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四十引導
吃過早飯,吳名一個人去了造紙的小院,出門的時候發現院外站了好幾個軍官,見他出來,立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在猶豫該不該向他見禮。
吳名只當他們是空氣,視而不見地徑自離開,留下他們在原地繼續面面相觑。
到了造紙的小院,吳名發現只有黃豆一個人在,蔣三和劉七都沒過來,随口一問,得知那倆去找可以燒出昨天那種草木灰的野草了,只将黃豆留下看院子。
其實這院子裏根本沒啥值得保密的東西,但吳名之前拿話噎了羅道子一次,還把他給打了出去,之後便幹脆以此做借口,讓黃豆他們三個住進了這座小院,每天的吃食也由大廚房額外分送。
見這邊沒什麽事做,吳名便準備離開,下午再來幹活。
但就在轉身的時候,吳名卻注意到黃豆看他的眼神有點不對勁,那目光似乎一直在他腰胯處滞留。
吳名頓時惱了,轉回身,瞪眼道:“看什麽呢?”
“嘿嘿。”黃豆尴尬地摸了摸頭,驢唇不對馬嘴地答道,“我們都以為您今天不會過來了呢!”
“怎麽講?”吳名眯起雙眼。
“這……這不是郡守過來了嗎?”黃豆愈發尴尬,耳朵也窘得發紅,“您……您不用伺候他嗎?”
靠,你們還真敢想!
吳名猜到了黃豆的意思,馬上翻了個白眼,“我又不是他的老媽子,伺候他幹嘛?”
“您不是郡守夫人嗎?”黃豆面紅耳赤,卻也不敢說得太過直白。
“你們不知道我為啥‘嫁’進郡守府嗎?”吳名心下郁悶,但哪怕只是為了自家的臉面,他也得幫嚴衡把謊話說圓。
“聽說是因為郡守生不出孩子?”見吳名沒有生氣,黃豆立刻袒露出了好奇。
“其實吧,是懷了但生不下來。”這陣子,吳名從玳瑁嘴裏問出不少郡守府的八卦,雖然都是道聽途說來的消息,但用來糊弄黃豆這些人卻是富富有餘——與其遮遮掩掩地讓人瞎猜,還不如效仿後世傳媒,用半真不假的瞎話引導輿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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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名幹脆在井邊的石臺上坐了下來,擺出一副侃大山的架勢,繼續道:“所以呢,算命的就說郡守命太硬,不利子嗣,必須把我這樣的男人娶進來沖一沖煞氣。”
“真是這麽回事嗎?”黃豆這會兒也忘了身份,兩眼放光地蹲在吳名身邊。
“這可就不好說了。”吳名故意壓低嗓音,“我只跟你說,你可別再跟別人說了。”
“嗯嗯嗯!”黃豆連連點頭。
至于他是否真的能夠保密,說的人和聽的人其實都沒認真考慮。
“郡守有個祖母,你知道吧?”吳名問。
“知道,知道。前兩天還聽人說,郡守府的老太夫人……那個……那個啥了。”黃豆繼續點頭,“難道這事和她老人家有關?”
“有沒有關,我不好說,但她娘家有個外甥孫女也嫁進了郡守府——不對,小妾好像不能用嫁字。”吳名故意停了一下。
黃豆馬上附和道:“沒錯,要不怎麽說娶妻納妾呢!”
“是啊,姬妾什麽地位,夫人什麽地位,老太夫人娘家的好閨女竟然給郡守做妾,這事怎麽想怎麽奇怪吧?”吳名擺出後世言情小說的常用套路,“我聽人說,郡守府裏沒有夫人的時候,這位小妾就以‘如夫人’自居,管着郡守府的整個後院。不過呢,雖然她有老太夫人撐腰,但卻不得郡守的喜歡,平日裏,郡守連她的院子都不進的。”
“這個小妾是不是太醜啊?”黃豆插言問道。論起對八卦的熱衷,男人其實一點都不次于女人,尤其當話題涉及到女人和性的時候,更是會熱情高漲,啥都敢講。
“我哪知道啊?!”吳名故作郁悶地翻了個白眼,“你也不想想,我雖然以夫人的身份嫁進去了,但畢竟還是個男人,後院那地方,我要是能随便進出,那以後生出來的孩子——到底算誰的啊?”
吳名做了個男人都懂的眼神,黃豆立刻了然又猥瑣地竊笑起來。
“跑題了,跑題了。”有些話就得點到為止,吳名很快話音一轉,繼續道,“不過吧,再多的話我也不好說了,反正事實在那擺着,老太夫人肯定是最想讓她外甥孫女給郡守生兒子的,但生兒子這事哪是女人自己幹得來的?這位如夫人啥都揣不進肚子,其他女人倒是一個接一個地懷孩子,然後……沒孩子。”
說到這兒,吳名重重地嘆了口氣,“郡守其實也挺可憐的。”
“哎——”黃豆似懂非懂地跟着唏噓了幾聲,接着就像為了表明自己已經聽懂似的,說道,“我一堂兄就是,原本想娶鄰村的小娘,可堂伯母非逼着他娶自己娘家的表妹,堂兄拗不過,就娶回家了,結果兩人根本處不來,一天不是吵就是打,不得安寧。”
“那就和離呗?”吳名随口道。
黃豆立刻也重重地嘆了口氣,“那可是親表妹,哪能說和離就和離,以後咋做親戚啊?!”
吳名也裝模作樣地跟着嘆氣,又閑扯了幾句郡守府的侍女,終于把黃豆的好奇心從郡守夫人怎麽伺候郡守轉移到了郡守府的後院如何複雜、黑暗、可怕上。
目的達成,吳名拍拍屁股,起身走人。
回到嚴衡院子的時候,嚴衡正在前院的正堂裏和下屬商談什麽,吳名沒有過去打擾,徑直進了後院。
玳瑁正坐在後院正房的門口看門,見吳名回來,趕忙起身見禮。
見她一副無事可做的樣子,吳名随口道:“不用在我這兒守着,出去玩吧,午飯……晝食前回來就成。”
“婢子哪敢,郡守在呢!”玳瑁嗔怪地瞪了吳名一眼,“對了,夫人,婢子問過桂花了,她願意跟您去郡守府那邊繼續給您做廚娘呢!”
“啊,這事就算了吧,只當我沒提過。”吳名擺了擺手。
“哎?”玳瑁一愣,“您不想要她了?”
“進郡守府得簽賣身契,我總不能逼良為……咳咳……為奴。”吳名輕咳一聲,掩去用錯詞的尴尬,“你跟她說一聲吧,別讓她多想。”
“諾。”玳瑁無奈應下。
吳名轉身進了正房。
這會兒說早不早,說晚不晚,距離午飯還有段時間,但若是用來修煉卻又不太充裕,還容易遭人打擾。
吳名習慣了後世那種充實的悠閑,實在受不了用瞪着眼睛發呆來打發時間,百無聊賴之下,幹脆翻出絹布和筆墨,将記憶裏的一些東西抄錄下來。
事到如今,他也懶得再去浪費力氣和嚴衡讨價還價,他想要就給他,反正這世道已經被穿越男搞亂了,按嚴衡的說法,接下來很可能會更加混亂甚至天下大亂,那他扔幾塊小石子進去也影響不了什麽。
吳名一向信奉刀劍無罪說,再強大的武器也要有人使用才會産生傷害,即使沒有這樣的武器,戰争也依舊會爆發,軍隊也依然得打仗,地球表面也照樣要死人。
至于嚴衡如何利用他給的東西,能不能利用這些東西成就一番霸業,成為項羽還是劉邦,那就不在吳名關心的範圍之內了。
抱着渴求回報的心态去施舍是要不得的,因為一百次裏至少有九十九次會大失所望,被施舍的對象要麽将施舍當成了負擔,要麽視其為理所當然。恩将仇報的概率遠大于知恩圖報的可能。
想不失望,那就幹脆別去期望。
往乞丐碗裏扔銅板的時候,難道還會想着他有朝一日還你一個聚寶盆嗎?
吳名如今就是這種心态,只當自己是在玩一款類似于《帝國時代》的單機游戲,有bug就用,有外挂就開,至于最後會玩出什麽結局倒是無關緊要,畢竟,就算完美通關了,它也只是一場游戲,娛樂而已。
吳名理了理記憶中的資料,将之前提起過的洗煤、高溫煉焦的流程圖和配套設施畫了出來,順便把高爐煉鋼的技術也一起奉上,至于能不能做得出來,那就要看嚴衡會不會用人了。
想了想,吳名又根據北方的特點,加了一個能夠馬上看到成效的皮革鞣制配方。但寫完這個配方,吳名就從皮想到了毛,進而想起了放羊為生的游牧民族,然後……冒出了一點壞水。
于是乎,當嚴衡結束了與下屬的會面,回來叫吳名一起吃午飯的時候,看到的畫面便是吳名咬着毛筆,坐在案幾後面傻乎乎地壞笑。
“又在想什麽好事?”嚴衡走過去,将毛筆從吳名的嘴巴裏拽了出來。
“錯,是壞事。”吳名擡起頭,一本正經地說道,“你和北邊的……北邊的……”
這會兒住在吉林和黑龍江的那群人叫什麽來着,肯定不是滿族!
“匈奴?”嚴衡疑惑地問道。
“不是匈奴……算了,匈奴就匈奴吧。”吳名無奈地嘆了口氣,“反正我就是想舉個例子。”
一提起北方的異族,大多數人腦子裏想到的都是匈奴。但看一眼地圖就會注意到匈奴的活動範圍其實是在西北,也就是後世的內外蒙,小說裏經常提到的塞北和漠北。而與遼東同樣位處東北平原的其實是某個漁獵民族,他們與游牧民族的匈奴根本不是一個人種,兩個民族之間也經常争戰,論起仇恨值來,比南邊的農耕民族——也就是後來的漢人——只多不少。
“你是說東胡——通古斯?”嚴衡這時也明白過來。
“管他是什麽呢!”吳名擺擺手,“我就是想問問你和北邊的人有沒有生意往來,因為我想到一筆好生意可以與他們做上一做。”
“什麽生意?”嚴衡好奇地問道。
“賣爐子。”吳名伸手把毛筆搶了回來,三筆兩筆就勾勒出了一個圓柱形的鐵煤爐,“用鐵做的,燒煤,可以取暖做飯,最适合那種居無定所的北方民族。”
“鐵?”嚴衡立刻皺眉,“你讓我賣鐵給匈奴和胡人?!”
“賣那種用煤燒出來的鐵——我是說,用那種沒經過除硫處理的煤燒出來的——就是那種又脆又不結實的鐵!”吳名差點把自己給繞暈了,“咱們知道這種鐵不好用,更不能做兵器,但他們不知道啊,看到有人賣鐵爐,肯定會願意花高價購買!他要是買回去老實當爐子用也就罷了,要是想融了變兵器……嘿嘿,那樂子可就大了!”
別說現在了,就是再過個好幾百年,漢人都沒法把含硫的鐵提純,更何況北邊那群壓根沒點過相關技能點的蠻子?等他們明白過來,這啞巴虧也已經吃完了。
嚴衡愣了一會兒才明白吳名的意思,但眉頭卻沒有就此舒展,依舊道:“我自己的軍隊都沒有足夠的鐵用,怎麽可能再故意煉成廢鐵賣給他們?”
“那是因為你沒有找到鐵礦!”吳名扔下毛筆,把前天就已經畫好的鐵礦地圖從一堆絹布裏抽了出來,朝嚴衡的臉上砸了過去,“看……呃!”
砸的時候,吳名忘了注入靈力,也沒敢注入靈力,于是乎,絹布剛一離手便因為過輕的重量而“飄”了起來,晃晃悠悠地……蓋在了嚴衡頭上。
好吧,按照那種“臉”只是眼睑下一小塊的說法,他勉強也算是砸到了。
吳名眨了眨眼,轉頭看向窗外——
今天天氣很不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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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