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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馥瑾還是琉璃盞？”她推開門的那一剎那，便聽到了這句話。林紀寒又在懷念那個人了，但他終于叫出了琉璃盞的名字，可見他終于試着認同琉璃盞的存在了。

“你是誰？”再次見到林紀寒，葛墨筱只覺得他比以前消瘦了許多，給人的冷意也輕了，看人的那雙眼睛也有了溫柔。

葛墨筱一時想不出怎麽說，若是他知道她是出逃的王妃，拿他最愛人的生命相逼的人。他的眼中是否還會有現在這樣的溫柔？

“本王是否在哪裏見過你？”林紀寒說完這句話，停頓了一下。随後他突然起身，還未等葛墨筱反應，她臉上的帕子已經被林紀寒揭去。

“果真是你，葛墨筱。”林紀寒在看到她的臉的那一剎那，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随後又馬上恢複了平靜。

“你又回來做什麽？”

“那個孩子？”葛墨筱沒有看見琉璃盞所以問道。

“死了。”林紀寒說出這兩個字來，聲音極輕。他極不願意回憶這件事，葛墨筱還想問些什麽，但被他打斷了。

“你回來到底所謂何事？”

“為陛下解血蠱之苦，以此回報長公主的恩情。”

林紀寒點頭，他相信林真月會幫他找人給他解血蠱之苦，畢竟她還想要他活着。葛墨筱請他移駕去林真月寝宮，他也同意了。

他把帕子還給葛墨筱讓她從新帶上，路上林紀寒說：“你了解嗎？我們彼此利用對方，因為孤對真月還有用，若孤死了，那水令國所有的事情就要由她一個人扛着。所以她才會救孤。”

葛墨筱實在是搞不明白這兩兄妹之間的恩怨糾葛，在她看來林真月是真心為林紀寒付出的，但到了林紀寒這裏卻成了利用，心中有些不平便說道：“墨筱不知道，墨筱只知道金翅蠱之毒，非常人所能夠承受，但長公主為陛下忍了。”

林紀寒沉默了一會兒，葛墨筱便繼續說道：“陛下強調這個，是想讓自己認為長公主對您好是有目的，而不是出于真心。您對自己不自信，或者因為什麽不敢相信她。”林紀寒突然有種被看穿的感覺，就她她當時入宮沒幾天就看出他最在乎林馥瑾一樣。便馬上意識到自己不該跟葛墨筱說這些，便岔開話題說：“那時你嫁給我，就是為了來找傅寧兒？”

葛墨筱點點頭，她走了太久，不知道這期間到底發生了些什麽。她原本以為林紀寒會把上次的帳翻出來跟她算清楚，但他并沒有。時過境遷，無央宮的一切似乎都滄桑了許多，換做了另一個模樣。

“值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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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筱此生一直被人看不起，寧兒是最先把我當朋友的人。沒有他此生也便毫無意義，活着與死了毫無區別。”

林紀寒沒有在說話，葛墨筱便将林真月為他做的事情說了一遍，她只覺得他們越走越快，不多時便到了。

林真月依舊躺在床上，像只蝦子一樣彎着身子，閉着眼睛像是又昏了過去。葛墨筱拿出一只雕花盒子，裏面是數只蠶豆般大小的蠱。葛墨筱将林真月的袖子卷起來，同樣也讓林紀寒把袖子卷起來，又各取了四只蠱放到他們的手臂上。林紀寒感到有針一樣的東西刺入皮膚，那蠶豆般大小的蠱開始漲大，逐漸變成茶杯般大小，身體也變成了鮮紅色，裏面含着一包血，仿佛一碰就會破掉。葛墨筱将兩人胳膊上的蠱交換，那些血液便又回到了身體中。得到林真月的血液後，林紀寒感到身體舒服了不少。而林真月原本緊皺着的眉頭，也漸漸舒展了。她仍沒有醒來的跡象，或許是太累了，現在看起來像是睡着了。

林紀寒坐在床邊看了她一會兒，解開她身上的束縛，她輕輕的哼了一聲，轉了個身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林紀寒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後把破損的被單扔到地上，站起身就要離開。

“陛下就這樣子走了？”葛墨筱在他身後問道。

林紀寒沒回答，徑直走向門口。

“七日後勞煩陛下自行過來換血。”葛墨筱故意說得很大聲，就是要告訴他這樣的痛林真月還要在受着。

“為何？一次不夠？”林紀寒停下腳步問道。

“要完全解了陛下的血蠱之苦，一次換血遠遠不夠。”葛墨筱答道。

“那要幾次？”林紀寒聽到她這樣講，瞪大了眼睛。

“因人而異。”

林紀寒沉思了一小會兒，他凝望着還在沉睡着的林真月，眼神說不出的複雜，片刻遲疑後便毫不猶豫的走了。若是其他人定會覺得林紀寒的心堅如磐石，再怎麽去溫暖都是涼的。但葛墨筱明白，林紀寒是不想林真月醒來看到他覺得難堪，心中便覺得凄涼。

林真月醒來已經是半夜的事了，葛墨筱哄着傅寧兒睡了以後，就一直守在林真月身邊。

“信，把信拿給我。”林真月還惦記着司棋與司竹要說的事情。

“長公主現在已經很晚了，明天在看吧！”葛墨筱在一旁勸到。

林真月搖搖頭，執意要她拿來，她沒有辦法只得拿了過來，并把燭臺一并拿了過來。林真月看着信，表情越來越嚴肅。

随後她便從床上下來，又從衣櫃中拿了一件衣服換上，匆匆忙忙的就走了，葛墨筱連攔的機會都沒有。

信上說星宿的副教主藍罄要迎娶日爰國長公主龍雅，此事非同小可。林真月急着去找林紀寒，卻被木士攔在了半路。

“讓開！”

“長公主不用去打擾寒了，這件事寒已經交給我去辦了。”木士攔在路中間，不肯讓林真月過去。

“哥哥大人要你怎麽做？”

“自然是把那個人殺了啊！若是他真娶了日爰國的長公主，那麽星宿就真的不好剿滅了。”

“這會打草驚蛇，好不容易才确定他們藏匿的地點，這樣子會讓他們躲得更深。”

“長公主說的事，寒也考慮過了。但若是放任不管，恐怕更不好辦，所以只能出此下策。”木士說完張狂的笑了笑，随之換了一個語調繼續說：“我好想有事情忘記告訴長公主了。”

聽他如此說，林真月心中突然感到不妙，腳下不穩，險些後退。

“我昨日去了一趟殷府，殷夫人跟我說最近殷大人感覺怪怪的，一直都躲在房間中不見人。我就很好心的告訴她，她丈夫已經死了。我說殷大人在朝堂上得罪了長公主，所以被殺了。但長公主又不想被別人知道，便找了奇人将殷大人制成了死人偶。誰知道殷夫人想不開，今日竟然自殺了。”木士這樣子說着，林真月的臉都白了。他一定早就在這裏等着了，就是為了跟她說這番話刺激她。來滿足他報仇的心理。

“不過長公主放心，殷夫人死前什麽都沒有說。但我想母親離世這麽大的消息，應該告訴殷公子，所以我去地牢走了一遭。告訴殷公子，她母親發現了長公主的秘密，所以被長公主逼死了。”

“你！”林真月咬碎了一口銀牙，伸手就給了木士一巴掌。在沒有人的夜晚，聲音顯得格外清脆。木士也不惱，他就是想要看林真月生氣的樣子。他就是要殷洛恨死林真月，讓林真月今生今世都得不到最愛。

“殷公子說他要見您。”林真月舉手還想要甩木士巴掌，卻被他接住。

“木士我知道你想殺了我，但又不能。所以你只好做這些無聊的事情，你成功了。但我也要告訴你，木夏就是死了，永遠都回不來了。而我活着，活的好好地，你做的這點事還傷不到我，遠遠不夠！”

說完這些話，林真月頭也不回的走了。木士蒼白着一張臉站在原地，擡頭看着月亮。若是這都不能傷到她，那什麽能夠呢？木士想不到。

這是殷洛被囚禁後，第一次見到林真月。

他的下半身被浸在水中，鐵鏈穿過琵琶骨将他鎖住，披散着頭發像一只水鬼。

與他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林真月，她現在的妝容比以往更美，膚若凝脂吹彈可破。殷洛不知道這是她故意做給他看的，剛剛坐在鏡子前，她都覺得自己像是一只剛受過酷刑的鬼。

“我娘究竟知道了你什麽秘密，你要逼死她？還有我父親，你為什麽要殺了他？”殷洛見林真月來忙不疊的開口問道。相比林真月的衣衫整潔，殷洛已經不能用衣衫褴褛來形容了。長期泡在水裏，他的衣服早就已經爛掉，一條一條的挂在身上比乞丐都不如。

林真月伸手撥弄着水，對着殷洛充血的眼睛說：“既然是秘密，自然就不能被你知道了。”

“林真月你害死我父親，又害死我母親，我要你血債血償。”殷洛将手腕上戴的鐵鏈扔向林真月，她伸手抓住，殷洛将鐵鏈蕩起順勢繞在了她的肩上，用力一扯她便失去平衡墜入水中，趁她還未在水中站穩，就将她拉到了面前。

“我是做了，你難道忘了我當年還殺了相國全家！不對，我放過了一個剛出生的小孩，我刨開了她母親的肚子，把他給救了出來。事情都過去六七年了，他都沒要我血債血償，你怎麽就那麽着急呢？”林真月說的輕巧，就像是一個女魔頭一樣，說的殺人就好像是她的樂趣一樣。悲憤的感覺向殷洛襲來，他無法掩飾自己的憤怒，也不想掩飾。

他将林真月的頭摁倒水中，看着她奮力掙紮，然後提起來，在按下去。在水的沖擊下她臉上的胭脂被洗的幹幹淨淨，殷洛看到她原本紅潤的臉變得沒有一絲血色，也絲毫不想要手軟。這個世界上，他在乎的父母已經離世，他在乎的女人如此對他，還不如就這樣把她殺了，自己在一同死了。

想到這裏，他把林真月摁倒水裏，就一直沒有擡起來。林真月先開始還在掙紮，不一會兒便停了下來，水面慢慢平靜。殷洛突然怕了，她怎麽可以就這麽死了，她不可以就這樣死了。她欠他一個解釋，她不能死。

他把她的身子托起來，靠在他的肩上，用手拍着她的背。聽到她一陣咳嗽，吊着的心才放了下來。但同時他又為自己感到羞恥，這個人與自己有不共戴天之仇，他竟然還要擔心她的死活。

“恨我吧！殷洛，你恨我吧！”林真月附在他的耳邊說着，聲音沙啞，不時咳嗽。殷洛不接她的話，狠狠的咬住她脖頸的一側，血順着傷口就灌倒了他嘴裏，但他依舊不放口，像是非要把那塊兒肉要下來才肯罷休。

“洛你想見綠瑤嗎？她又從苑檻過來找你，你也知道她很煩人，搞不好又弄出什麽麻煩來。你說我是把她關起來，還是直接殺了呢？”林真月說謊騙他，對于脖子上傳來的疼痛，她連眉頭都未皺一下，經歷過如此之多的事後，這點痛對她來說已經不算什麽了。她很了解殷洛，如果不告訴他又有他在乎的人受到了威脅，他很有可能因為這樣的打擊放棄生命。所以林真月想要拿葛綠瑤的生命威脅他。

林真月感到他咬的更加重了，凄慘的笑了一下說：“看來你是不想讓她死了，那就找地方把她關起來好了。你想救她嗎？洛。你認為你現在能救她嗎？”

林真月的血順着殷洛的喉嚨一直流到腹部，他的身體中像是點了一把火，即便是泡在水中也難以熄滅。他原本想見過林真月，把所有的事情問清楚，此生就這樣算了。但沒想到，葛綠瑤的性命、自由都被握到了林真月手中，他還不能死。他要想辦法出去，去救葛綠瑤。殷洛先前只是覺得林真月冷靜，但此刻他卻認為她是冷血無情的。相對于明媚如光的葛綠瑤來說，她就像是黑暗的沼澤地中生活的毒蛇。但愛與恨就像是一把利劍刺入皮膚，他愛的太深，所以痛的更深。即便是毒蛇，他也愛。

“我恨你！我後悔愛過你！”殷洛放開林真月，看着她的眼睛說道。林真月的表情僵在那裏，看着他唇邊自己的血，一口咬了上去，血腥味再次充滿了殷洛口腔。

“我從未愛過你。”林真月笑了，殷洛看到她染血的牙齒，和她被鮮血染紅的白色衣領，以及她手中一閃而過的銀針。脖子上傳來細小的疼痛，就什麽也不知道了。林真月命人把他換到普通的牢房，像逃跑似的離開了這個地方。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