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二更

時間一晃, 到了秋日裏,大格格烏林珠抽條似的長了起來。

顧盼去福晉那兒看孩子學習進度的時候,就非常羨慕人家嬌嬌軟軟的小姑娘。

回了自己的地盤就跟四爺說了:“大格格是越來越好看了。”不像她生的那兩個, 從頭到尾的都很沉手。

四爺笑道:“都好看。”指着耳房的方向, 低聲說道:“孩子們大了,頭發也多, 爺回頭親自給你畫樣子,給你們娘幾個做發簪。”

顧盼就努努嘴, 起身把妝臺上的匣子拿了過來:“您看, 這裏頭都是額娘送的,還有福晉送的。”

四爺看着裏頭滿滿當當的樣子, 好笑的拍拍她,“你倒是會斂財。”

顧盼就點頭:“孩子多啊, 不斂財怎麽行?”

四爺想着她這性子也挺好,貪一些也是小財, 外面的倒是從不伸手。

正說着話,外頭甜果兒踉踉跄跄的跑了進來, 顧盼聞着她身上的味兒,捂住胸口幹嘔了兩聲, “你去哪兒了?這是什麽味兒?”

“奶娘熬膏子。”甜果兒吐字清晰, “不好聞!”

這就是個吃貨,只要是能吃的, 她死活都要瞅兩眼。

“膏子,什麽膏子?”四爺給她遞了杯水,緩緩拍着她後背:“私底下用的東西?”

身後跟着的奶嬷嬷擦着汗追上來,回道:“回王爺的話,那芙蓉膏是奴婢娘家嫂子送的, 尋常用一用也能提神。”

聞言,顧盼猛的轉頭,上前兩步将孩子抱在懷裏,“你說什麽?芙蓉膏?”

這特麽不就是鴉片嗎?

以前閨蜜孩子的教育網課都是她陪着上的,那一條條短視頻和禁毒知識,詳細解釋了鴉片是何時進入國內,又是如何害了萬千家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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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奶嬷嬷看顧盼這模樣,腿一軟,下意識的跪了下去:“側福晉,奴婢這是在正規店家買的!”

顧盼臉色鐵青,四爺還是第一次見到她這般模樣,揮手叫蘇培盛把人帶下去。

顧盼叫人把孩子們都送到自己這邊,“二格格和三阿哥都帶過來,小主子們的屋子也全部換一遍!”

“這芙蓉膏……”四爺正要說話,顧盼直接給打斷了,小臉慘白,“爺,這不是好東西!”

“您請太醫來給孩子把脈好不好?”一想到自己的孩子險些跟芙蓉膏牽扯在了一起,顧盼眼睛瞬間就紅了,“妾知道這東西可當藥材,可妾以前在外頭曾看過那大戶人家的奶奶,碰了這芙蓉膏不過三個月的功夫,再見時人已是形銷骨立,不過半年時間,人便沒了!”

為了增加可信度,她往嚴重裏說:“這是禍害人的東西,那嬷嬷還是甜果兒的奶娘,日日夜夜的處着……”

簡直是越想越氣,又舉了好多例子給四爺。

四爺眉頭緊皺,“爺倒是沒聽過這些傳聞。”只這東西稅銀重,能弄到手的都是有權有勢的人家,一時之間,還真沒聽說過這些傳聞。

倒是有幾家的老爺子,平日裏就愛吸這一口,最後在花娘的肚皮上去的不是很光彩,很少有人會往這芙蓉膏上頭去想。

不過看顧盼這般惶惶不安的模樣,四爺安慰她,“別擔心,有些事不是絕對,爺去查,可好?”

顧盼一邊掉眼淚一邊點頭,回頭在安安的屋子裏搜到一小塊膏體時,臉色已經不能用黑來形容了。

她将這東西踢到奶嬷嬷腳下:“誰允許你将這些東西帶到小主子的房裏的!”

那嬷嬷覺得自己冤死了:“側福晉,這些好東西可不好得,奴婢也是瞧着二格格往日裏沒什麽精神,特地用私房托人弄來的……”只是還沒來得及用,就被人給搜了出來。

顧盼一聽這玩意兒是要用在自己安安的身上,頓覺頭暈目眩,若不是石榴扶的穩,人怕是得一頭栽下去。

坐穩後,咬牙問她:“可在二格格身上用過?”

底下跪着的奶嬷嬷不停的抖,磕磕巴巴的回:“不,不曾……”

顧盼神情略微松了松,這會子還覺得腿軟。

叫人把椅子挪到院子裏頭,“三阿哥那邊可有?”

吳嬷嬷回:“主子,三阿哥那邊是幹淨的。”

“嗯。”她面無表情的看着院內衆人,“将二格格和三格格的奶嬷嬷拖到院子裏打!一人二十大板!打完了,哪兒來的回哪兒去!”

兩個奶嬷嬷被壓着跪在了地上,口中讨饒:“側福晉饒命!奴婢真的沒想害過小主子啊!”

“側福晉,奴婢對三格格忠心不二……”

“打!”顧盼後背挺直,看到小太監将人按好,面無表情的盯着面前的血跡漸漸滲出。

“側福晉饒命!”安安身邊的奶嬷嬷涕泗橫流,許是知道自己逃不過,還想最後求求情:“側福晉,奴婢知錯了!奴婢不該起了把持小主子的心思,奴婢罪該萬死,求側福晉網開一面,饒過奴婢的家人……”

這種東西,往往是她們底下人比這些當主子的更知道效用。

便是知道與身體有礙又如何?

左右不是自個兒用的,只要能将主子攢在手裏,這些個宗室女,難不成還缺了這點買芙蓉膏的銀子?

“堵了她們的嘴!”看到顧盼臉色越來越白,吳嬷嬷擔心的站在她旁邊,叫小太監把這倆嬷嬷的嘴堵上。

二十大板過去,長條凳上的人只剩下喘氣的力氣。

顧盼站起身,“好了,把人送走。”

回了屋,直灌了三杯涼茶才算是緩過神。

她一直都有暈血的毛病,到四爺後院這麽久,更是從未發過火。

只是這一回,她脾氣再軟也容不了!

待過了半個月,四爺沉着臉将查到的東西帶過來時,顧盼見到他,一頭紮進他懷裏。

四爺拍拍她後背:“別擔心,這些個狗奴才,爺遲早,遲早……”他閉了閉眼。

涉及到自己的孩子,一幹人等倒是都解決了,可是這芙蓉膏身後牽扯太大,更是有巨大的利益鏈。

莫說他只是個郡王,便是親王,也不是說動便能動的。

顧盼抽着鼻子開口:“禁不了?”

四爺握着她的手:“爺早晚會給禁了的!”有些東西不查不知道,越往下查就越是驚心。

這回順着線,更是查到了當初裕親王的病因上,而且背後還有幾個兄弟的影子。皇阿瑪只懲治了主要經手人,其他的,便是不叫自個兒繼續追究的意思。

許是哭的急了,顧盼咳嗽了兩聲,“爺将來……咱們大清,不要這些個東西可好?”

四爺扶着她坐下來,“爺不能跟你保證一定沒有,但是只要爺在,見一回便禁一回。”

他這回也是吓怕了,主要是沒人在他們兄弟身上動過這個。

只是沒想到,皇阿瑪這幾年的寬仁倒縱的底下人膽子越發的大,竟起了拿捏主子的心思!

朝外頭喊,“蘇培盛!”

蘇培盛紅着眼走了進來,好幾宿的熬着,這會子勉強能撐住,“奴才在!”

四爺看了顧盼一眼,而後道:“回頭從內務府重新挑人來伺候二格格和三格格,這回若是有差錯,爺要了你腦袋!”

蘇培盛退出去後,擦了擦額上的汗。

小樓這邊伺候的人都是他親自挑了送過來的,而且這郡王府,外院基本在他手裏,結果這些個膽大包天的竟敢從外院将東西帶到內院!

想到自家爺的怒火,蘇培盛揉了揉依舊漲疼的小腿,腳下不停的安排去了。

只心底裏到底擱了事兒,顧盼這些日子幾乎天天做夢,每天夜裏都覺得胸口悶沉沉的喘不過氣。

又是一回驚醒,四爺覺察到身邊人的動靜,下意識的将手放在她後背慢慢撫着:“別怕,爺在的。”

顧盼感覺咚咚跳的心口緩了下來,後背更是出了一層黏膩的汗。

她沒敢問四爺那些人的下場,也不想去問。

“妾去後頭洗漱一下。”她穿着中衣從床上爬起來。

收拾過後,才看向四爺:“爺,妾聽說格格們大婚之後若是要召見額驸,還要聽從身邊嬷嬷的意見?”

四爺知道她被這些個老奴給吓着了,便摟着她:“那都是叫外人看的!便是嬷嬷,也是伺候主子的,這夫妻之間若是用上了傳召,孩子又怎麽跟額驸貼心?”

也就是那性子軟的才會被刁奴拿捏,四爺可不認為自個兒的閨女連這點事情都辦不好。

顧盼松了口氣,“孩子一年年大了,瞧着大格格現在跟大姑娘似的,妾想着往後安安跟甜果兒嫁人,就很舍不得。”

一方面是擔心閨女的夫妻關系,另一方面就是這些個陪房的人了。

主子若是年幼,那些人老成精的,有的是法子叫你處處不舒坦。

見她這麽早就擔憂上了,四爺便說:“回頭你多跟李氏說說話,宗室女嫁人後,但凡娘家好些,日子便不會難過。”

又反問她:“還是你覺得爺會将閨女嫁出去後就不管了?”

顧盼就說:“妾不是這個意思,就是覺得孩子往後嫁到了陌生的地方,熟悉的也就是身邊伺候的。這要是伺候的人起了心思,受了苦、遭了罪,咱們也不知曉。”

四爺拍着她的手一頓,“爺挑個近些的。”

顧盼聽他這麽說,也沒覺得有什麽失望的。

到底現在是康熙做主,他說孫女嫁到哪裏就得嫁到哪裏。

第二日,吳嬷嬷端了安神湯過來,“主子,二格格和三格格身邊伺候的人送來了。”

顧盼不急着叫她們過去,“留下吧,這個月你們就忙些,待她們沒有旁的心思,再送到小主子身邊伺候。”

回頭再到宮裏請安的時候,德妃臉色也很是擔憂:“也是你機靈,這些個奴才膽敢将心思動到主子的頭上。”

顧盼勉強笑着,德妃見她精神不濟,略說了會子話,便叫她回了。

與之而來的,還有一大堆的賞賜,完全超過了平時的規格。

顧盼一瞧就明白了,這是康熙給的補償,因為這裏頭還有他的兒子們摻合在中間,所以換一種方式叫自個兒閉嘴?

她哼了一聲,也不知道該怨誰。

四爺剛到門口,就聽到裏頭摔摔打打的悶聲。

擡腳進了屋,問她:“怎麽了?”

“心裏頭不爽快,拿東西洩洩火氣。”

四爺看了看她手裏頭的軟枕,有些無語,“給你兩個碗,摔着聽響?”這撒氣撒的,跟枕頭計較什麽勁兒?

“碗不要銀子啊?”你個敗家的,哪有人拿錢撒氣的?

見她對着那枕頭又狠捶了一通,四爺才笑了,“累了?”

顧盼擺手:“心裏舒坦些了。”

“不提這個了,爺,現如今是十月了,今年的頒金節可要帶孩子們過去?”去年的頒金節因為弘昭小離不得她,今年是無論如何都要去的。

頭一回參加這種滿族的重大節日,她心裏有點沒底。

“都帶着。”四爺攬着她躺了下來,“夜色深了,早些睡吧,回頭你問問福晉該如何做。”

頒金節過後,時間眨眼而過。

不多時,京中便落了雪。

今年的宮宴,顧盼是得了臉又得了好處,這會子帶着活蹦亂跳的娃兒在永和宮窩着,順道兒看着自家這一群大的小的。

這一對比,就顯出來自家的跟養豬似的壯,旁邊七爺家的和十四爺家的孩子們就顯得瘦弱了。

回去後,四爺先來了小樓,“爺晚上去福晉那邊,在宮裏頭可是吃的不爽快?要不叫大廚房給你送些炙肉過來?”

“成!”大過年的吃烤肉,反正她不會覺得膩。

“對了,在皇太後宮裏時,妾瞧着直郡王福晉的神色愈發的憔悴了,額娘跟惠妃娘娘說話的時候,她家大格格跟二格格好似還拌了嘴。”顧盼閑着沒事兒幹,就想撸串順帶找點事兒唠唠。

“慢些吃,別燙着。”四爺用筷子夾了塊羊肉,才道:“直郡王家的大格格今年該是十八了,已經定了三月的婚期。”

“這麽早?”

四爺給她倒了杯果子酒,才繼續:“二格格定了後年嫁進李家,一個撫蒙,一個留京。”

難怪!

顧盼嘴裏咬着肉,嚼完了才開口:“咱們二格格跟三格格今年也5歲了,爺您今年要是還跟着萬歲爺去塞外,可得好好打聽打聽。”

四爺放下了筷子,“嗯,時辰不早了,爺去主院,你早些歇着,過了元宵爺再來看你。”

人走了後,顧盼一直站在門口看他離去。

四爺走到門檻那兒回頭看,見顧盼還在癡癡的望着他,心裏酸酸漲漲的,走回去抱了抱她,“你乖些,爺有空便來看你。”

顧盼帶着鼻音嗯了一聲。

待守門的小太監說爺往主院的路上去之後,顧盼臉一抹,從桌子底下抽出了一個大荷包:“來!今個咱們通宵!”

大過年的,不跟親朋好友組個局打麻将簡直是浪費氣氛!

作者有話要說:  別問我為啥盼盼跟四爺撸串了,因為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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