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美人有罪8

眼前的,可不是周砥行那個表妹麽,來的真快啊。

表妹杏眼含怒,上下打量瑟瑟一番,見瑟瑟生的是天姿國色,體态婀娜,她鼻尖又嗅得瑟瑟身上隐隐一股幽然體香,眸子裏都快嫉妒冒火了。

周砥行的表妹不過山野村姑,十四歲才入住将軍府,過了兩年大小姐的日子,生怕重回貧苦家庭,滿心念着都是嫁給周砥行,以後榮華富貴一輩子。

得知歸來的周砥行帶回來了一個女子,李尤翠一下子警惕了。

好在,來的只是個外頭獻上來的美人,沒有根基,沒有背景。

“進了門不來請安叩頭,還想着找地方休息,果然是小地方的人,沒有規矩。”

李尤翠一上來的找茬勁兒,是完全展現了出來。

瑟瑟抿唇,不亢不卑:“不知姑娘是周将軍的姐姐,還是姑姑,或者是哪位長輩,還請明示。”

旁邊丫鬟小聲嘟囔:“不是說将軍未曾有妻妾麽……”

李尤翠臉上一陣紅一陣青。她一個表妹,還是寄宿的,自然擔不得請安問候的身份,可她想壓住瑟瑟,又怎容她不低頭。

“這裏是将軍府,将軍府我說了算。我說請安,你就得給我請安!來人,壓着她,讓她跪下給我磕頭請安!”

仆婦得了指令,立即上前來按住瑟瑟。

瑟瑟豈容她們放肆,揮手打開,與丫鬟退後幾步,看着張狂的李尤翠,咬着唇對那親兵淡淡道:“軍爺看着了,非是我不留,而是此地不留我。”

放肆的仆婦們差點都沖着瑟瑟的臉打上來了,虧着那親兵反應快護着,一行人怎麽進的将軍府,又怎麽出來了。

丫鬟忐忑不安。而瑟瑟坐在馬車裏,撐着腮面無表情。

最後,馬車還是在一處客棧落了腳。親兵安頓了瑟瑟,趕緊去通禀周砥行此處發生的事情。

天近黃昏,來接瑟瑟的人敲了門。丫鬟應門而開,還未喊将軍,就愣住了。

“寧王……殿下?”

執子下棋消磨時間的瑟瑟微微擡眸,果真看見那位一臉溫和的寧王站在門口。

“我替周将軍送姑娘回去。”

瑟瑟起身行禮,垂眸低語:“此事不敢煩勞殿下,我在此等候就是。”

“他今夜回不來,如無人送你而回,只怕那扇門你進不去。”

寧王看着和氣,說出來的話口吻也溫和,只其中有些東西,落在瑟瑟耳中,有些刺。

瑟瑟神情落寞:“我一個身似浮萍的弱女子,無依無靠,殿下何苦還出言挖苦!”

似是提起傷心事,她雙眸一眨,淚滴兒滾落。

寧王看着她哭,冷不丁道:“你哭起來……挺好看的。”

瑟瑟有些哭不下去了。

眼前這個寧王,有些讨厭。

惹哭了瑟瑟,寧王也待不下去了,他等瑟瑟抹了眼淚,一邊告辭,一邊遲疑着:“你……”

良久,‘你’的後面,他一個字也沒有說。

瑟瑟愈發覺着眼前人讨厭了。

最後,寧王還是沒有說完後頭的話,離開了。

夜裏,瑟瑟手指在帷幔上一劃,一劃,慢慢陷入了沉睡。

如寧王所說,周砥行的确等到第二天才有時間來接她。而跟着周砥行一起回到将軍府的瑟瑟,正大光明走的正門,前來迎接周砥行的李尤翠,滿臉壓抑着怒火,給周砥行行禮的同時,被瑟瑟一并受着了。

将軍府很大,周砥行不想離瑟瑟太遠,只把他院子旁邊的一處院子撥給了瑟瑟。當夜,他重新整理了心情,激動又忐忑前來瑟瑟的院子。

點着數十盞燈籠的院子裏,瑟瑟一襲白裙,頭簪一朵小白花,跪在地上。她身前放着一個火盆,燃着火焰,燒得焰火印在瑟瑟臉頰,通紅一片,唯獨眸中淚光斑駁。

她在祭拜。

周砥行眼前一黑。

瑟瑟發現了周砥行,慌忙抹去了眼中淚,令丫頭收起了這些東西。

周砥行進屋等瑟瑟換衣出來,猶豫半天,沒好張口。

瑟瑟就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麽,娓娓道來:“我在家時,鄰家有一個哥哥對我多般照顧,親如兄妹。後來,他從了軍,去了鐵騎軍。”

周砥行精神一震:“我的軍隊?”

“是啊,他說,要跟着将軍一起建功立業,守衛江山大好河山。”瑟瑟看周砥行的目光,滿是崇拜,又有些赧然,“我一直聽着哥哥對将軍的稱贊,也如哥哥一般,把将軍這位大英雄放在心中。”

周砥行心中感慨。他從軍多年,死裏逃生,豁出一條命,為了可不就是成就江山萬代基業,讓百姓無憂麽。

瑟瑟口中的哥哥,既是百姓,又是向着他進發的士兵,令他心生感動。

周砥行忽地反應過來,瑟瑟在院子裏設的火盆。他的心,慢慢涼了下去。

“……大軍回來了,哥哥沒有回來。”瑟瑟聲音很輕,輕的周砥行險些沒有聽清。可他聽清了,心下一片苦澀。

他的将士,有多少都留在了那片戰場上,有多少英魂的家裏,像瑟瑟這樣的親人在哭泣。

瑟瑟抹去了腮邊的淚,卻對周砥行露出了一個笑臉:“但是我知道,哥哥他能與将軍一起并肩作戰,守護河山。我在将軍的家中告訴他,他的英雄,回來了。我相信,他此生無憾。”

周砥行攥着瑟瑟的手,眉宇一片堅定:“相信我,再給我幾年,我會讓世間和平,再無戰争!”

“将軍!”瑟瑟眼含熱淚,渾身微顫,她拼命點着頭,“我相信您!您一定是最好的将軍,最好的守護神!有您在,我什麽都不怕了!”

激動的心情暫且收拾了。瑟瑟洗了臉,眼圈還有些微紅。她站在周砥行面前,身上那襲白裙,更是襯的她纖細瘦弱。

“将軍,”瑟瑟在周砥行面前緩緩蹲下,細白的手握着他,眸中閃着光,“我知道,我從此就是将軍的人,我要服侍将軍。”

周砥行渾身僵硬,有些莫名的尴尬。

他沒法說不想,也沒法說算了。更不能說,你來吧。

瑟瑟不急不緩道:“只我希望将軍給我三個月的時間,容許我替哥哥守孝三個月。三個月後,瑟瑟什麽都聽将軍的。”

周砥行眼睛一亮。對,這樣就很好!

他如釋重負,立即點頭,鄭重其事對瑟瑟道:“你放心,這三個月,你就當你是客人。”

瑟瑟感動不已:“将軍真是世間少有的大好人,偉男子!瑟瑟能服侍将軍,是瑟瑟無盡的福氣!”

第二次求洞房依舊失敗,可周砥行走的時候,嘴角勾的老高,渾身透露着一股舒服的興奮勁兒。

癡癡目送周砥行離開後,瑟瑟随手摘了發髻間的小白花,打了個哈欠去睡覺。

她在将軍府落腳了。

将軍府的下人,以往圍着唯一的女眷小表妹阿谀奉承,這來了一個正兒八經的将軍的女人,仆婦一窩蜂,又湧向了瑟瑟。每日裏讨好着,小心侍奉着,她的院子裏短短幾天,從沒有人住的閑置屋子,變成了将軍府最奢侈最舒适的地方。

李尤翠氣紅了眼,狠狠在自己屋裏掐花,邊掐邊罵。

她的丫鬟給她出主意:“将軍總有出去應酬的時候,到時候姑娘教訓她一頓,她縱然告狀,将軍也不會搭理這種後宅事情的。”

李尤翠如夢初醒。對啊,她可以和瑟瑟玩陰的啊!

等周砥行出門應酬,李尤翠雄赳赳氣昂昂帶着丫鬟闖到瑟瑟院子裏。

天氣正好,瑟瑟把一些東西擺出來院子裏曬着。石桌上,有着幾幅字畫,還有一盒打開的胭脂盒。

胭脂盒鑲着珠寶,流光璀璨,裏頭是豔紅的胭脂,細滑有香。

李尤翠一進來就嗅到了這股子胭脂香。而在之前,她分明記得瑟瑟身上,就是這股胭脂香。

勾人的香,聞了就甜膩。莫不是她靠着這種手段,勾着表哥?

瑟瑟忙着手中的事,見了李尤翠只點了點頭:“表姑娘。”

李尤翠借着丫鬟遮擋,順勢把胭脂盒攏進袖子裏,面色不自然:“我來看看你,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瑟瑟也就依她所言,背過身和丫鬟一起搗鼓花泥。

等她聽見院子裏來來回回的腳步聲離開後,令丫鬟清點了一番,胭脂盒丢了三個,裙子少了一身,镯子頭釵各兩個。

丫鬟都傻眼了。将軍府的表姑娘,居然這麽不要臉,居然偷東西?

瑟瑟當夜提着燈,走到周砥行院子門口,見着門口守着的親兵,她踟蹰着又折轉了回去。

等周砥行次日得了空來尋她,問起此事,瑟瑟只避重就輕:“表姑娘來尋我玩,并無其他。”

只她神情落寞,令周砥行想歪了。當即表示,整個将軍府,除了他的書房外,她都可以去逛,若是她實在無趣,還可以出府去走走。

瑟瑟驚訝過後,臉上蕩開一個笑。

“倒也不用出去,我人生地不熟,也不欲與他人相識,只要将軍得了空,多來尋我說說話兒,就好了。”

周砥行從第二天起,只要軍營無事,再遠也要從軍營驅馬回來,只為去瑟瑟屋子裏小坐片刻。

哪怕只有一時半會兒,見着瑟瑟滿足地笑容,他的心裏頭都暖呼呼的。

而瑟瑟,用了十幾天的時間,默了一本兵書,等周砥行再來時,鄭重其事贈與了他。

“我在縣衙時,曾在吳縣令書房見過一本兵書。那會子只為了打發時間,記了下來。如今想來,或許是老天知道我要來到将軍的身邊,才會令我記下此書,贈與将軍。”

“也不知道,這本書對将軍是否有幫助。”瑟瑟遞過去了書,笑得有些羞澀。

周砥行只匆匆翻看了兩眼,眼睛都亮了:“此書甚好!與我大有用處!”

瑟瑟滿足地眯眼笑了:“能夠幫到将軍真是太好了。”

周砥行如獲至寶,低頭苦看,半響,他卻哼哧哼哧道:“……這個字,怎麽讀?”

言罷,他有些赧然地摳了摳頭。

瑟瑟眼神柔軟,輕聲道:“若是将軍不嫌棄,每日裏,我去陪将軍共學,如何?”

周砥行得了對他充滿誘惑力的兵書,再看瑟瑟,就像是天上仙女兒,一颦一笑都是令他心醉的美好。

“好!”周砥行樂呵呵應了。

瑟瑟第二天,撐着一把油紙傘,提裙緩步搖曳,娉娉婷婷的身姿,停在了周砥行最為嚴守的書房外。

雨滴打落在油紙傘上,噼噼啪啪,傘沿下,瑟瑟眸波流轉,是一股動人心弦的狡黠。

作者有話要說:  吳蘭臺:阿嚏!

[喜滋滋]:一定是瑟瑟想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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