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勾在指間的金色鏈子驀然收緊, 夏熾匆匆撇頭,剛好見前方車子停穩。
時遇打開車門,她便迫不及待站過去, “阿遇。”
“好了, 回家吧。”溫暖的手從身後穿梭, 攬在腰側,将她拉近身旁,帶着夏熾走向電梯。
轉彎口, 時遇不經意的回頭, 視線掃過停在不遠處的那輛黑色轎車。
回家路上,夏熾心神難寧。
那個人……
是沈暮!
在她最脆弱的年齡,制造出噩夢, 讓她痛苦, 讓她被媽媽“抛棄”的沈暮!
c大校外匆匆一瞥,她懷疑是自己看錯, 逼迫自己忘記。可這才沒過多久,沈暮再次鳴喇叭, 從車窗裏露出臉,就是為了讓她發現?
沈暮為什麽能出入水木清苑?是意外還是……刻意?!
這個世上,小人難纏,她這輩子都不想再跟那種惡心的人打交道!
幫奶酪換好水和食物,樓道間傳來時遇的呼喊聲,“知知, 浴室水溫調好了。”
“馬上來。”夏熾抱着睡衣, 在浴室門口跟時遇擦肩而過。
舒适的水溫讓她身體得到放松, 夏熾靠在浴缸旁邊, 輕輕阖上眼。不知不覺, 踏入迷夢。
殘垣斷壁的廢舊工廠,堆滿雜物灰塵,唯獨一處角落被鐵欄圈起。灰塵遍布的地面擺着一條粗重鐵鏈,殘留着血跡。
“夏熾,你別怪我,要怪就怪你那個不知廉恥的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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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你媽一樣,都是賤人!老頭子把她護得跟無縫蛋似的,我正愁沒機會算賬,你就主動送上門來了。”
“你要記住,你今日受的罪,都是因為你媽,要記住了,都是她害的你!”
無助哭泣、驚恐求救,所有虛無的聲音化作惡魔的利爪,從女孩單薄的身體劃過,鮮血淋漓。
“啊——”掙脫夢魇,夏熾猛地睜開眼,無神的望着頭頂雪白的天花板,平複急促的呼吸。
手臂打落的水花泛起圈圈漣漪,緊閉的浴室房門突然被人推開,時遇闖了進來,“知知!”
根本顧不得欣賞什麽旖旎春色,将人從逐漸涼去的浴缸中抱出,扯起挂在旁邊的寬大浴巾裹住。
“阿遇。”夏熾還未站穩,急急忙忙伸手抱他。
方才在恐怖的噩夢中,已是淚水漣漣。她忘了自己此刻身在何處,只想抓穩那道看得見的光芒,一聲聲喚着他的名字才能心安。
“我在,我在。”時遇回應她,一只手特別注意的提着浴巾,怕她着涼。
她躲在懷中哽咽,身體瑟瑟發抖。
“怎麽了?”浴室燈光暖和,時遇抱她站在暖燈下,耐心的哄,“不哭了,知知,有什麽事情跟我說。”
溫柔的語氣充滿呵護,像是捧着瓷器娃娃,連動作聲音都不敢太大,生怕驚擾了她。
時遇觀察過四周并沒突發情況,大約是她自己被什麽吓到,不能逼急。
“我們先擦幹穿衣服回房間好不好?”他輕聲的哄。
浴巾雖大,卻也只能罩住身體,不能完全貼合。腳上水跡漣漣,玉白的腿間偶有晶瑩水珠滾落。
夏熾不答,卻沒有像剛才那樣抓得緊。
隔着浴巾,時遇手上開始動作,從肩頭擦至身後,卻恪守着規矩,沒讓她露出半分。
動作頓住,不敢再往下。
“知知,自己換衣服。”這話已經不似剛才詢問語氣,卻見夏熾不動,神情有些恍惚,只得作罷。
“算了,先回房間。”時遇嘆氣,一把将人橫抱,送回卧室,裹着浴巾放在柔軟的床上。
可夏熾不配合,胳膊摟着他的脖子不肯松手,時遇只得陪她坐在床邊,“好點了麽?”
細白的手指在眼角輕輕揉了兩下,夏熾啞着嗓音,慢吞吞開口:“剛剛不小心睡着,做了一個噩夢。”
“夢見什麽?”他問。
小臉貼近男人溫暖的胸膛,夏熾搖頭,不肯說。
若是虛無的噩夢,應該不會讓她在短時間內這般驚慌,時遇心中了然,卻也知夏熾的性子逼不得。輕聲安撫道:“夢境都是相反的,噩夢不會發生,知知別怕。”
“那你不許離開我。”揪着他衣袖的手指越發用力。
“好,不離開。”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夏熾不敢再去回想那可怕的夢境,支離破碎的聲音,沈暮充滿戾氣的面容是她永遠忘不掉的噩夢。
有時遇在,總算不用自己煎熬過去,夏熾緩緩回神,驚覺自身不太妥當,将身邊的男人輕輕推開,低着頭說:“我要穿衣服。”
“方才不知是誰抱着我不肯撒手,連換衣服都不願。”
“才,才沒有!”她那時根本想不到“害羞”這種事。
“我去浴室幫你拿回睡衣,嗯?”
“好,那你快些。”夏熾避開他的眼神,耳尖發紅。
時遇離開房間,夏熾飛速鑽進被窩,一會兒便将浴巾取出擺在外面。待他送回睡衣,夏熾只伸出一只白嫩的手臂去接。
棉被下的身體未着寸縷,無論先換哪些,都會露出來,可床前那人站立不動,似乎沒有要走的打算。
夏熾特意等了一會兒,才問:“你怎麽還不走?”
那人非但不聽她的弦外之音,甚至故意抱起雙臂,向她投來暧昧的目光,“方才是我将你從浴室抱出來的。”
“我知道……”女孩臉頰緋紅。
那時她躺在浴缸,沒有衣物遮掩,哪怕浸在水中,抱起來那刻也會被看去。
時遇不是重欲的人,否則夜夜相處早就發生關系,這會兒定是故意逗趣,想看她窘态。
夏熾的心思早被帶偏,将睡衣扔在一旁,雙手攥住被子,一副随時都可能掀開的動作,紅着臉都要怼回去,“那你等會兒自己起了反應可別怪我!”
時遇:“……”
腦筋倒是轉得快,知道拿話激他。
若是幾年前的時遇,當真會躲,可如今已過五年,許多人與事都在發生改變。
腳步輕移,男人彎腰,修長的雙臂支撐在床邊,傾身靠近,故意壓低的磁性嗓音勾人心魂,“不是還有知知幫忙嗎?”
“我才不會幫忙!!!”忽然靠近的氣息太過炙熱,燒得夏熾臉色通紅,慌忙躲藏,被子扯過頭頂,将整個人都罩在裏面。
她知道時遇的弦外之音。
幫忙……
她當初主動幫過一次,後來就免不得第二次第三次,結果都是手酸幾天。
那絕對不是什麽好活兒。
太折磨人了。
時遇垂眸,只能見到顫動的被窩,他知道适可而止,拽着頭頂被子輕輕扯了兩下示意,“別捂着自己,我先去洗漱,自己乖乖把衣服穿好,別感冒。”
他出門時,故意放大關門聲。夏熾這才從被窩出來,迅速換好睡衣。
順其自然發生關系是一回事,光着身子當面穿衣又是另一回事,兩者概念不同。
她換好衣服便将枕頭墊高,靠在床邊,拿過手機繼續通關小游戲。
“嘟——”
屏幕上方忽然彈出一條信息,夏熾順手點開,頓時吓得臉色蒼白。
【好久不見,我的妹妹。】
那是一條匿名號碼的信息,卻清楚地告知她,當年遇到的可怕噩夢,再次降臨身邊。
下意識的想删除銷毀,但在即将點擊最後一步時,夏熾猛然清醒。
不……
若沈暮只是想騷擾她,令她生活不得安寧,那她删除這條還會有新的內容;若是沈暮想再次毀掉她,那她便不能一味地逃避!
從現在開始,她應該更加謹慎留意沈暮留下的每一處痕跡,為将來做打算。
見到沈暮,她會害怕,是因為曾經那段她無法反抗的日子,累積的傷害太深。她沒有強大到直面一切痛苦,可現在,她不能輕易認輸!
盡管在看見那條短信時,手指還是忍不住發抖。
游戲玩不進去,一直通不了關,夏熾心情越發煩躁,頻頻擡頭望向門口,卻不見那人回來。
走廊角落,時遇依在牆邊,舉在耳邊的手機屏幕亮着光,正處于通話頁面,“幫我查一個車牌號。”
剛挂斷電話,回去途中卻見房門被人從裏面拉開,趿着拖鞋的女孩站在門口,左顧右盼。
不由自主的,加快腳步速度。
“怎麽出來了?”
“等了好久你都沒回來。”
“我在呢。”
他牽起女孩的手,回到溫暖的地方。
第二日,時遇已經知道車牌主人的身份。
第三日,他約出好友面談。
黎非凡遞出一沓剛打印出的資料,“遇哥,你要找的那人,查到了。”
“謝謝。”時遇接過,打開文件袋,裏頭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他幾乎一目十行。
黎非凡不只是拿錢辦事,因兩人熟悉,便不由得跟時遇吐槽起那資料上的人,“沈暮,沈氏集團總裁,外界标榜他是商業精英,不過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靠着父輩祖業。”
待時遇往後翻頁,黎非凡瞥了一眼,涉及私生活信息比較少,因為沈暮那邊也有人會替老板擦屁股。
只不過,沈暮死性不改,做的事多了,自然能捕捉到些。
“啧啧,這人沒品,包.養大學生。”
沈暮借着自己的身份和外表,最喜歡挑那種清純可人的年輕女生哄騙,以男女友身份交往,但幾乎每隔一月,他都會拿錢打發掉,再尋找下一個。
有女生是沖着他的錢,而有些人是真的被他僞裝的斯文外表欺騙,能幹出這種事的沈暮,當真不是個好東西!
但他家族企業根基雄厚,又有親人幫襯,那些女孩有苦難言,要麽順從拿錢走人,要麽采取非常手段。總之沈暮狠得下心,吃虧的只有那些沒本事反抗的女孩。
“遇哥,你忽然查這人幹啥?他招惹你了?”
時遇很少對別人的事情上心,這次還特意找他查人身份,想必有些不一般的牽扯。
“只是想确定一些事情。”
查到車牌主人時,他幾乎已經确認。
沈暮。
夏熾的繼兄。
每次見到那輛黑色轎車裏的人,夏熾的反應都很不對勁,那就與他脫不了幹系。或許,那兩次“不經意”的鳴喇叭路過,也是沈暮刻意為之。
還需深入調查。
時遇值夜班,夏熾的課剛好也排在晚上,等送走所有學生,差不多已經晚上九點半。
夏熾今日總覺得不對勁,好似有人盯着自己,回頭幾次也沒發現異樣。
正當她往前走時,忽然有人從後面輕拍肩膀,夏熾猛然一驚。回頭一瞧,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熟悉的面孔,舞蹈培訓室的同事。
“夏老師,你今日開車來的嗎?”
“是,怎麽了?”
“我跟你順路,能不能捎我一程啊?不會繞路,到時候就把我放路邊就行。”
“好啊。”
同事并非第一次搭乘,上次是她見同事站在路邊等車太冷,好意問了一句,所以才知曉,兩人回家同方向。
反正她開車,順路送下同事也無妨,兩個人走在一起倒還熱鬧些。有人在旁邊講話,驅散夏熾內心的異樣,直到車子開進水木清苑停車場。
停好之後,按下鑰匙車門鎖,夏熾正要往前,手機忽然震動一聲,收到一條新信息:【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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