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你說誰小

石磊背影徹底融入夜色,柳憶愣愣站了許久,才回過味來。他不敢置信地扭過身,看看齊簡,又看看還在晃蕩的木門,無語凝噎:“你故意的?”

“你摸他了。”齊簡沒否認,嘴角微勾,眉眼如畫,眸子映出暖黃色燭光,平添如水深情。

柳憶被盛世美顏晃花了眼,愣上好一會兒,反應過來,眼睛險些瞪成玻璃珠子:“什麽玩意兒?誰摸他了啊!啊?”

“你。”齊簡毫無愧色,指指柳憶左手,“這只手,摸了他胳膊。”說完,他又指指柳憶右手:“那只手,摸過他的背。”

在柳憶震驚無語中,齊簡輕哼一聲,言之鑿鑿:“還是當着我的面,不過半天,就想抵賴了?嗯?”

柳憶:…

“我那是打他。”柳憶瞪半天眼睛,徹底明白過來,“所以,你就故意在石磊面前秀恩愛?吓唬他?”

剛才的幾小碟魚肉,連帶着一塊剃骨頭淨排,還有後來的什麽小花貓,什麽像小孩一樣,還有什麽我給你擦擦,都是為灑狗糧?

柳憶扶額,替石磊抹把辛酸淚:“不是吧?咱倆到底誰像小孩兒啊?還有,那是我妹夫啊。”

“我本來就比你小。”齊簡壓着聲音,俯身舔舔柳憶唇角。

舌尖将先前挂着糖汁的位置掃過一遍,齊簡餍足地笑笑:“我自然知道他是你妹夫,不然,就不是這麽簡單了。”

還簡單呢?逼着人家吃一整頓狗糧,還叫簡單?那要是不簡單呢,總不能将人打一頓?還是将碰過自己的地方,都砍了?

柳憶愣了愣,搓搓胳膊,這都想哪去了,自己肯定是高度緊張一整天,放松下來,腦子有點蒙。

他甩甩頭,将狗血電視劇橋段晃出腦袋,發現齊簡正用星辰似的雙眸,直視自己,漆黑瞳仁,好像最黑的墨,厚重幽深卻又純粹空靈。

這麽有這麽幹淨無瑕的人呢?柳憶不自覺吞咽口口水。

齊簡于是笑起來,緩緩牽起柳憶雙手,将它們拉到自己唇邊,輕輕吻上去。

指尖溫暖濕潤起來,柳憶心尖觸電般,湧過小股電流,心房好像硬是被塞進去只肥兔子,撲通撲通亂跳起來。感受着越發強烈的心跳,柳憶暈乎乎想,上戰場前好像也沒跳這麽快吧?小霸王龍果然比戰場還可怕。

将十根指頭都親完,齊簡滿意地點點頭,對着其中一根,咬上去。

柳憶前一秒還暈暈乎乎,後一秒疼得嗷嗷叫着,甩開齊簡:“你怎麽逮哪兒咬哪兒啊?”

“誰說的?”齊簡抹抹嘴角,欣賞一會兒柳憶指跟紅痕,用目光掃着柳憶下擺,“你放心。”

“我放心神馬啊我?”柳憶甩着手指,苦着張臉,連神馬這種上輩子慣用詞語都往外蹦。

然後在甩手之餘,他思緒微轉,順着齊簡目光看下去,福至心靈般領悟。

耳尖泛紅,柳憶別開頭,緊張地看向自己無名指上齒痕,一陣後怕。這要是真逮哪裏亂咬哪裏,自己未來的日子,可怎麽過?

齊簡也跟着看那齒痕,得意洋洋:“好看吧?”

柳憶:…哪裏好看了啊?

看着看着,他明白過來,無名指指根,一條細細紅痕,這不就是戒指嗎?原來沒咬項圈,改成咬戒指了?這算什麽情趣?古人也夠可以的,柳憶抿着嘴,耳朵更紅了。

見他明白過來,齊簡笑得更加愉悅:“漂亮吧,趕明兒個,我叫人按這樣子打一個送你。”

送戒指?柳憶記起來,自己當初,是跟齊簡講過戒指含義,也說過以後有喜歡的人,要互送戒指,時隔經年,沒想到齊簡還記着,柳憶心裏有些感動,微垂下眼眸。

齊簡舔舔嘴角,繼續道:“将你爪子套牢,我看它還敢不敢到處亂摸。”

柳憶:…就不該瞎感動!

兩人玩鬧一會兒,再次坐回桌畔,看着齊簡再次遞過來的魚肉,柳憶自暴自棄想,有人伺候還不好嗎?吃呗。

誰知齊簡并不放進盤子,只是用筷子夾住,往他唇邊遞過來:“來,啊。”

算了算了,喂就喂吧,反正也沒人看見,柳憶盯着齊簡筷子尖,沉默着張開嘴,用舌尖卷走魚肉。

石磊剛走到門口,擡頭一看,得嘞,這麽半天還在喂魚呢,啊,呸,不是喂魚,是用魚喂人。

原來剛才因為自己在,他們已經收斂了?這個認知讓他如遭雷劈,強勢的內兄,在世子面前,如此嬌俏?無語半晌,石磊扭頭又往回走,至于方才落下的佩劍,随它去吧。

兩人吃完飯,又喝會兒茶,柳憶這才看見桌邊佩劍,他拿過來看看,瞪齊簡一眼:“你看你把小孩吓的。”

“我年紀更小。”齊簡不依不饒。

柳憶仔細一算,還真是,硬說起來,齊簡比石磊可能還小上幾個月,他無奈嘆口氣:“行行行,你小你小,你最小。”

誰知小霸王龍又不願意了:“說誰小呢?嗯?不如讓我驗驗,誰大誰小?”

說完,他甚至伸出手,就欲動作。

這要是的手了,天雷地火的,還比什麽君子六藝?柳意連忙跳開幾步遠,抱着佩劍嘟囔:“你自己冷靜冷靜,我去給石磊送佩劍。”

齊簡也不是真想做什麽,意思意思也就算了,并沒硬來,只是在柳憶邁出院門時,幽幽道:“我勸你別去。”

“為什麽啊?”柳憶詫異回頭。

齊簡老神在在:“他肯定不想見到你。”

柳憶只當他說笑,切一聲撇撇嘴,抱着佩劍跑腳下生風。

石磊回到房裏,好不容易從打擊中平複心緒,還沒等去沐浴休息,便聽見柳憶聲音。這是不讓人活了嗎?吃飯沒展示夠,還追來客房展示了?石磊欲哭無淚。

“你沒睡吧?”柳憶推開門,隔着老遠把劍扔過去,“劍都忘拿了。”

石磊正哀傷着,沒留神,劍飛過時只來得及偏開頭,肩膀被砸個正着。他捂着肩膀龇牙咧嘴:“哥,你就不能溫柔點啊?”

“我又不是小悅,什麽時候溫柔過?”柳憶也不去看他砸的如何,進屋先朝桌邊走。

你是不是小悅,但你嬌俏起來,還不是用世子喂飯?礙于柳憶戰鬥力卓絕,石磊吐吐舌頭,只敢在心裏诽謗。

拉過把凳子,坐在桌旁,柳憶小心取掉燈罩,看着裏面跳動的燭火笑笑,從懷裏掏出那幾封信。

石磊神色凝重起來。

柳憶将茶杯從托盤中取出,把控托盤挪到燭火旁,抽出一封信,慢慢引燃。

先只是燒着一點,火光還沒煙來的猛烈,柳憶捏着信,在燭火上放了好一會兒,險些要燒到指尖,他才把信扔到托盤上。

火焰燃盡,方才蓋着印章的信箋,只留下團黑灰。柳憶将另外兩封信也依次燒掉,拍拍手,擡腿欲走。

“不是,哥,你來找我,就是燒信?”石磊邊說,邊端起推盤,走到門口往外揚幾下,灰塵飄散空中,半點痕跡都沒了。

“那你以為呢?”柳憶看他一眼,贊許地點頭,“小子有長進,知道毀屍滅跡了。”

“可惜了,寫那麽半天,又換筆體又雕花的。”石磊撇撇嘴。

以前,他只知道柳憶善于臨摹仿造,這次親眼看了才知道,那哪是善于啊,寫出的字簡直一模一樣,就算換本人來看,都不一定能驗出真僞。

放下托盤,他嘆口氣:“早知道沒事,何苦費這個勁兒呢。”

“未雨綢缪,說了你也不懂。”柳憶沒搭理他的哀嘆,摸摸手上新咬出來的戒指,笑笑。

“我是不懂。”石磊杵在桌上,猶豫一會兒,“哥,你為什麽要寫三封信啊?”

怎麽說也是自己妹夫,答疑解惑也屬于份內工作?柳憶繞回桌邊,坐下來:“京郊大營沒有主帥,由三個副帥輪流駐守,三位副帥,各屬一派。”

石磊啊一聲,想問你怎麽知道的,轉念一想,內兄神機妙算,知道這些也不奇怪。

于是他似懂非懂點點頭:“所以哥,你當時說要去碰運氣,碰上誰,就拿對應的信?可就算這樣,外一他不信呢?”

“不然怎麽叫碰運氣?”柳憶白他一眼,恨鐵不成鋼。

“那要是運氣不好呢?”石磊還是不開竅,運氣不好,人家不信,那兵還是調不出來,到時候別說是去救人,就是大營,都不一定能走出來。

“運氣不好,自然有運氣不好的辦法。”柳憶明顯不願意深說,留下這麽句話,邁腿走了。

慢慢踱步,最終來到主院牆外,柳憶看着天上圓月,悠悠嘆口氣。

白天,他是做過最壞打算的。

齊簡計劃如不成功,按其身份不會當場斃命,而是要被打入天牢秘密處死。而自己唯一機會,就是在押送途中,将人搶下來。

說白了,就跟劫法場差不多,進天牢,只有死路一條,在進天牢前救下人,至少能保住命。

真出事,齊簡的人,肯定會将消息傳出,皇上殿審也要費些時間,自己抓着這個時間差,去京郊調兵,殺衆人個措手不及,先把小霸王龍搶下來,其他的事,都沒命重要不是?

而柳家那邊,有石磊通風報信,山高皇帝遠,等皇上發難,父母他們早就隐姓埋名躲掉了。

失去地位榮耀,卻能保住齊簡的命,這是最壞的情況,也是萬不得已的辦法。至于石磊擔心的副将不買賬,柳憶倒是沒在意過,活人不買賬,死人,就會買賬了。

自己果然是條陰險毒蛇,齊簡的命是命,柳家的命是命,至于其他人的命,迫不得已時,就不是命了。

柳憶自嘲般搖搖頭,轉念又想到,如果齊簡真出事,自己和他争上下,還有什麽意義?

良辰美景、春宵一刻,何苦來的呢?

他望着皎潔明月,再次嘆口氣,喃喃道:“要不,就讓他在上面算了。”

“真的?”齊簡冷清的聲音,在院內響起,尾音上挑,躍躍欲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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