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太後的妙計

客氣話就不說了，這不是朱美美的風格。

更何況太後娘娘的“謬論”還沒說完呢。

“劉大學士太客氣啦, 哀家比你, 還是要稍微愚笨一點點的，所以哀家也就是提議, 攝政王大人和劉大學士你們姑且一聽怎樣？”

劉大學士沒怎麽聽太後發過言，聽她竟大言不慚地自稱只比大學士愚笨一點點, 也是倒吸一口涼氣。

旁邊卻坐着一位說熟不熟，說不熟卻又很是有瓜葛的議會成員，便是寅親王。

寅親王輩份高，比之朱美美自稱的“德高望重”, 又要“重”出好幾個檔次，就是攝政王沈昭也敬他三分。

說不熟, 是朱美美當了這麽久“人肉蓋章機”、聽了這麽久的議政會，除了請安和平身之外，從來沒和寅親王說過話；說很有瓜葛，自然就是昨日在将軍府的那場選妃宴。

寅親王妃和三兒媳容千惠，和朱美美相處得很愉悅, 回王府後少不得将那場驚心動魂的選妃宴說了又說, 讓寅親王也着實對朱美美刮目相看。

看來, 平常一直坐在那兒聽政的太後娘娘，不是呆傻, 只是安靜而已……又或者, 是出于沈昭的需要……

見劉大學士不能理解太後的童言稚語，寅親王笑道：“太後所言雖有些駭人聽聞, 可仔細一想，微臣倒理解了太後的意思。太後可是說，治國之道，重在理論，更貴在實踐，所以策論八股固然重要，朝廷更需要的人才，卻是有所長、能實幹的各類能人。”

朱美美一聽，哎媽呀，寅親王你太可愛了，麽麽噠！

小腦袋頓時點得跟小雞啄米似的：“對對對，哀家就是這個意思，只是不會說，所以哀家雖然很聰明，但還是不成熟啊。”

夠了！三句不離自我吹捧！

沈昭雖也認同她的觀點，卻實在聽不下去了，終于開口道：“太後所言甚是，劉大學士，王大學士，此次恩科，要注重偏重選拔實用型人才……”

話音未落，朱美美又笑嘻嘻地插嘴了：“攝政王大人是不是也覺得哀家頗有見地？”

沈昭暗暗翻個白眼，臉色如平靜如昔，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說着瞎話：“太後殿下素來見識廣博、洞察人情，臣等佩服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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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連忙跟上，大贊朱美美。

趁着自己還沒陶醉在這難得的贊譽之中，朱美美趕緊把自己最重要的建議給說出了口。

“所以哀家覺得，不如攝政王大人親自出馬，當主考官吧！”

頓時，明淵閣內一片死寂。

歷來每朝科舉都由禮部主持，主考官也往往由禮部官員擔任，此次出動兩位大學士，已是格外重視的意思。

結果太後您老人家說：閃開，讓攝政王大人來！

這合适嗎？

衆人望着朱美美，一臉不知所措。大家都很擔心，攝政王大人會用什麽樣的方式噴死這個不知好歹的傻太後。

甚至有大臣已經準備好了臺詞：國不可一日無太後啊。

可是，一臉陰沉的沈昭竟然沒給衆臣機會。冰山一樣的臉上，看不出喜怒，甚至看不出思考過的痕跡。

半晌，他悠悠地開口：“可以考慮。”

衆人差點被自己準備好的臺詞給噎死。什麽……沒，沒，沒聽錯吧，攝政王大人竟然說“可以考慮”？

攝政王大人日理萬機，忙得都沒機會近女色，竟然還要去當什麽主考官？

要知道科舉的主考官是很忙的，就算是會試，這全國的舉人們雲集京城，那試卷也得堆滿一屋子，比奏折看得還要費勁啊。

攝政王大人，您真的确定嗎？

不管明淵閣議會的成員們有多驚訝，攝政王大人的話，就這麽說出了口。

而且從沈昭慣常的行事來看，一旦他說出“可以考慮”，那就是贊同居多，餘下還需要考慮的只是實施過程中的細節問題了。

整理好心情，衆臣深呼吸，決定直面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并調整思路，以期跟上沈昭的節奏。

其中寅親王格外興奮。

今天這事很有意思，回家一定要跟老太婆講三遍，哈哈，省得昨天聽了她的八卦，總覺得身為朝廷要員，知道的竟然還沒一個娘們多，太丢人了。

接下來還有幾樁政事，彼此都沒啥異議。

朱美美沒甚興趣，也沒再插嘴，非常爽快地給蓋了玺印。

和太後一起辦事，效率就是高，比宸光帝好多了。衆臣對太後的好感度又上升了五個百分點。

散夥，沒有分行李，衆臣議完事，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只有朱美美和沈昭卻是一路的。

誰讓人家住一塊兒呢。

平常散夥後，沈昭很少跟朱美美一起回永寧宮，通常還有其他事情要辦，或是去各部衙，或是去明淵閣他的專屬書房。

今兒破天荒地采納了朱美美的建議，又與她并肩一路回去，朱美美渾身都要飄起來了。

此處宜主動啊！

“攝政王，哀家是不是變聰明了？”

沈昭一張欠錢臉：“太後何出此言。”

“今天哀家的建議很好，是不是？”

“一般吧。”

“啊，只是一般啊，那你還說可以考慮……”

“所以需要考慮。”

“……”

敬愛的攝政王大人又把天聊死了。

朱美美幾乎可以斷定，在沈昭心裏，讓他當主考官的建議絕對不是“一般”，而是正中下懷。

什麽納賢才、興實幹，雖說也是重要理由，但卻絕不是最重要的理由。

最重要的理由，朱美美絕不會說出口，而要留給沈昭自己去琢磨。她相信，沈昭之所以說“可以考慮”，必定是和自己想到了一塊兒。

朱美美猜對了。

沈昭之所以說“可以考慮”，是因為在那一瞬間，他突然意識到，如果自己當了這個主考官，也就意味着這一科入仕的所有賢才，都将是自己的門生。

雖然貴為皇叔，但他到底年輕，走上政壇也不過短短不到十年，注定他在朝廷中根基不會太深。

強勢的壓制，只能一時，如果要想讓自己的地位更加持久和鞏固，就必須有自己一手扶植的人馬。

朝中各大皇親國戚、各路世家望族，聯姻的、聯手的，勢力盤根錯節，與其理順他們，不如直接翻盤上新。

畢竟白紙才好潑墨。

而且如果以招納能人為重，那也就意味着，以往重文的科考方向，将在此次恩科中悄然轉為重工，這可不是世家子弟們的強項啊……

沈昭真是越想越滿意，覺得這步妙招真是這個傻太後送到跟前的餡餅。

所以，她真的傻嗎？

不由的，沈昭瞥了一眼朱美美，頓時又被吓了一跳。

太後殿下那雙又勾魂又明媚的眼睛，正亮亮地望着自己，這下四目相接，被她望個正着。

尤其可恨的是，這傻子竟然一點不回避，也不收回眼神，反而望得沈昭一陣心虛，将眼光轉開，心跳着看向別處。

朱美美暗笑，攝政王大人你是心裏有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