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人參湯

陸九霄皺着眉頭,重重阖上眼。

半夢半醒,他又夢見血色染紅的役都城……

此時正值亥時,月明風清,暮色漸沉。四處躁動的空氣,猶如夜裏摸不着的鬼魅,舉着一把看不清的明火,悄然靠近。

侯府斜對的将軍府,西南一角的院子隐隐透出一絲微亮。

書案上,擺放着一疊厚厚的賬簿和卷宗,賀凜披着玄色薄衫,眉目凜冽,修長的食指一頁又一頁地翻過書頁。

這些,全是近半年來錦州樊安山山崩遇難之人,大多是進貨的商賈,運貨的镖頭,也有探親的婦人。

無一例外,死于山上巨石滾落。

陳暮道:“大人可知,錦州近月還流傳不少關于樊安山的謠言,都快傳成真的了。”

賀凜微一蹙眉,擡眸道:“說。”

“流傳最廣的,說是樊安山上有神明庇佑,凡是經過此而死之人,是前世今生福澤不夠,沒有氣運跨過這條界限,因着此番言論,錦州的四處廟宇香火比過往幾年還要旺盛,全是給自家積福的,現下少有人敢往樊安山一處行路,紛紛改了水路出城。”

賀凜指間摩挲着卷宗紙頁,“當地知府不管?沒派人前去查看?”

一次兩次山崩尚且可說巧合,那十幾樁命案,怎麽說?

一般而言,好好的山脈,除非人為破壞山體,否則怎會一次又一次山崩?若是人為破壞,那便好猜了,無非是挖隧道和開礦。

陳暮道:“查過,說是什麽也沒查到。”

賀凜垂眸,又去看頭的賬簿。是他想方設法,從胤國公府拿出的摹本。

可這賬面上,一一,實在幹淨,讓他無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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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真有這麽巧?半年前胤國公府世子李擎從聖上那兒接了樁修建錦州柏河河堤的差事,便常常往返錦州。

此後,樊安山山崩就愈發頻繁,死的人也愈發多。

按理說,這兩莊事明面上并無甚聯系,賀凜捏着這賬簿和卷宗,深陷沉思……

若是開采私礦,必有進賬,除非還有另外一本賬簿。不在胤國公,還能在何處?

李擎雖為世子,可畢竟不夠穩妥,賬簿這般重要的物件,應不會交給他。李鹹那個草包庶子更別提了……

賀凜指尖一頓,是皇後,坤寧宮。

真如此,就難辦了。

陳暮見狀,忍不住道:“大人,咱會不會弄錯了?”興許與李家并未有甚關系,當真就是巧合呢。

靜默良久,賀凜沉聲道:“接着查。”

一定有什麽漏掉的。

陳暮應是,摩挲着劍鞘上的紋路,溫吞道:“大人,錦州不似京都,各處人脈需得重新打點,哪哪都費銀子,您的私都要撐不住了……”

賀凜微一皺眉,“知道了。”

陳暮又道:“對了大人,說來也巧,上回那妓-子,陸世子喜愛的那位,正是從錦州來的,她父親名喚沈延,是個藥行掌櫃,也是死于樊安山山崩。”

賀凜眼簾微挑,複又去翻那卷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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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廿,花想樓一個小厮叩了陸家的後門。

秦義沉着臉色回去松苑,道:“那姓石的老鸨打劫呢,又加了個數。”說着,他伸出兩根食指。

陸九霄瞥了一眼,嗤道:“給她。”

小丫頭還真是貴。

陸九霄心下暗道,哪日将她賣了,也不知有沒有人能買得起。

思此,他擡頭望了眼天色,道:“高尋近日無恙?”

秦義颔首,“纖雲說沈姑娘将人照顧得可好了,面色都紅潤了許多,還說沈姑娘近日在鑽研醫術,托纖雲買了好些藥材呢。”

聞言,尹忠接話道:“還別說,指不定高參軍在沈姑娘,真能醒來也說不準。”

陸九霄淡淡應了句“是嗎”,他抿了兩口茶,壓下喉間的不适感,才道:“秦義,備車。”

此刻的玺園,餘晖鋪灑一地。

下馬車時,尹忠附在他耳邊道:“主子,還是有人跟着。”

陸九霄微一颔首,神色如常的入內。

書房的密室,彌漫着濃郁的藥味兒。是陸九霄不喜的味道,他就倚在牆外瞧着。

小姑娘彎着腰,将剛煎好的藥汁一勺一勺往高尋嘴裏送。

昏迷不醒的人是沒有意識的,因而一勺子藥,能有一半都從嘴角流出,沈時葶便捏着帕子,一點一點給他擦幹淨。

那耐心認真的模樣,真真是絕了。

待喂了藥,她又掖了掖高尋的被角,擰幹盥帨替他擦了臉和。

“咳咳……”陸九霄喉間泛癢,忍着偏過頭,抵唇咳了兩聲。

聞聲,沈時葶動作一頓,這才瞧見倚在石牆上的人,“世子?”

這麽些日子,沈時葶和纖雲弄巧二人學了不少,此時做起伺候人的活,簡直有模有樣的。

她捧着茶托走

來,斟茶以後,又執起小團扇,在陸九霄耳邊輕輕扇着。

時而還瞥一眼男人的肩頸,這麽久,不知那傷好了沒有。

可她不敢提,正所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陸九霄挑眼看她,那一身丫鬟的衣裳,領子是領子,袖子是袖子,該遮的都遮得老老實實,莫名的,多了兩分良家女子的味道。

比之那一身風塵女子的着裝,好似更叫人着迷。

然而,那只“良家女子”的心,堪堪落在了陸九霄額間。

只聽沈時葶喃喃道:“世子是病了麽?”

他臉色不好,一進門她便發覺了。

陸九霄拍開她的,涼涼道:“我買你來是給我瞧病的?下回再不打招呼往我臉上貼你試試。”

沈時葶一頓,堪堪縮回,不敢吭聲。

她就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是對的。

陸九霄側了側身子,聞見她身上淡淡的桂花味兒,忍不住眯了眯眼,彈了彈膝上的衣袍,道:“坐過來。”

小姑娘一頓,竟是有些遲疑。

別說,有時候當真是人靠衣裝。穿着風塵時,做那種放-浪行徑,好似也無可厚非,但如今穿得這樣規矩,好像無形之被一道枷鎖牽扯住……

陸九霄沉了臉,“你信不信我給你送回去。”

聞言,沈時葶當即坐了下去,片刻猶豫都沒有,一雙水洗的眸子一眨一眨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貝齒輕輕咬着唇。

無辜極了。可憐極了。

正此時,纖雲提着檀木食盒,叩門進來,道:“世子,夫人差人送——”

陸九霄狠狠摁着姑娘的腰,她是動也不能動,被迫看着纖雲走近,自脖頸到耳根,紅了個徹徹底底。

“送,送參湯來,稱是給世子補身子的,那送湯的小丫鬟還在門外候着呢,說是夫人吩咐了要将空盞帶回去,世子一定要喝的。”纖雲竭力鎮靜道。

陸九霄叩了叩桌面,“放下。”

纖雲放下參湯,轉身離開。

參湯的味道極重,裏頭放了黃芪、枸杞、淮山藥等藥材,味道大得能熏天。

陸九霄将那碗盞往前移了一寸,道:“喝了。”

沈時葶一怔,下意識要跳起來,又被人重重桎梏住,她只好搖頭道:“不行的,這是夫人特意給您備的,我怎麽能喝,不行,不行的。”

“讓你喝你就喝了,哪那麽多廢話?”他說罷,頓了頓,懶散道:“不喝,我就把你送回去,姓石的老鸨賣身契還沒給我呢。”

懷的人身子僵了一瞬,陸九霄凝着她的側臉,見她嘴角緊了緊,那雙白玉似的小,扶住了碗盞邊沿。

好似陸九霄只要拿此事威脅她,就算面前是一碗毒藥,她也照喝不誤。

沈時葶貼着碗盞,抿了一小口。參湯劃過喉間時,她微微一頓,忍不住甛了甛上颚,甘甜味裏帶着一絲清苦味,都是正常的,畢竟這湯裏放了好些藥材。

但餘味還帶有一絲微不可查的酸澀……

若非幼時沈延為增強她的味覺和嗅覺,常常拿各種藥材和食材讓她蒙眼嘗味道,恐怕還嘗不出這一絲微弱的酸澀。

她用玉勺撥了下參湯,沒見裏頭放有甚酸味的配料,細小的眉心忍不住緊了下,習慣使然,沈時葶低頭在湯面處聞了聞。

陸九霄遲疑地看她,“讓你喝湯,沒讓你聞。”

沈時葶又抿了一小口,側頭道:“世子,這湯味道有些奇怪。”

陸九霄睨了一眼,道:“哪奇怪?”

“有點酸。”她說着,攪了攪那湯面,繼而道:“不是醋的味道,像是——”

小姑娘揪着眉頭,努力地搜尋詞彙,半響道:“像是放了一夜,有些馊了的味道。”

但又有些不盡相同,她一時說不上來。

且侯夫人送的湯,怎麽可能是隔夜的。

陸九霄半信半疑地看了她一眼,最後執起湯匙,往嘴裏送了一口,仔細嘗了味道,除了甘甜和清苦,就剩滿嘴的藥味兒。

他皺眉:“哪有?”

“有。”懷的人朝他重重點了兩下頭,“真有。”

男人目光凝住,不知為何,他雖半點沒嘗出她說的味道,可此刻卻無比地信她。

她說有,就是真有。

陸九霄眼底漸暗,想起近日種種的不得勁……

他捏起小姑娘皓白如雪的腕,掰開她的心,貼在自己額頭上,“給我看看,有病沒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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