉身走回到申凱博身邊。

祈峰的臉色卻瞬間變了。

作為一個職業的拳擊手，就算是下了臺，他的身體也有一種慣性，會讓他下意識地躲開所有的攻擊。

但是剛剛那個女孩子拍他的肩膀，雖然他有意識想躲，但竟然沒能躲開。

看起來只是輕輕拍了一下肩膀，但如果是在賽場上，這可能就是一記重拳打在身上。

他看向那個瘦小的女孩子。

這女孩子……到底……

……

申凱博今晚是偷偷跑出來的，沒告訴家裏人自己是來打比賽的。他母親不喜歡他打拳擊，所以他一直都是瞞着家裏人。

從健身中心出來，傅瑤拉着申凱博去附近的藥店買了點藥，仔細地幫他塗在受傷的地方。

他臉上有些地方已經開始腫了，看起來仿佛胖了一圈兒。

“你回去跟家裏人怎麽說啊？”傅瑤一邊小心地擦藥一邊問。

“就說……跟同學打架了呗，反正家裏也知道我總愛惹事。”申凱博蠻不在乎地說道。

因為要瞞着家裏人，申凱博是自己打車來的，就自己打車回家去了。

傅瑤沒有打車，在公交站臺等公交車，這個點兒末班車應該還是有的。

阿七在這個時候飄到了她的面前，表情鄭重地對她說：“瑤瑤，幫我做一件事。”

傅瑤還從來沒聽阿七求過自己什麽事兒，立刻就點頭，“好啊，阿七叔您說。”

阿七盯着她的眼睛，緩緩說道：“我要你替我……教申凱博拳法。”

傅瑤愣住了。

阿七可是從來不讓她把拳法傳給任何人的，怎麽會突然這樣說。

她還沒有問，阿七便解釋說道：“我留在這個世界上不願意離去的原因……就在于此。”

他一字一字地說道：“傳承。”

這時，公交車到站了。

末班車上人不多，傅瑤找了個位置坐下，阿七懸空坐在她旁邊。

阿七繼續說道：“我最大的遺憾，就是在我死之前沒有來得及把拳法傳給任何一個人，我的拳法是我所有的心血結晶，可是我死之後，它就會在這個世界上消失，從此再也沒有人知道。我……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

傅瑤其實查過阿七的死因。

阿七是死于突發性的腦溢血，當時很多人都覺得特別可惜，媒體也報道了很多天，這些資料很好查。

還有媒體深挖了阿七的家人，發現他的家族中有好幾個都是死于同一種病，推測和基因有關。加上他作息不規律，比賽壓力大一系列原因，最終導致病發身亡。

他生前怎麽也想不到自己會這麽早就去了，所以完全來不及把自己自創的拳術流傳下來。

阿七繼續說：“我游蕩了很久才找到你，你能看到我，而且有學拳術的天分。但是你對這方面顯然并不感興趣，也不可能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這上面。所以你……不可能是我的傳承者。”

傅瑤明白了， “你覺得申凱博可以。”

雖然申凱博總是不太聰明的樣子，但這個人确實有一種拼勁兒，他對拳術有熱情，又有一種永不服輸的勇氣，這些品質吸引了阿七。

阿七點頭，“我覺得他可以，但是我教不了他，你……可以幫我嗎？”

傅瑤沒有猶豫就答應了：“可以。”

這是阿七叔的心願，她當然要幫他完成。

原本只是開玩笑，因為爬樹的事申凱博一直叫她“師父。”

沒想到這聲“師父”，還真是沒有白叫。

……

今天晚上是校花投票截止的時間，傅瑤想等到結果出來再睡。

她做不了什麽，也只能看着。雖然對這個比賽她本來也沒抱什麽指望，而且也沒有什麽可以努力的空間。但既然是和她相關，總是會在意的。

她有些擔心在最後的時刻會有人刷票——不光是擔心，她覺得肯定會有。如果是她打算刷票，一定會在最後幾分鐘。

但她也做不了什麽，畢竟她沒有一個電腦用得很厲害的朋友，自己的電腦知識也相當貧瘠。

能拿第一肯定是好的，可以拿到更多的代言費。但是對現在的她來說，是完全控制不了局面的。

原本想着看了結果再睡，但是十一點剛到她就困了。

薛恒一直教育她早睡早起，她都養成習慣了，一到這個點兒就會自然而然地産生困意。

想着反正也做不了什麽，就放下手機睡了。

……

阿雯這個時間并沒有睡，她反正已經熬夜習慣了，通宵對她來說是很平常的事。

她一直盯着電腦數據看，小晴跟着她一起加班，遞了一杯咖啡給她。

“今晚肯定會有人來刷票，”阿雯打了個哈欠，“準備好了嗎？”

小晴點頭：“技術部在加班了，請了幾個厲害的技術員，應該不會像上次那樣被黑客入侵。馮晨曦那邊應該是已經放棄了，我們就防着其他幾個人刷票就好了。最後十幾分鐘會有之前從來沒有出現過的驗證碼彈出來，如果是電腦程序刷票是來不及破解的。”

剛說完話，就看到有技術部的人跑過來了。

“雯姐，有黑客，我們頂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