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蛇族，神殇宮。

此地雖然僻處東荒，遠不及洪荒裏的雍容繁盛，但神殇宮是蛇族的聖宮，向來由蛇族之尊——靈女殿下居住在此，自是修整得雕梁畫棟，壯闊已極。

燭火高燃，照得整個大殿亮如白晝。

兩行彩衣舞女魚貫而入，穿梭于大殿酒池之間，婆娑起舞，嬌媚妖嬈。觥籌交錯，絲竹不絕，映着大殿正中清澈的水池，顯得分外地悠揚動聽。

清池殿內，絲竹悠揚。蘭溟高坐客席，恍然如夢，對面席上坐着顧宜歸、英招兩人，遙遙相望。

顧宜歸接觸到她的目光，微笑着舉杯示意，舉止優雅之極，她心中莫名一亂，轉頭望去，不遠處的尊席上，冷無邪寂然而坐，臉上淡淡的看不出表情，似乎他的人雖然在這裏，心卻早已遙馳萬裏之外。

蘭溟一見到他俊朗無匹的面容，立時一陣心旌搖曳，滿臉生暈，其實在她心底，她也不知道自己喜歡的，到底是這個人的品貌風神，還是他強橫無匹的力量，但那高遠清冷的人啊，仿佛寒夜深泉，昆侖冰雪，讓她從第一眼見到他的時候，就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心甘情願地沉淪……

一個時辰之前，冷無邪帶着她和顧宜歸、英招二人，跟随“聞香”，禦風而下，落在蛇族的聖湖之上，剛好撞上蛇族在祭祀蛇帝白琊，冷無邪将已殺死白琊之事說出，蛇族之人無不又驚又喜，大出他意料之外。

原來蛇族雖是荒外之族，但向來奉上古大神伏羲為始祖，一直以伏羲正統自居，自視極高，和洪荒之人少有往來，更不服從洪荒天地神魔四族的統領。

百年之前，蛇族一位長老無意中從深淵裏尋到上古神器煉魔鼎，他認得這是當年伏羲用來鎮壓白琊的神器，驚喜交集之下，将煉魔鼎帶回蛇族，封存于神殇宮中。

然而數日之前，不知為何，白琊突然從煉魔鼎裏脫難而出，鎮守神殇宮的蛇衛無不大驚，上前捉拿，卻被他頃刻間屠殺殆盡。

巫姑聞訊趕至，竭盡全身法術和白琊一戰，卻不是他的對手，白琊将她打得吐血不止，哈哈狂笑着問她，是要蛇族之人死還是活？

巫姑見白琊殺人如麻，心狠手辣，迫于無奈，只得含憤答應他的條件，尊白琊為蛇族之帝，向他提供宮室華服，甚至每日都要送上蛇族一名美貌少女，供白琊□□取樂。

蛇族之民迫于白琊淫威，敢怒不敢言，每日還要到聖湖畔為白琊祈福，求上蒼賜予這位暴虐成性的蛇帝人世至福，蛇民們表面上祈福，心裏無不怒罵詛咒，卻又無可奈何。

今日他們正在巫姑的帶領之下，進行祭祀祈禱，忽然見到冷無邪禦風而來，宛如神仙一般，又聲稱殺死了蛇帝，将他的魂魄禁锢在劍中，永不超生。

巫姑等人無不驚駭狂喜，又見他所攜之劍乃是伏羲劍，便認定了他是伏羲轉世，更是對他尊敬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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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形之下，冷無邪将袋裏乾坤的三個人放出來之後，顧宜歸雖貴為天族皇子，英招號稱天族十神，蘭溟亦為一國之主，但衆蛇民之所以對他們也恭恭敬敬的，倒全是看在這位伏羲轉世的面子上。

蘭溟聽巫姑娓娓道來，大為好奇，只見巫姑蒼白的臉上紅霞飛舞，說到和白琊一戰時，滿臉慚愧，說到不得不每日送給白琊一名美貌少女時，羞怒交加，待說到冷無邪是她認定的伏羲轉世時，臉上神色又轉溫柔嬌羞，紅霞似火，更增妩媚美豔，與初見時冰冷刻板的女祭司判若兩人。

巫姑說罷，笑吟吟道：“陛下，請跟我來，我帶您去神殇宮。”不由分說，領着衆人分花拂柳，冉冉來到一座巍峨壯麗的宮殿之內，吩咐屬下準備美酒佳肴，犒勞貴客。

蘭溟見神殇宮正殿前懸着三個大字：“清池殿”，殿內正中有一個水池，池水清可見底，其中養着許多奇形怪狀的游魚，往來翕忽，池上立着兩座美玉雕成的雕像，一男一女，均是妙容無雙，男子伸手摟着女子纖腰，望向遠方，目光深邃遙遠，女子擡頭凝視着男子，直似深情無限。

蘭溟“啊”的一聲，驚訝出聲。

巫姑似是看出她的訝意，含笑道：“這便是伏羲大神和女娲大神的塑像。”說到這兒，頓了一頓，望向冷無邪，低聲道：“伏羲陛下，自從您離世之後，這座宮殿便易名為‘神殇宮’，來祭奠您的離去，但千年之後，您終于歸來啦！”聲音裏歡悅之極，滿腔喜意，更是溢于言表。

顧宜歸奇道：“無邪，你當真是伏羲陛下轉世麽？”

冷無邪不答，巫姑搶着道：“他身攜伏羲劍，又能誅滅兇狂逼人的蛇帝，除了伏羲陛下，誰能有如此絕世修為？”不等諸人說話，嫣然一笑，拍手叫道：“上酒！”

兩行美貌侍女接踵而入，端着晶瑩剔透的水晶盤，盤上山珍海味，佳肴珍馐，應有盡有，香氣撲鼻。蘭溟久未進食，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顧宜歸見狀微微一笑，向冷無邪使個眼色，對着巫姑拱手道：“多謝靈女招待我們，卻之不恭。”

巫姑笑吟吟道：“公子不必客氣。”領着諸人依次坐下，尊冷無邪坐在最上面，衆蛇族長老和貴族則分別坐在下首。

蘭溟嘗了幾塊點心，腹中饑餓稍減，忍不住又向冷無邪望去。

只見他默然不語，似在沉思，目光緩緩從大殿諸人身上轉過，當掃過她的臉上時，蘭溟心跳陡然加劇，剎那間呼吸困難，全身突然一陣虛弱無力，只覺在他目光之下，好生自慚形穢，但見他眼神蒼茫，不過在自己臉上一掠而過，她的形影顯然并未被他注意到，又不禁茫然若失。

巫姑黑袍曳地，盈盈走上前去，替冷無邪斟滿一杯酒，笑吟吟說道：“陛下，這是蛇族特有的美酒，名叫‘碧山露’，乃是取深山裏的雪水，經三十年釀制而成，甘醇無比，請陛下品鑒。”

一個蛇族長老撚須笑道：“陛下，‘碧山露’雖然釀制不易，卻又如何配得上陛下的高貴威嚴？還請陛下不要嫌棄我們招待不恭才是。”

衆人歡然，齊聲稱是。

又一個中年貴族哈哈大笑，說道：“陛下，您別光顧着喝酒，您可知道站在面前替您斟酒的人兒，千年之前，是您的妻子？”

他一語既出，宛如一石激起千層浪，蘭溟心頭大震，不敢置信地盯着那中年貴族，咬着嘴唇，硬生生将差點沖口而出的怒斥收回，只憋得滿臉通紅，顧宜歸、英招對視一眼，眼光中亦是閃過訝異不解之色。

巫姑滿臉紅暈，嗔道：“齊武侯，陛下才剛剛歸來，你說什麽呢？”

那貴族朗聲笑道：“靈女殿下，自您出生之始，聖湖裏的神谕便說您是女娲大神轉世，所以您當咱們蛇族的靈女，大夥兒都一致贊成，如今伏羲陛下也轉世回來啦，你倆是夙世因緣，注定了要做夫妻，有什麽好害羞的？”

巫姑半喜半嗔，啐道：“齊武侯，你再胡說八道，當心陛下龍顏震怒，發配你到南蠻之地做苦活去。”

齊武侯一怔，随即醒悟過來，知道巫姑口中雖然這麽說，心裏卻是歡喜異常，和其他長老、貴族對視一眼，齊聲大笑，衆人紛紛開起玩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