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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公，我聽說這世上有一種可以起死回生的藥，是真是假？”盜羽擺弄着桌上剛采來的藥材問。

“放下，別動。”尹公指着他的手，和他對視了一會兒，盜羽不滿的撅撅嘴，把藥材放回到桌子上。東籬的要大都是買來的，但有些藥彌足珍貴，藥店中通常沒有。尹公親自上山尋找，通常費盡力氣也只能尋得一點，不免惜藥如金。他口中的混小子，自然是碰也碰不得。

“你怎麽會對這個感興趣？”尹公聞着藥，又忙着搗藥，又忙着将藥分類。

“真的有啊？”盜羽瞞着桌子湊到尹公面前。

“我的藥！你坐回去。”見他壓到藥，尹公拿起旁邊放的藤條小小的抽了他的手一下，盜羽揉着手，不滿的看着他。

“你給我講講吧！”盜羽繼續追問。

“你今天怎麽這麽閑，不跟那女娃娃玩了？”尹公挑着眼問。

“此言差矣，大丈夫怎麽能天天跟女子混在一塊兒？”盜羽擺擺手，一臉傲骨，要是不了解他的人，肯定會被他騙到。

“真沒看出來。”尹公諷刺道。

“哎呀！你快點跟我說說。”

“傳說中是有這種藥，是先太傅的陪葬品叫‘夢’，不過并不是起死回生。只是在那人還有一口氣的時候，可以保住元氣。”尹公說道。

“你不會是想偷這個吧？”他瞪直了眼睛，看着盜羽。盜羽眨眨眼點頭。然後沒等尹公反應過來，跑了出去一溜煙便沒影了。

“好你個小子，連死人的東西都不放過。”尹公早就看不見他的影了，氣的在門口大罵。

一日，陽光很好正适合曬藥，林阖彩在東籬醫館的院子裏随意的撥弄着藥材。

“水芝！”尹婆婆在林阖彩耳邊低叫一聲。

“婆婆，你吓到我了！”林阖彩拍着心窩，長舒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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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可都在你旁邊站了好久了，你都沒有看到，還說婆婆吓到你了。”尹婆婆點點她的頭，林阖彩向後收了收脖子。

“是嗎？我都沒看見婆婆。”林阖彩有些心虛。剛才她一直在想好久都沒有見盜羽了，肯定是又去偷東西了。

“我看你是光想着小羽，都看不見婆婆。”尹婆婆繼續說，“告訴婆婆，你是不是喜歡上那小子了。

“啊！我哪有？”林阖彩紅了臉，眸子中又不免的挂上幾分的哀傷，即便是離開無央宮她都是三公主，都要回去面對自己的命運。跟盜羽根本就沒有什麽未來可言。

“嗯！你沒有。”尹婆婆順着她說,“小羽是個很好的孩子。”林阖彩沒有說話表示認同，雖然這家夥嘴巴有些壞，但其實還是挺好的。

“婆婆是怎麽跟他認識的？”

“說起這個，還是六年前的冬天。”尹婆婆陷入沉思當中。

六年前的冬天，盜羽随他的哥哥參加科舉。一個很老套的故事，官場黑暗，唯利是圖。他的哥哥雖有過人之才，只可惜窮苦書生怎麽可能拿的出賄賂官吏的錢來，最後含恨而終。

“就因為這樣，他便做了賊？”

“再見到他是一年前的事，誰知道他五年中都經歷些什麽？見到他的時候他就已經這樣了。”尹婆婆眼中充滿了憐惜。

“初見他時，原本一乖巧可人的孩子。現在雖然還是整日裏笑咯咯的，誰能見得他不傷心呢？”尹婆婆說着，抹了抹眼淚。

“他沒別的親人嗎？”林阖彩剛問出去，就覺的自己有些傻，若是還有別的親人，怎會跟他哥哥參加科舉。果然尹婆婆搖了搖頭。

因為哥哥的事，所以去當了小偷嗎？雖然每次偷得都是達官貴人搜刮民脂民膏的錢財，但是偷盜本就是不正義的事，只不過是把不義之財，換了個地方而已。

“覺得做小偷不好對嗎？”尹婆婆看出了林阖彩的心思。林阖彩點頭。

“事情沒有對錯，關鍵要看做這件事情的人的心。”說完她便走了。林阖彩依舊站在那，睫毛灑下濃蔭，整個人像風中的弱柳。

幾日後，盜羽帶着一身的風塵回到了東籬，臉上笑意未減，神色依舊俏皮。卻是掩不住的疲憊，整個人像是瘦了一圈。

剛進門就跑到東籬的水井旁打上一桶水，胡亂洗了起來。林阖彩見了，遞給他一塊幹布。

“大冬天的，你也不覺得冷。”他聽了只是笑笑，發梢的地方已經結了冰，白白的一層。

“進屋暖和一下吧！”林阖彩提議。

“是要暖和一下，走！”他伸出手，拉着林阖彩就走。

“等等！幹嘛去？”林阖彩問道，可他似乎是很興奮，根本聽不見林阖彩說話。

“你說的暖和，就是喝酒啊？”坐在酒館雅座裏，看着面前大大小小十幾壇酒，林阖彩瞥了他一眼。他不以為意的給她斟酒，林阖彩打小身子弱，很少喝酒，不免推辭。

“幹嗎？難得高興。”盜羽嘟起嘴，一臉的不悅。林阖彩只當他犯病，沒有辦法只得陪他。往後兩人在喝酒上并沒有多少交流，林阖彩喝完了那一杯後就再也沒喝。盜羽倒是一杯接着一杯，她到今日才知道他原是個酒鬼。

酒過三旬，林阖彩摁住他的手，勸阻他。他只顧自顧自的笑起來。

“有什麽好笑的？”她被他整的一頭霧水，認識他的時間不算長，但今日這樣還是第一次。盜羽醉眼朦胧，抱着酒壇子，看着她傻笑。

“醉了吧你！”被他看的渾身都不自在，林阖彩說道。

“沒有。”他勉強坐直了身子，卻又向後仰去，林阖彩想要抓住他，卻被一同帶到了地上。像從地上爬起來，卻被他緊緊的扣住手腕，只得坐在地上，看他躺着。

“你聽說過，盜聖的事嗎？”

“盜聖，你想說那是你親戚嗎？”她看向躺在地上的人，片刻的遲疑後說：“別給你臉上貼金。”

“我是盜聖。”此話一出，林阖彩便咯咯的笑了出來。

“你還真敢說，盜聖可是我們太爺爺輩的人，怎麽說也要一百多歲了。”

“你當真以為一個一百多歲的人，還可以飛檐走壁的偷東西嗎？”盜羽坐起來，四目相對，林阖彩知道他是認真的。

“你一百多歲了？”她湊上前去，看他明眸皓齒的明明也就二十來歲。

“盜聖并不是一個人的。”他不顧地面冰涼又躺回到地上。林阖彩來了興致，也躺了下去。但地上太涼，沒一會兒她就又坐了起來。

“六年前，我一個人在外游蕩的時候，遇到了一個人，那年我十四歲。”盜羽漸漸陷入自己的故事中，林阖彩側頭看着他想原來自己只比他小一歲。

“在我餓的不行的時候，偷了一個包子，那是我人生當中偷的第一件東西。但是很不幸的，我被人捉住了，是那個人救了我。他問我為什麽要偷東西，我說‘我餓’。他卻跟我說‘你知不是道你偷了他們的東西，會讓不應該挨餓的人挨餓？’那時候，我無話可說。後來我才知道，他就是一個小偷，一個犯案累累的小偷。但是他偷得從來都是達官貴人的不義之財，用來接濟窮困的人，我便成了那人的徒弟。”

“那你也不是盜聖啊！”林阖彩問道，他揉揉她的腦袋。

“不要插嘴哦！”修長的手指點上林阖彩的唇，她臉上頓時飄上兩片紅雲。

“五年後，我出師的時候，他跟我說要不要作盜聖，我只覺得盜聖的名號非他一人，無人可擔。他跟我說，盜聖只是一個名號，是幾個人傳下來的名號，現在他要離開了。由我來繼承這個名號，去作未完成的事。同樣繼承下來的，偷盜所犯的全部的罪孽。”盜羽苦笑，兩人沉默了好久。

“一個人擔着這些很累吧！”林阖彩拉着站起來，端起桌子上的酒。

“今宵有酒今宵醉。”說罷揚起脖子就往下灌。盜羽想要阻止，她推開他的手，蘸着酒在桌子上寫道‘陪君醉笑三千場’。

“好！”盜羽也端起酒壇，裏面的酒傾瀉而下。

林阖彩酒量太淺，沒一會兒就醉了。盜羽看着她精致的睡顏，笑容清淺。一種難以名狀的苦澀湧到他的喉嚨裏，像是要将他生生撕裂。他想若不是當時耽于王族的寶物，就不會遇到她。他早該意識到她的身份不同尋常，畢竟一個小宮女怎麽會被武功那樣高強的人追殺？命運真的是很奇特的東西，似乎注定你會在某一年的某一天遇見某一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