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你瘋了

“我們真在上藥。”柳憶氣哼哼拍桌子幾下,對上石磊挪揄目光,先漏一半氣勢。

“對對對,哥你說的對,你們上藥呢,大白天的,關着門、拉着帷幔,給五六年前傷疤上藥。”石磊嘿嘿笑着,那表情,就差把你當我傻幾個大字寫臉上。

可不就是,小霸王龍一時興起,非給要給五六年前的傷疤上藥?但這說出去,誰信?真是要跳進黃河洗不清了,柳憶深吸口氣,扭頭瞪齊簡。

齊簡端坐主位,微微一笑。

“你倒是解釋啊。”柳憶氣得跳腳。

面對柳憶可以玩鬧,面對齊王世子,石磊拘謹不少,擡頭看他時,不自覺将背脊挺直。

“如你所見。”齊簡颔首致意,做個請的動作,“這茶是柳憶最愛的,你嘗嘗看?”

“我不是讓你請他喝茶,我是讓你解釋啊。”柳憶欲哭無淚。

疑似白日淫喧,還被千裏迢迢來探親的妹夫堵在床上,這要是傳回去,自己一世英明不全毀了嗎?

看柳憶真有些急了,齊簡轉念想到,柳憶這些年,一直繃着端着,在柳悅、石磊,甚至柳将軍夫婦面前,都是主心骨,如今陡然被撞破這種事情,威信受損,也難怪他要急。

不過這樣張牙舞爪的小豹子,倒是分外可愛,齊簡舔舔嘴角,再次開口:“我們真是在上藥,給胸前上完,給背部上,沒再給第三個地方上過了。”

柳憶:…你這數學可真好。

柳憶扶額,自暴自棄般嘆口氣。

給背部上藥,還需要翹屁股?騙誰呢?還有,那些傷都好幾年了,早好得不能再好,這時候上什麽藥?石磊口裏應着,心裏明顯不信。

“你愛信不信,真是上藥。”柳憶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對上石磊探究目光,臉都黑了。

看他表情有變,石磊頓時想到先前在軍隊裏,曾聽聞男子相好後的情形,石磊眼神直了好一會兒,突然明白過來。

難怪要上藥,難怪要趴着翹起屁股!

想到先前世子的話,先不說那裏要不要上藥,至少身上要上藥?石磊扭頭偷看齊簡兩眼,露出點瞠目結舌意思。

世子看起來矜貴自持、玉樹臨風的,竟真有傳言中的不良嗜好?那柳憶,也太慘了吧!

同情地望向柳憶,發現柳憶竟還翹着二郎腿,石磊咂舌,緩緩豎起大拇指:“哥,這麽坐着,你不疼嗎?你可太能忍了。”

柳憶順着他目光看下來,呼吸一頓,咬牙切齒站起身:“我看你欠收拾了。”

齊簡看着小豹子追打石磊,微微彎起眼眸,方才看到柳憶滿身舊傷的難過,疏解不少。

可是看着看着,他又有些不滿,就算是親兄弟,二十好幾還拉拉扯扯,也不合适,何況還是內兄和妹夫?他眯起眼睛,想說句什麽,耳尖微動,擡眼看向堂屋門外。

曉斯和王公公一前一後走進來,經過院門時,曉斯不經意擡頭,對着齊簡微微颔首。

齊簡清清嗓子,喊聲柳憶,挑眉看向屋外:“今兒個是什麽風,把王公公又吹來了?”

“瞧世子說的。”王公公依次請安,看到石磊,笑道,“這想必是石将軍長子吧?前兒個皇上還念叨,說是算日子,西蜀那邊的人,差不多要到了。”

聽到這話,石磊臉色變了。

因公進京,卻不先入宮,反而跑來異姓王府?這要真追究起來,也是個不小錯處。外一再被有心人扣個意圖不軌的罪名,那更是吃不了兜着走。

柳憶略一思索,正要開口,卻聽齊簡已經開了口。

“他才到京中,滿身塵土不宜面聖,柳府和石家又都沒什麽人,是我叫他先來我府上休整一番,明日進宮請見。”

齊簡說完這話,安撫般對着柳憶笑笑,從懷裏掏出荷包,親自放在王公公手裏:“這種小事,不必勞煩公公挂心了。”

王公公有些驚訝,荷包大到手都沒法合攏,且這個重量太過壓手,連掂量都不必,就知道裏面黃白之物不會少。

他馬上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老奴并未看見石公子,今日前來,也只是為召世子入宮。”

柳憶剛想松口氣,聽見後面這話,先對着石磊使個眼色。等家仆引着石磊去休息後,才壓低聲音:“王公公,容我多嘴問一句,這次,又是為了什麽?”

王公公将荷包塞進懷裏,小聲道:“三皇子。”

“三皇子怎麽了?”柳憶聲音更低。

王公公猶豫片刻,笑着搖搖頭。

這是銀子還沒到位啊,柳憶抿着嘴唇,從懷裏掏出荷包,打開繩結,抓出兩個金光閃閃的小東西,想了想,又再抓一個。

把三個小金裸子放在王公公掌心,柳憶壓低聲音,又問一遍。

“聽說,是跟大軍私調有關。”王公公将金裸子放進先前荷包,半個字不肯再說。

不過這句話一句已經足夠,柳憶啊一聲,垂下眼眸,知道果然是那事。明知這是計劃內的,他卻還是忍不住擔心,幾次看向齊簡,欲言又止。

齊簡挑眉,俯在他耳畔調侃:“呦,我的小柳将軍不得了嘛,出手闊綽,讓我這個世子都開了眼?”

“攢了好幾年呢。”柳憶摸着耳朵,看他一眼,抿起嘴。

做戲做全套的道理,齊簡懂,柳憶也懂,這筆錢花出去了,至少在王公公眼裏,齊府對這事情,多半是不知情的。

有了這個認知,又拿了錢,等回宮裏,王公公給皇上轉述時,自然要偏幫着齊簡說上那麽一句半句。

一句半句也就夠了,齊簡拉過柳憶,在薄唇上小啄一口:“放心。”

耳根開始發紅,雖害羞,柳憶卻沒制止。他反而仰起頭,有樣學樣,也在齊簡臉頰輕輕親上一口:“萬事小心。”

在人前如此主動的小豹子,可真是少見,要不是時候不對,齊簡真想再做些什麽。可惜了,他斜眼看看王公公,見王公公快要把頭快埋到地裏,這才勾勾嘴角:“走吧。”

看着人走到門邊,柳憶咬咬嘴唇,再次喊聲小心。

齊簡彎着眼眸,并沒回頭,只是沉聲道:“念你如此擔憂,第一局算數,算我輸。”

聽見這話,柳憶和王公公臉色,都有點微妙。

等人徹底離開,石磊才從院外繞回來,看見柳憶還站在門口,他拍拍柳憶肩膀:“哥,別看了啊,人都走了。”

“滾。”柳憶啪一聲打落石磊爪子,捏捏拳頭,“方才的帳,我還沒算。”

“哥?我錯了,我真錯了。”見他來真的,石磊吓得拔腿就跑,直到跑出去幾丈遠,才敢小心翼翼回頭,看上幾眼。

柳憶還在站門旁,并沒有追出來的意思。見石磊看過來,他言簡意赅,說句滾回來。

石磊松口氣,挪着小碎步往回走,走到一半,小聲道:“哥,你真不打我吧?”

“沒心情打你。”柳憶撇撇嘴,目光還看着齊簡離開方向。

這步棋,齊簡謀劃許久,按理說不會出差池,這點柳憶明白。可是一旦出點疏漏,便是萬劫不複,這點柳憶也明白。

自己父親手握虎符,就算真出事,皇上想來,也不會願意将柳家牽連進去,所以,萬劫不複的,只能是齊簡。

這點,是柳憶更明白的。

先是為替柳将軍解困,調動太子那小股操練軍隊,後又為保柳家和自己平安,調動駐北大軍攻隴,齊簡就算做有萬全準備,也保不住所有環節完美。

何況,還不光是事,這裏還有人,外一其中哪個人臨時倒戈,那齊簡境遇,就真危險了。

想到這裏,柳憶眉頭慢慢擰成川字。

如今,宮自己是進不去的,但只在府上等消息,又實在不能安心。總要做點什麽以防外一,就算到最壞那步,也還是要搏一搏。

柳憶将如今京郊大營情況盤算一遍,選中其中幾個主事将軍,又仔細回憶原書,把這幾個人和書裏看過的情況一一對應,确認再無遺漏,他長出口氣,不經意間看向石磊。

“哥?哥?你終于聽見我叫你了?”石磊在他眼前擺擺手,綻出個笑臉。他方才已經叫好幾聲,柳憶一直置若罔聞,要是柳憶再沒反應,他都打算冒着被打風險,伸手推人試試。

誰知柳憶只是看看他,連嘴都沒張,扭頭就往屋裏走。

“哥?哥!你等等我啊。”石磊趕緊跟着往裏走,心裏開始犯嘀咕。石家一直是柳家副手,這幾年,他更是跟在柳憶身邊,哪怕是上戰場,柳憶也向來沉穩。這麽些年,石磊就沒見他像今天這般失神過。

柳憶進到房內,鋪好紙張,研墨蘸墨一氣呵成,高懸着手腕,遲遲沒有落筆。

“哥?”石磊站在桌邊,意識到事情有些嚴重。

柳憶沒理他,手腕終于動起來,他下筆很慢,每筆精雕細琢,不像是在寫信,反倒是像在繡花。

寫完一頁,他将紙放在近旁,再次蘸墨,換種筆體又寫一頁。

上一頁字體,石磊只覺得有些眼熟,待看清這頁紙上字跡,石磊心裏咯噔一聲。眼見柳憶寫滿兩頁,還不打算停手,他吓得按住柳憶手腕,小聲道:“哥,你瘋了?”

“這只是先預備着,以防外一。”

柳憶避開他的手,又寫一頁,然後派石磊看着這些紙張風幹,自己則去小廚房尋尋覓覓,抱回幾根蘿蔔。

在石磊震驚又惶恐的目光下,柳憶切開蘿蔔,找把小刀,認認真真開始雕刻。

等筆跡徹底風幹,蘿蔔印章,也雕刻完畢。

柳憶拿着蘿蔔印章,在印泥上按按,找到和印章對應的信,小心翼翼蓋上去。看着落在信箋上的紅色印記,石磊倒吸口氣,連話都沒敢說。

将每封信蓋好印章,柳憶把蘿蔔印章仔仔細細切成蘿蔔絲,擡頭看看石磊,深深鞠上躬。

“事情,應該不會走到那步,但如果真到那步,我便拿着這些聖上、太子和三皇子密函,去大營碰運氣。”

頓了頓,柳憶繼續道:“至于你,則即刻返蜀,小悅和爹媽,就拜托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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