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情難自禁的窺視

敖沂瞬間定住,心跳得漏了一拍,快速眨眨眼睛,狀似漫不經心地問:“芝蓮?我在西西裏長這麽大,可從來沒聽說過。”

“它就長在鱷獸谷。”敖玄甩動一下龍尾,解釋道:“我祖母常服用的,眼下快吃完了,祖父讓我來西西裏找。”

敖沂用更加質疑的語氣說:“你祖母常服用?那我之前怎麽沒聽哪條龍上岸是去找芝蓮的?”邊說着,敖沂往前逼近,慢悠悠繞着對方游了一圈,細細評估對方的實力,猜測如果自己跟他打一場、有多大可能性會贏這個問題。

“我——”敖玄不自覺地扭頭追随敖沂的身影,語塞半晌才解釋說:“之前家裏有很多,是祖父年輕時從西西裏帶回去的。”

“哦~”敖沂語氣淡淡,回了一個字,他拿不準對方說的是真是假,但不可避免的,心裏又有了期望。打定主意後,敖沂友善爽朗地笑着說:“只要上交足額海禮、遵守海族規矩、能夠限期離開,随你上岸去找什麽芝蓮!所以,你的海禮呢?”

敖玄頓時極為窘迫,尴尬道:“對不起,祖父只讓我來西西裏,他沒提海禮,我家裏的海不産珍珠。”

怪不得,你這樣空手而來……

敖沂為難地解釋說:“西西裏海一直都是有主的,只是之前沒有龍王鎮守,但現在有了,海族有海族的規矩,哪片海都一樣,我也沒有辦法啊,你說是吧?”

“那——?”敖玄屏息凝神,有些焦躁,他無意硬闖,也不想跟眼前的王子起沖突。

敖沂擺擺手,善解人意、慷慨大方地說:“罷了罷了!念你是為長輩采藥而來,一片孝心難能可貴,雖然規矩是定死的,但總有例外。嗯……這次我免你的海禮,但你千萬別聲張啊,否則父王定會怪罪于我。”

“謝謝,謝謝你的通融!”敖玄高興地劃拉一下水,顯見是感激的,想了想,說:“原來你沒見過芝蓮嗎?那等我采藥回來,送你一些要不要?”

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說實話我真挺好奇的,畢竟從未見過。”敖沂極為坦誠,還有些不好意思,“敖玄,那就有勞你了,讓我也開開眼界。”

這個王子真是心善又好說話,看來祖父說得也不完全對,王族裏也有好龍的!

敖玄鄭重其事地點頭,承諾道:“你放心,只要我找到了,就一定會多摘一些,送給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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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蓮?”肖佑銀灰色的眸子微微眯起,沉思許久後,搖搖頭,歉意道:“沒聽說過,回去幫你問問祭司。鱷獸谷我經常去,但每次都是為了龍果,那是沼澤地,悶熱潮濕,泥潭深不可測,基本沒有下腳的地方。那個敖玄,他祖父應該也是龍吧?他當初是怎麽進去摘的芝蓮?”

敖沂也很不解,他背靠粗壯樹幹,坐在樹屋前的露臺上,俯視下方浪濤翻滾的海,心情很放松,苦惱地說:

“我也覺得奇怪,問了龍宮裏的祭司,他們都沒聽說過。但敖玄一口咬定,堅持說他祖父年輕時就是在西西裏鱷獸谷摘的芝蓮,我看他不像在說謊。”

風細細地吹,涼爽怡人,這個樹屋很隐蔽,藏在幾棵茂盛濃密的大樹之間,是肖佑暗中親手搭建的,位于西西裏海龍族巡海必經的途中、石灣海灘前面不遠處。

肖佑坐在敖沂旁邊,他單膝屈起,認真剝榛果,把剝好的果仁放到敖沂手邊。即便是坐着,也能看出他手長腳長,高大結實。肖佑是棕褐短發,劍眉入鬓,銀灰眸子,鷹族典型帶些許鈎的鼻子,唇薄而緊抿,長相偏冷硬。

“那紀叔叔和你父王怎麽說?”肖佑沒有立即發表看法,扭頭又問了句。他幼年遭遇不幸,家破人亡,成了孤兒,幸得西西裏海龍族搭救,客居海島,從雛鷹一直待到羽翼豐滿成年,憑借自身能力和多方襄助,血海深仇才終于得報,當上了猛禽部落的族長。

——在黑暗孤苦的日子裏,紀墨給了他數不清的安慰和鼓勵,把他當成子侄關心教導。所以,肖佑一直極為敬重感激紀墨,每次提起時,語氣都輕緩恭謹。

“他們讓我小心,但沒有反對我留下敖玄。敖玄交不出海禮,他說到時候送些芝蓮給我。”敖沂把一顆一顆果仁塞進嘴裏,慢慢咀嚼,滿口生香。

“還交不出海禮?”肖佑搖搖頭,他算是在海島長大的,很清楚海族的規矩,“那其他外族龍見了豈不是有意見?敖玄破壞了你們的規矩。”肖佑簡單扼要地指出。

敖沂嘆了口氣,說:“我得試試。如果芝蓮真有那奇效、能讓我爸爸恢複健康的話,倒給敖玄十倍海禮我都願意!”

“敖玄想去鱷獸谷,只要不是摘龍果就好辦——”肖佑剛開了個頭,敖沂就猜中他下面的話,忙擺手道:

“不用,免得你又跟你族人發生争執。敖玄說他知道鱷獸谷怎麽走,那就讓他自己找,希望他沒有說謊。”

肖佑擡手拍拍敖沂的肩,默默安慰對方,幫不上敖沂的忙,這讓肖佑覺得非常挫敗。

“上次送去的苓果粉和白蜜漿,你爸爸喝了嗎?我部落裏的祭司都說草藥傷身,那兩樣東西堅持喝,會對身體很好。”

敖沂很快收起沮喪表情,吸了吸鼻子,樂呵呵地說:“苓果粉和白蜜漿啊?他很喜歡,但瑞瑞更喜歡!每次上海島,都纏着我燒水泡一杯喝。”

“是嗎?”肖佑也笑起來,柔和了偏淩厲硬朗的臉,“因為香甜吧,部落裏的幼崽們都喜歡,那本就是食物,喝多少都沒事,我下次多找一些,托你家的護衛龍帶回去。”

“謝了啊!”敖沂笑得眼睛眯起,他坐太久,腿有些麻,站起來走幾步,輕輕蹦了幾下,又大大伸個懶腰,滿意地說:“這地方好,隐蔽安靜,又涼爽。”

肖佑坐着沒動,渾身繃緊,控制不住,飛快地掃視敖沂的肩背腰臀和筆直修長雙腿,風吹得敖沂的衣袍翻飛,不時勾勒出肖佑睡夢裏都想觸摸的線條。

“小時候聽你說鷹人都是住樹屋的,我就特別好奇,想讓我父王幫忙做一個玩玩。”敖沂站在露臺邊沿,扶着欄杆,眺望一望無際的海,心曠神怡。

“但紀叔叔不同意,他總擔心你會摔傷。”肖佑努力調整心跳和呼吸,強迫自己站起來,走到敖沂身邊去。

“哈哈哈~”敖沂斜睨着肖佑,湊前揶揄道:“不對吧?我明明記得,是你從樹上摔下來受傷了的!”

靠得太近了,風往這邊吹,敖沂的發梢掃到肖佑下巴。

肖佑不動神色往旁邊躲一步,尴尬地說:“只摔那一次,你怎麽還記着?”

“我記性好呗。”敖沂眉開眼笑,大方欣賞肖佑難得出現的尴尬表情,“有什麽不好意思?我小時候游得太快撞石頭,從來都是主動告訴你的。”

“……”肖佑目視前方,繃了半天,最終沒忍住,嘴角勾起,扭頭笑罵:“撞石頭你還得意了?那時候我真擔心你撞傻。”

“怎麽會?”敖沂懶洋洋趴在欄杆上,一本正經地說:“容革小時候撞得比我還多,你看他現在傻嗎?那家夥特機靈!”

肖佑的笑容消失了,淡淡地說:“嗯,那家夥确實機靈。”

“他小時候喜歡裝哭,一哭就滿地打滾,高興了嘴巴比蜜都甜,大家都心疼喜歡他。就說我伯父家吧,把他跟敖康一樣地疼!啧啧啧~我真是服了。”敖沂暢快淋漓地吐槽。

肖佑雙手撐着欄杆,眺望海平線,微微笑着說:“可不是?容革成年化形那段時間,你伯父的伴侶不知道哭多少次,生怕容革熬不住、成不了人,變成野獸,他哭得比容革的父母都傷心,不知道的,還以為容革是他親生的。”

“哎,那次真是差點把大家都吓死了!”敖沂唏噓道,“容革是全海洋最後的海鹿,連個可以問問的成年同族都沒有,祭司們束手無策,全靠他亞父和我父王,牢牢困着他,我險些被他勒死。他要是成不了人,西西裏海族得病倒大半。”

肖佑嘴唇抿得死緊,流露出隐約的落寞和羨慕,嘆息着說:“所以,容革雖然父母不詳、是被撿回來的,但他其實也不缺什麽:成年前,大家都擔心他成不了人,争着搶着關心疼愛他;成年後,大家又憐惜他成人艱難不易,更加照顧包容他。”

同樣是孤兒,但孤兒跟孤兒之間,命運也是大不相同的。

比如肖佑,他也是孤兒,但他是猛禽的後代、是陸地獸人幼崽,由于海陸兩族宿怨太深,客居海島時,肖佑的身份和立場多少有些尴尬。

“哈哈哈,什麽啊,容革從小到大沒少挨訓挨打,容叔管他管得非常嚴。”敖沂毫無心理壓力地吐槽好友,語氣熟稔親昵,“過幾天我和你不是要去鱷獸谷嗎?容革也想去,但我父王和容叔都不同意,容革争取了好幾次,被他亞父訓得特別慘!”

肖佑立刻皺眉,正色道:“別讓他跟着!敖沂,我跟你說實話,容革他亞父在陸地上樹敵太多,我雖然是族長,也答應過恩怨一筆勾銷,但受害者的親屬大部分還活着,我不可能把他們全綁起來吧?”

敖沂站直身體,同樣嚴肅地說:“知道,我肯定不會讓他跟着去,實在不行的話,我會讓容叔把他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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