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時遇沒有帶她去買戒指,而是回到水木清苑。明明是他讓她提出要求,怎麽又不肯配合呢?
藏着滿腹疑惑,夏熾被牽着手,帶上三樓。
時遇家中的三樓,她曾去過,大多房間空置,後來重新住進這裏,她偶爾會去頂樓天臺吹吹風,卻沒特別進過三樓的房間。
那裏的房門一直帶着鎖。
夏熾默默跟着,見時遇将一把鑰匙插入鎖孔,往右轉動,聽到“咔”的聲響,房門裂開一條縫隙。
“打開它。”時遇指揮到。
按照他的指示,夏熾緩緩擡起胳膊,伸手推向前方。原本以牆壁分隔的幾間房屋全被打通,窗簾拉開,露出一間明亮的舞蹈室。
夏熾驚喜不已,“這是……”
“送給你的禮物。”
燈光、鏡面、訓練器材應有盡有。
偌大的空間,獨屬于她一人。
她踮起腳尖,伸手去觸碰窗外照射進的一縷光。
時遇緩緩來到她身旁,單膝跪下,雙手捧出戒盒,“從22歲開始,一直在等待開啓它的主人。”
夏熾回頭,見那修長的手指按在戒盒兩側,緩緩打開,一枚精致的鑽石戒指沐浴在那陽光之中,璀璨發亮。
“我想求的是,無論以後遇到什麽,知知都要一直留在我身邊。”
她顫巍巍的伸出手,任由那人取出鑽戒戴入無名指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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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沒有什麽遺忘和不足,他從一開始就準備好一切,如同他親口說過的那句話:無論知知離開多久,都在我的計劃之中。
夏熾收回手,緩緩低頭,唇瓣輕輕貼過戒面,第一晶瑩的淚珠滴入鑽戒之上,折射出光。
“好……”
陽光之下,男人唇角上揚。
這次,他賭贏了。
夏熾結婚的事情并未大肆宣揚,她最近的情緒越來越穩定,也不再害怕踏出房門。
就在時遇準備恢複上班的那天,醫院那邊傳來的好消息:沈暮已經恢複意識。
該承擔的罪,可以定下了!
原來,沈暮之所以不顧後果也要害人,是因為他這些年敗光了父親留下的遺産,資本也被沈家旁系一點一點轉移。沈暮自知沒有能力東山再起,自己過得不舒坦,也看不得“仇人”潇灑,所以,發瘋似的綁架夏熾跟沈亦宸。
庭審結果出來,沈暮被判入獄,徐女士激動得紅了眼。原本,她不怕沈暮,只是在經歷過兩次兇險後,恨極了那人,包括自己。
沈暮入獄,徐女士也到了該離開的日子。她懇求與女兒當面告別,得到肯定的回應後,徐女士先跟時遇見過一次。
“因為我們這些長輩的錯,夏夏經歷過很多不幸,現在你們結婚了,她的人生,該有個新的開始。”
時遇颔首,引徐女士進屋,留給她們單獨相處的時間。
驕傲多年的徐女士最終站在女兒面前,跟她認錯。
一為,作為母親沒盡到照顧女兒的責任;二為,偏頗的選擇傷害女兒脆弱的心靈,害她犯病痛苦。
她不求女兒原諒,只想把自己心中真正的想法告訴她,“當初帶你出國,我還想着在未來的日子跟你重新培養母女情,只可惜咱們的性格都太別扭,回不到曾經,有些遺憾,我也很後悔。”
夏熾皺起眉頭,表示不愛聽這些。
徐女士收起多餘的話,轉換話題,“時遇是個值得托付的人,你跟他能走到今天都很不容易。先前媽媽說的那些話是錯的,我承認,感情比金錢更加可貴。”
聽到有關時遇的稱贊,緊蹙的眉頭緩緩舒展。
“或許我現在說什麽做什麽都晚了,但媽媽真心祝福你,跟喜歡的人長長久久,平平安安。”
回顧往昔,徐女士才恍然大悟,自己所追求的前程與財富并不是每個人的執念。對于夏熾來說,還有更能打動她的東西——真心與愛。
早該知道的……
就像她五年前,第一次用優渥的生活誘女兒跟她出國,女兒回給她的那句話:“我什麽都可以不要,但知知不能沒有時遇。”
從始至終,夏熾的選擇沒有錯!
他們離開那天,夏熾親自送去機場送行。
不為徐女士,而是那個心思單純,一心想對姐姐好的弟弟。
“姐姐,你跟我們一起走吧。”沈亦宸還是對姐姐依依不舍。
“回到那邊好好學習,等你放假的時候,可以再來玩。”母親辜負過她,她可以選擇不原諒,但對那個一心一意崇拜她的弟弟,始終狠不下心。
從時家人身上,夏熾體會到多種不同的感情。當初甘願入局救人,就證明在她心中,沈亦宸是很重要的親人。
時遇教會她的愛,她終于,明白了。
送走徐女士跟沈亦宸,緊接着,安瀾向她提出辭呈,“很抱歉之前是我先入為主對時遇存在偏見,不過這段時間,讓我看明白了許多事。”
時遇對夏熾的愛護與照顧,超乎他們的想象。
其實經過這些,她跟夏熾早已經生出隔閡,就算念着往昔情誼繼續工作,也會感到別扭,到不如她痛快些。
兩人把事情說開後,夏熾同意安瀾的決定,甚至問起她今後的打算。
安瀾想了想,實話告訴她,“這些年在各地奔波,也挺累的,我打算留在國內,找個朝九晚五的工作穩定發展。”
“那很好。”
平靜穩定的生活,也很好。
“對了,前幾天穆銘遠還向我打聽你的情況。”
上次夏熾住院的時候,穆銘遠被家裏強制安排外出辦差,沒有及時得到消息。等到出差回來,夏熾已經拒絕見任何人,連親媽和親弟弟都不見,穆銘遠自然也被排斥在外。
穆銘遠私下向安瀾打聽,安瀾大致描述夏熾的狀态:嚴重,不能受刺激。
他要是突然找上門,把人吓到咋辦?
于是穆銘遠只能憋着。
“他想見你,又怕打擾到你,被你拒絕,所以只敢在我這裏打聽消息。”她也是見夏熾狀态穩定,才決定在走之前幫穆銘遠把話帶到。
穆銘遠……
在夏熾的記憶裏,這個朋友也算“開心果”般的存在,出現的次數不多,但至少每次都是愉快的。
夏熾拿起電話,主動聯系到他。
穆銘遠是享樂一族,非要請去高檔餐廳榨她一頓,理由是:“彌補我受傷的心靈。”
“你受什麽傷的?”夏熾白了他一眼。
穆銘遠突然擡手按住心髒,表情誇張的皺起五官,從嗓子裏緩緩吐出兩個字:“情傷……”
眉頭一挑,夏熾起了興趣,“情傷?是誰能讓我們情聖受情傷?”
“你。”穆銘遠豎起食指,緩緩向前,指着夏熾的臉。
“?”
夏熾露出一記看傻子的眼神。
你瞧她信嗎?
毫無信任的眼神無異于第二重打擊,穆銘遠快哭了,“我對你各種獻殷勤,你居然都沒有發現,真是太傷我心了!”
夏熾:“……”
什麽喜歡?一點感覺都沒有。
“你說的獻殷勤是指什麽?”她疑惑的問道。
穆銘遠嘆氣,當着她的面開始清算,“花,送了不少吧?飯,吃了不少吧?電影也看過吧?還有旅游……”
夏熾挑起手指抵住下巴,腦袋一歪,“可那不是集體活動麽?”
花,是她比賽獲獎時,穆銘遠說的慶賀之禮。
飯,是他們出去聚會,穆大少爺闊氣包場請客。
電影,夏熾去的地方,旁邊多半有安瀾陪同,以防她突發意外。
至于旅游,有時候她去其他地方巡回演出,穆銘遠就買機票跑過來,說在附近旅途,喊她出來逛逛。
這算哪門子追求?
穆銘遠:“……”
被打敗了。
“你真沒感覺出來?為啥啊?”穆銘遠就覺得奇了怪了,他這送花請吃飯獻殷勤次數也不少啊!別的女人跟他對視一眼都能浮想聯翩,夏熾居然毫無察覺,是他魅力值不夠高?
夏熾眨了眨眼,“大概是因為……”得到過他的愛護之後,別人表面的付出就顯得不值一提。
後半句默默咽下,放進心裏,夏熾輕輕搖頭,臉頰浮現淺淺的笑容,“你真喜歡我?”
“嗯哼。”穆銘遠擡了擡下巴。
“那你以後別喜歡我了。”夏熾情緒毫無波動。
“……”好狠心的女人。
端起坐上的茶杯一口飲盡,穆銘遠收斂表情,話鋒突轉,“本來還想搶人,不過我放棄了,現在我對你的友情天地可鑒!”
“這樣就最好了。”這種結果讓夏熾感到愉悅,主動拎起茶壺為他添上一小杯,“話說,是什麽原因讓你有這種覺悟的?”
“唉……”說來話長,這事兒還得從前段時間,他請求舅媽幫忙追妻開始。
酒店頂樓豪華表白布景失算後,穆銘遠有些挫敗,但并沒有完全死心。他突然想起自己的舅媽廖芸是夏熾小時候的舞蹈老師,便想借着這層關系托舅媽牽線。
雖然有些不道德,但他穆大少爺行事乖張,一心想着前任複合等于重蹈覆轍,随時準備見縫插針。
結果,他剛提出請求,就遭到舅媽一頓批評。
他不服氣,跟舅媽争論,舅媽卻完全不占他這邊,甚至直接勸他放棄。
“我也認識她幾年,等了她幾年,哪能輕易放棄!”穆銘遠揚聲争論,“前任之所以變成前任,那肯定是兩人感情出過問題,凡事有一就有二,破鏡重圓說不定是重蹈覆轍呢!”
他像是觊觎一顆糖果,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已經被別人買走,才會心有不甘。
廖芸老師見他一臉堅決的模樣,搖了搖頭,“如果我告訴你,時遇一直在等她回來呢?”
……
從回憶拉到現實,穆銘遠已經徹底放棄,“舅媽告訴我,時遇每年都以你的名義給送上禮物,這種人,我拼不過,算了算了。”
以往在雲陽市,夏熾每年都會在老師生日時送上禮物,後來夏熾出國跟所有人斷了聯系,連她自己都覺得心虛,卻有一個男人,默默替她延續這份祝福。
時遇為她做過許多事,大到人人可見,小到細致入微。他對夏熾的真心,無人能及。
這樣的人,怎麽可能争得過?
往事不長,一句話就能描述清楚,但那人默默把那份心意堅持了那麽久……
夏熾按住怦怦跳動的心口,真誠道謝,“穆銘遠,謝謝你。”
“啥?”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事。”
穆銘遠表情一凝,“敢情你不知道啊?”
夏熾搖頭,“這種事,他不會跟我說,只會默默去做。”
見夏熾感動不已,穆銘遠端起的茶杯微微顫抖,“我還真是……送上門的助攻。”
夏熾揚起唇角,“好助攻,下次請你喝喜酒!”
“噗……”不至于吧,他今天剛表明心意,對方居然要請他喝喜酒!
男人不能太小氣,穆銘遠想讓自己顯得更豁達些,果斷接住話題,“行吧,你們什麽時候結婚,通知了一聲。”
“啊……”夏熾緩緩舉起左手,露出無名指間那枚形式簡單的戒指,“我已經結婚了。”
時遇向她求婚時的鑽戒很漂亮,但她每日都有訓練,佩戴起來不方便。那人早有準備,取出第二枚婚戒,款式簡單,上面的細紋和字母卻很精致。
若不注意去看,不易發現,但夏熾不在乎別人的看法,她只曉得,戒指上面刻着兩人的名字,比那枚鑽石還要珍貴!
穆銘遠連連遭受打擊。
他放下茶杯,擡眸卻見對面的那人專注地盯着手中那枚戒指,眼神是他不曾見過的溫柔。
曾經性格乖戾的女孩,為另一個男人蛻變成蝶,溫柔歲月。
他們所追求的愛情,大抵如此。
所有玩笑打趣和來不及言明的真心全部掩藏,穆銘遠笑着呼出一口氣,難得露出正經表情,真誠道:“祝你幸福。”
指腹輕輕摩挲戒圈,夏熾笑着點頭,眉眼彎彎。
從餐廳出來,夏熾準備打車去醫院,無意間瞥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從前方經過。
那人憤憤的往前走,擡手擦拭眼睛,夏熾多看了兩眼就發覺不對勁,趕緊追上去,“悅兮姐姐?”
江悅兮回頭,淚水浸濕的雙眸蒙着一層薄霧,趕緊又擦了遍,對夏熾的出現感到意外。
這是夏熾第一次看見江悅兮紅眼。
“你怎麽了?”
江悅兮擦擦眼,吸了吸鼻子,扭頭問道:“夏夏,你現在有事沒?”
夏熾:“沒……”
“那正好,陪我去玩玩。”江悅兮直接在路邊招手攔下一輛出租車,夏熾就這麽被拽進去。
車上,夏熾總算抓住重點原因:江悅兮跟黎言之分手了。
“拜拜就拜拜,下一個更乖,我要是躲起來為他哭才是真的蠢!”江悅兮擦掉淚痕,努力把眼淚憋回去,不知道是真的直爽放棄還是在安慰自己。
掉眼淚這種事情夏熾很擅長,安慰人、逗人笑,這些技能還沒來得及點亮。她只經歷過一次分手,別人問起原因,她都不願提及,那麽她該不該問江悅兮為什麽分手呢?
夏熾內心糾結無比。
江悅兮不哭了,摸出手機點點按按,不知道做了什麽,讓司機改道,報出一家酒館位置。
夏熾被江悅兮拉進一間包廂,風格古色古香,裏面擺着各種各樣的酒壺,夏熾眼睛都快瞪直。
這是,要幹啥?
原來,江悅兮在失戀哭泣的途中已經安排好發洩的計劃,拍拍座椅讓夏熾坐下,這裏的酒随便點着喝,“我請客,你随意。”
夏熾:“……”
她不想喝。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夏熾組織語言,試探性問道:“悅兮姐姐,發生什麽事,可以說嗎?”
“說?我也不知道說什麽,他要是多跟我說幾句,我也不至于憋成這樣!”江悅兮幾句話,把夏熾繞蒙了。
“你又不是沒看到,整天冷這張臉,像個木頭。”之後不用她問,江悅兮喝幾口酒,就吐槽黎言之一句話,“沒意思。”
“……不就長得好看些,我江悅兮這臉也不差吧,再找個帥氣的男朋友,分分鐘的事!”酒瓶重重落在桌面,碰撞聲音沉重,“總之,我江悅兮拿起的放得下!”
見她豪氣的模樣,夏熾以為她的酒量不錯,可沒過多久,江悅兮就趴在桌上,“他從來沒跟我說過一句喜歡……”
一時間,夏熾沒有聽清,彎腰湊近。
摻着酒香的聲音傳入耳中,“青梅竹馬,談過戀愛,也不一定非要綁着過一輩子的,對吧?”
夏熾撫着悸動的心口,趕緊拿出手機給時遇發消息求助。
等時遇到達目的地,包間只剩夏熾一個。
“剛剛,黎言之來過。”夏熾解釋到。
時遇了然,向她伸出手。
靠近時,聞到清淺的酒香。
“喝酒了?”
“一點點。”夏熾伸出手指比劃,卻被時遇捉住,握在掌心。
回去的路上,夏熾的疑惑也未能解答,“我不是很了解他們的事情,不過他們認識這麽多年,感情深厚,為什麽會懷疑對方不喜歡自己呢?”
時遇告訴她,“因為每個人表達感情的方式不同,對方接收到的訊息也不一樣,容易産生誤會。”
“再則,每個人付出的感情程度深淺不一,或許對方給予她想要的回應不夠,就會累計失望。”
文字她都聽得懂,串聯在一起就令人頭暈,夏熾晃了晃腦袋,“太複雜了,喜歡什麽,有多喜歡,說出來不就好了。”
“你說的很對。”時遇握緊她的手。
夏熾輕輕扯動兩下,仰起頭問:“那阿遇會一直喜歡我嗎?”
她喝過酒,臉頰微微泛起紅暈,彌散的眼神過分醉人。
時遇揚唇,桃花眼中勾出笑意,炙熱的手掌托住夏熾紅潤的臉蛋,低頭親了親她柔軟的耳朵。
“關于我愛你這點,你可以反複向我确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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