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見風使舵

“咦，你這是哪來的”朱美美笑眯眯地問。

“剛剛在蘇貴人那兒拿的, 她娘家送了好些進宮, 叫各宮的姐妹都去吃呢。臣妾想着，飯點兒到了, 得來太後這兒蹭午膳，就邊啃邊來了。”馮芷兮舉了舉甘蔗, 頗為得意。

“噗！”朱美美忍不住笑出聲來，“遣人過來說一聲就好，哀家等你一會兒再擺膳呗，又不是啥大事。”

“哎, 臣妾那宮裏……哪有人可遣啊，都不聽臣妾的……”

見她說得落寞, 朱美美倒是一陣心酸。想想每次她來永寧宮，的确是連個跟随的宮人都沒有，哪裏像個後宮嫔妃的樣子。

不知不覺間，她将馮芷兮也看成了自己的人，像她這麽護犢子的, 一點兒見不得自己人受欺負。

心念一動, 已經暗暗有了主意。

“不說了不說了, 白霜，快傳膳。”又對馮芷兮道, “今兒有兩道新菜, 是哀家想出來的，讓膳房試驗着呢, 也不曉得好不好吃。”

哪裏是什麽樣“哀家想出來的”，分明是上輩子吃過、但永順朝卻沒有的菜式。

正說話間，小錢進來通傳，說蘇貴人宮裏來人。

“咦，難道你吃了她甘蔗，追到這裏來了”

朱美美的玩笑，馮芷兮倒是當真了，大驚失色：“啊，不會吧，明明是她喊大家去吃的啊！”

見外頭有人進來，而且人影顯然還不止一個。馮芷兮吓得大叫一聲，立刻躲到了朱美美身後。

朱美美哭笑不得，當着外人，也不好将她拽出來，只得任由她在身後探頭探腦的。

一名太監上前，向朱美美行禮問安，道：“奴才是蘇貴人宮裏的，蘇貴人娘家打南邊送了甘蔗進宮，給太後娘娘送了一捆過來，孝敬您老人家。”

老人家……的确，哀家都太後了，他們不稱“您老人家”稱什麽呢？

Advertisement

雖說是把自己叫老了，但朱美美心裏還挺舒坦。這還是宸光帝的嫔妃第一次往永寧宮送東西呢。

看來蘇貴人很識趣，往後要重點關注。

“在哪兒呢”朱美美向門外瞧了一眼，果然見到還有兩個太監擡着一大捆紫色的甘蔗在廊下候着。

“甘蔗帶着泥，沒敢往您老人家殿裏擡，在外頭聽您示下。”

果然是識趣的嫔妃養的識趣的奴才。

朱美美笑道：“小錢，叫人擡到膳房去收好，膳後給哀家送幾段過來。”

“是……”小錢應聲正要離去。

“等等……”朱美美又喚住他，“截成小段就好，可別手癢從中劈開，哀家就喜歡用牙啃着的那股勁兒。”

這太後，真是不拘小節。送甘蔗的太監聽聞，不由憋了笑，想象太後跟馮貴人一樣，呲牙咧嘴啃甘蔗的熊樣。

見小錢帶着人和甘蔗一起離開，馮芷兮這才從朱美美身後閃出，拍拍胸口：“吓死臣妾了，原來是給太後送甘蔗，臣妾還以為是來追甘蔗的呢。”

朱美美忍住笑，啐道：“你也算哀家的好朋友了，能有點出息、學學哀家的鎮定自若不”

吹，接着

滿屋的奴才忍俊不禁，有些已經“吃吃”地笑出聲來。

朱美美也不計較。她又不是星宿派的丁春秋，什麽千秋萬載、一統江湖搞得信以為真。

她就是活躍一下氣氛、順便裝裝天真無邪，當下喊道：“開膳開膳，馮貴人一吃飽，膽子就大了。”

兩個小宮女端了銀盆過來，讓朱美美和馮芷兮都淨了手，準備用膳。

馮芷兮突然道：“太後，今兒上午是不是皇後娘娘來過？”

聽馮芷兮問起皇後，朱美美心裏一個咯噔。

馮芷兮向來都是直腸子，不會玩什麽試探深淺啊、抛磚引玉啊，她既然提起，就一定是有話要說。

“是啊，上午還下着雨呢，皇後上永寧宮替李姑娘讨藥來了。”朱美美毫不諱言，又問，“你怎麽知道？”

馮芷兮道：“剛剛在蘇貴人那兒聽說的。”

這倒奇了，自己和蘇貴人素無瓜葛，蘇貴人怎麽會關注這事，而且，誰會這麽多嘴去傳話？

朱美美不動聲色，問道：“這等小事也值得說啊，卻是怎麽說的？”

馮芷兮已将朱美美看作宮裏最親密最依賴的人，自然知無不言。

“蘇貴人說，皇後娘娘現在都看重太後了，我們當嫔妃的，往後也要尊重太後才是。”

看重……分明太後地位比皇後更加尊貴，哀家看重你還差不多，居然輪得到你陳皇後“看重”？

這話說得，未免有些僭越了吧。

可見宮裏太多人不把哀家當回事，尤其是宸光帝的人。

不過，朱美美眼下更關注的不是這些，而是這裏頭一些不明不白之處：“咦，何以見得皇後來了一趟永寧宮，就談得上‘看重’二字？她是小輩，來請個安才是禮儀倫常。”

“倒不是請安的事兒，皇後娘娘平常從不給您請安呢……”

這話正确，的确是實情。

“蘇貴人說，皇後娘娘要的那個什麽療傷的雪花膏，明明當時蘇貴人也分到一點，還沒用呢，當寶貝似的收着，可皇後偏偏不要她的，親自來永寧宮跟太後求，太後您說，這可不就是刻意了？”

雪花膏……朱美美忍住笑，道：“是雪玉傷膏，蘇貴人也有嗎？皇後沒說啊，大概是不知道蘇貴人也有吧，還說紫薇宮的已經用完了，不得已才來永寧宮讨要。”

馮芷兮一撇嘴：“那臣妾就不清楚了，反正蘇貴人是肯定有的，皇後也肯定知道。蘇貴人聽說李姑娘受傷了，還遣人跟皇後說過，皇後說不用了，她還有。轉頭，就聽說皇後娘娘來了永寧宮，您說，這事兒不奇怪麽？”

朱美美笑道：“呵呵，這倒真是奇了，難道是哀家這永寧宮的雪玉傷膏格外香不成？”

馮芷兮真是聽到啥就說啥：“蘇貴人說，皇後這是昨兒個吃了大虧，覺得永寧宮不好欺負，故意找了個借口來低頭，要和太後修複關系。”

這蘇貴人，是個人才。

怪不得送甘蔗過來，還以為是她懂事識趣，原來是見風使舵的高手。

呵呵，宮裏這種事見怪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