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八六坦白
離開偏院的時候,吳名的心情愈發複雜。
高陽雖然重生一世,但對阮橙和吳名的事并不了解多少,只知道上一世阮橙逃婚,多年後才被嚴衡捉回,死前很是受了一番折磨。
這件事早在吳名的預料之中,倒也不算多麽驚訝。
真正讓吳名不爽的是嚴衡上一世娶了高陽,而他現在所住的院子就是高陽當初住過的那個,這也正是高陽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就潛入進來的原因——他對這裏太熟,哪裏有侍衛,哪裏有狗洞,全都一清二楚。
一想到嚴衡曾在自己睡着的床上和另一個男人颠鸾倒鳳,吳名就像吃了蒼蠅似的惡心。
直接踹掉,還是給他一個辯解的機會?
吳名一邊猶豫,一邊施展法術,回了自己院子。
剛一落地,吳名就聽到嚴衡的喝罵,探頭一看,發現院子裏烏壓壓跪了兩三排,以嫪姑姑為首,三個侍女,一個廚娘,還有幾個吳名叫不上名字的仆婦,沒一個落下。
顯然,嚴衡離開偏院就來了這裏,然後就發現他失蹤了。
吳名趕忙輕咳一聲,“喂,這是在幹嘛?!”
一聽到身後傳來吳名的說話聲,暴躁得快要殺人的嚴衡立刻轉過頭來,“夫人?!”
“夫什麽夫!大過年的跑我院子裏訓人,你有氣沒地方撒了?”吳名把頭一轉,朝嫪姑姑等人道,“都起來幹活去,都什麽時候了,晚飯做好了嗎?”
嫪姑姑等人并未因為吳名的一句話就起身離開,只擡起頭,看向嚴衡。
“聽夫人的。”嚴衡道。
嫪姑姑等人這才站了起來,接着就進屋的進屋,躲牆角的躲牆角,動作迅速地從嚴衡和吳名的面前消失。
嚴衡壓下心中焦躁,盡可能委婉地問道:“夫人去了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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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不好,出去閑逛,不行嗎?”吳名回了他一雙白眼。
“夫人……夫人從哪裏回來的?”嚴衡的怒氣早在吳名出現的時候就已消散了大半,這會兒聽他說心情不好,立刻湊上前,想要拉住吳名的雙手。但剛一擡手,嚴衡就記起他們是在室外,周圍好多雙眼睛看着,只好又悻悻地将手放下,繼續道,“怎麽不走正門?”
“怎麽,別人翻牆可以,我翻不行?”吳名冷哼一聲,轉身進了正房。
嚴衡趕忙追了進去,順手關上房門,插上門闩。
吳名一聽聲音就覺不對,轉頭一看,頓時惱了,快步走回門口,把門闩抽了出來,甩手丢到一邊,接着就朝門外嚷道:“嫪姑姑,金角,銀角,都給我過來,收拾東西!”
“夫人?”嚴衡一驚,再顧不得旁人目光,伸手抓住吳名的手臂,喝問道,“你這是何意?”
“何意?”吳名冷冷一笑,“很簡單,這院子我不住了!”
“你要去哪兒?!”嚴衡脫口問道。
“去哪兒再說,反正我不在這裏住了!”
太他娘的惡心!
吳名邁步走出院子,“耳朵都聾了?趕緊過來幹活!”
嫪姑姑這時已經出現在院子當中,但不等她上前接言,後面的嚴衡就已快步上前,将吳名攔腰抱起,抗到肩頭。
“靠!你要幹嘛?!”吳名恨恨地捶了嚴衡一拳。
嚴衡沒有理會,轉頭向嫪姑姑道:“誰都不許進來!違者,斬!”
“我的人,哪有你說斬就斬的份兒!”吳名氣惱地踹了嚴衡一腳,“你他娘的趕緊放我下來,我要搬家,沒空理你!”
“我家就是你家,你還要搬到哪兒去!”嚴衡再次關上房門,快步朝內室走去。
“反正不住這個院子!”吳名話音未落,身體便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回轉,砰地一下落在床榻上。
他這兩天都是睡暖閣的,內室的床已經不用了,上面沒鋪多少東西,這一落等于是和床板來了個直接接觸,頓時把吳名摔得呲牙咧嘴。
嚴衡卻回過神來,詫異地問道:“你只是想換個院子?”
“不行嗎?”吳名一邊揉着摔疼的後背,一邊咬牙反問,“不行我就去外面住,大不了我自己買個新宅子!”
“怎麽突然想要換院子?”嚴衡直接把後半句話無視掉,身子向前一探,将手臂撐在吳名的身體兩側,與他四目相對。
但被嚴衡這麽一問,吳名立刻想起身下這張床是高陽睡過的,頓時惡心得不行不行的,趕緊向下一滑,從嚴衡的手臂下面鑽了出來,起身離開床榻。
“夫人!”嚴衡馬上跟着站起身來,大手一撈又把吳名抱進懷裏,正色道,“告訴我,為什麽?”
吳名有心把這人踹飛,随即又覺得自己此刻的狀态很不對勁。高陽不過就是嚴衡上輩子的老婆,連前妻都算不上,真要計較,西跨院裏還有五個小妾呢,其中一個更是懷着嚴衡的孩子,哪一個不比高陽這個将死之人更值得計較?
這麽一想,吳名終是深吸了口氣,擡起頭道:“我這人愛幹淨,不想睡別人睡過的床。”
“什麽叫別人睡過的……”嚴衡微微一怔,接着便變了臉色,“你想起來了?”
“想起什麽?”吳名挑眉反問。
見吳名的模樣不像是記起前世,嚴衡定了定心神,把吳名抱得更緊,追問道:“你嫁進來之前,這院子的家具都是重新換過的,無論床榻還是其他,都不可能有其他人用過。”
“這一世沒有,那上一世呢?”吳名決定和嚴衡攤牌。
嚴衡頓時一呆,“你……”
“這一世你要是還娶不到我,睡這張床的是不是又會變成高陽?”吳名繼續逼問。
嚴衡張了張嘴,忽地明白過來,吳名恐怕不是想起了前世,而是……
“你見過高陽了?”嚴衡脫口問道。
“是啊。”吳名坦然承認,“被你弄成那副德性,他也夠可憐的。”
“我……”
“當然,沒有上一世的‘我’可憐。”吳名冷哼一聲,“說說看,你是怎麽折磨‘我’的,又是怎麽把‘我’弄死的?”
等以後抓到阮橙,我也好照貓畫虎地給他來一次全套!
吳名心道。
“我沒有!”嚴衡馬上否認,但一對上吳名的雙眼便又趕忙解釋,“我是說,我沒有殺你!真的沒有!”
“那‘我’是怎麽死的?”吳名冷冷問道。
“自缢。”嚴衡垂下眼睑,“你用地牢裏的鎖鏈把自己勒死了。”
“……”
吳名扯了扯嘴角,不知該作何表情。
有本事勒死自己卻沒本事逃走?不,逃走确實比自殺難度更高,但死之前至少把仇家宰了做墊背啊,自己把自己弄死算什麽能耐!從嚴衡這一世對原主阮橙的迷戀程度就能看得出來,若是原主肯花點心思算計,嚴衡十有8九會把脖子洗幹淨,乖乖送上給原主套繩子!
對了,若是這樣去想,原主阮橙的性格恐怕有點聖母,至少不會是他現在的模樣。
但他一直都是随着自己的性子來,而嚴衡除了新婚之夜的時候稍稍起了一點疑心,之後就再也沒懷疑過他不是阮橙。
“你到底喜歡‘我’什麽?”吳名下意識地問出聲來。
不等嚴衡作答,吳名便自言自語地給出了答案,“應該是臉吧?也就是這張臉一直沒有變過。”
說實話,吳名至今不知道“自己”現在長什麽模樣,就知道好看,郡守府裏的小姑娘——只要不是和他接觸久的——都喜歡偷偷給他抛媚眼,商老鬼那個挑剔又龜毛的也在見到他的時候誇他好看。
決定了,明天去玻璃作坊那邊弄塊鏡子出來,看看阮橙這家夥到底長啥模樣!
吳名還在走神,嚴衡已緊張地辯解道:“當然不只是臉,夫人的一切,我都喜歡!”
你連我是哪個都分不清楚,還都喜歡?呸!
吳名撇撇嘴,沒有接言。
“夫人莫要聽那高陽胡說。”見吳名只是擺臉色,并未有所行動,嚴衡趕忙再接再厲地繼續解釋,“我上一世雖然娶了他,但也只是娶回來而已,連一個手指頭都不曾碰過的!夫人若不喜歡這院子,我馬上為夫人更換。但夫人還請明鑒,這院子裏的床榻也好,案幾也罷,都只有夫人一個人……”
說着說着,嚴衡便住了嘴,表情詭異地看向吳名。
吳名被他看出一身雞皮疙瘩,挑眉問道:“只有什麽?說啊!”
嚴衡卻低聲輕笑,将頭抵在吳名額前,笑問道:“夫人莫不是嫉妒了?”
吳名表情一僵,半晌沒有接言。
不爽是肯定的,但算不算得上嫉妒……
“我嫉妒什麽?嫉妒他馬上就要被你弄死嗎?”吳名把嘴一撇,冷冷反問。
“夫人……”這次換嚴衡僵硬了,“你怎麽知道……我要殺他?”
“臉都傷成那副德性了,你還能把人放回去?”吳名冷哼一聲,“看他現在這模樣就知道你上一世是怎麽折騰‘我’的。”
“夫人……莫惱。”嚴衡不知該如何解釋,只能賭咒發誓地表白道,“這一世,我定會好好對你,絕不會再傷你一根毫毛。”
我又不是阮橙那弱雞,你以為你想傷就能傷得了嗎?
要是上一世的阮橙也是我,你這家夥早就被人道毀滅了,哪裏還會有重來的機會!
吳名撇撇嘴,轉而道:“對了,我進去的時候弄昏了兩個看門的,你也別太追究,打兩板子意思一下就行了。”
呃,等等,這年月好像還沒流行打板子,都是用抽的?
“對了!”吳名恍然擊掌,“你還沒告訴我上一世你是怎麽折磨我的呢!”
“夫人真的想聽?”嚴衡嘴角微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懷疑起自己的眼睛。
得知自己上輩子遭了淩虐,難道不應該是憤怒或者憎恨的嗎?為什麽眼前這人卻全然沒有這種反應,反而興致勃勃地探尋細節,簡直就像是……幸災樂禍?!
嚴衡既疑惑又慶幸,但終是沒敢把上一世的事情講得太細,只囫囵地說了個大概便按捺不住地追問道:“夫人……不恨我嗎?”
被你欺負的人又不是我,我恨你幹嘛?
吳名聳聳肩,故作淡定地說道:“我又不記得上輩子的事,光這麽聽你一說,就跟聽故事似的,實在沒什麽感覺。”
聽吳名這麽一說,嚴衡卻是心下一動,“夫人,你是不是不相信我和高陽重生之事?”
“我相信啊!”吳名道,“若是不信,我在這裏跟你胡扯什麽?”
“那我倒要問上一句。”嚴衡撫上吳名臉頰,“夫人是怎麽知道我也和高陽一樣乃再世為人?這件事我從未向任何人提起,就是高陽也不該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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