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心悅你

雍理一臉茫然,他立不立後的關李擎什麽事?別說那少年了,便是他爹李義海也左右不了吧!

哦……他爹倒是想插手來着,被他給怼回去了。

雍理道:“朕立後與否,與舉之何關?”

沈君兆本來就冷冰冰的神态,聽到這個表字,瞬間又涼了八度。

李擎,字舉之。

雖說少年未及冠,但已經下場科舉,自然先取了表字,便于稱呼。以雍理的身份,直呼其名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反倒是喚一聲表字,更顯親昵喜愛。

不過見了一面,便從李擎成了舉之,還說與他無關?

前朝世族間還有個恬靜的風俗,丈夫會給剛及笄的妻子取小字。

‘舉之’二字是李義海取的的還是雍理賜的?

思及此處,沈君兆心像被捅了一刀:“是臣多事,陛下早些歇息,臣告退。”

說罷也不等雍理出聲,轉身離開。

這無疑是失态的,得虧殿裏沒旁人,要不一準驚掉下巴——沈相這是在賭氣嗎?

驚了,這是那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首輔大人嗎!

是,真是。

貨真價實,童叟無欺,只是僅有雍理見過而已。

雍理本能伸手,拉住他衣袖:“怎麽就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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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君兆眸色沉沉:“臣沒有。”

雍理跟他厮混近十年,哪會不知他的性子?

大雍沈家的這位貴公子,是個平平淡淡假恭敬,超級無敵大別扭,有話不說真河蚌!

瞧他這樣,分明是氣到想殺人。

上次這麽生氣……嗯,還是接任首輔那天。

雍理哪會讓他走,他雖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但卻很知道該怎麽哄這樣的沈昭君——想想元曜帝也是心酸,明明自己中了他的美人計,被他戲耍了,明明自個兒才是被他氣到發瘋的,卻還得服軟哄他。

沒辦法……

誰讓他心悅他!

罷了,總歸是用情至深得更凄涼一些。

雍理哄沈君兆的招數倒也簡單直白:坦白從寬,抗拒沒有,面對悶葫蘆最好的法子就是倒竹豆:“先不說朕沒想立後,便是立後也和李擎無關。”之前随口而出的舉之,趕緊糾正了。

沈君兆沒動。

雍理繼續道:“李義海都左右不了朕,李擎算什麽?”

沈君兆依舊不言語。

雍理絞盡腦汁道:“是朕迷糊了,子瑜且告訴朕,這李擎到底有什麽能耐,居然能幹涉內廷?”

沈君兆還是不說話。

雍理後槽牙癢,心裏罵一句“沈河蚌”,嘴上卻溫聲細語地喚道:“子瑜你就給朕……給我解解惑吧!”

沈君兆:“……”

反正屋裏沒旁人,元曜帝不要臉啦:“子瑜哥哥?”

沈君兆終究是轉過身,面無表情看他:“……中秋宴似乎見過一面,生得很是白皙漂亮。”

雍理乍聽之下沒反應過來。

沈君兆譏諷道:“朕很中意他,不如命他入宮,掌了鳳印。”

雍理:“!”

沈君兆說完便覺得自己一時也待不下去了,連退步禮都沒了,直接往外走。

雍理可算回過神來,他滿心都是先帝的口頭禪——草草草,身體倒是反應極快:“那些都是戲話,怎能當真!”

他當時氣李義海這狗東西觊觎內廷,故意拿他小兒子說事,可事實上他根本不知道李擎什麽模樣,會提到中秋宴也是因為去年是大宴,正三品以上的大臣都帶了家眷入宮。

沈君兆冷笑:“那為何陛下把他留宮裏了。”

雍理又是一驚。

沈君兆見他這一副百口莫辯的模樣,更覺心堵,還覺得荒謬:“若非臣綁了李義海,您今晚就把李擎……”到這是絕對說不下去了。

沈君兆心生厭惡,十分厭棄這樣的自己。

話至此,已經是極限。

他活了二十一年,所有的底線都給了雍理。

到頭來……

沈君兆用了內勁,甩開雍理。

雍理一個激靈,忙道:“你不許跑!”

沈君兆的輕功了得,若是一心要走,他根本留不住他。

可他哪能這樣讓他走了?

這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怎麽過了這許多年,虛漲了這許多歲,沈君兆在胡思亂想這事上一如既往!

“那李擎不過十六七歲,是今年剛下場的貢生,左右也算是朕的學生,我便是再禽獸不如,又怎會對他出手?”這一通話說的又是我又是朕的,足見雍理是真慌了。

沈君兆停了腳步。

雍理忙上前,又扯住他衣袖,像是這樣就能留住他:“我雖說過那胡話,可當時李義海催我立後,我以為是你的意思,心裏賭氣,哪會給他好臉色看?我拿李擎說事,也不過是知道李義海素來疼惜妻兒,命都可以不要也要護着家裏人,才那般吓他。”

眼見沈君兆神态有所松動,雍理再接再厲:“朕發誓,若我在今日之前見過李擎,便遭……”

沈君兆蹙眉,打斷他:“不可。”

雍理彎着眼睛笑了:“朕沒半句假話,不怕。”

沈君兆依舊是眸色沉沉,卻不是之前的模樣,而是在對他的言語沖動不滿:“陛下千金之軀,不可胡言亂語。”

雍理軟聲道:“那朕不胡言亂語,你也別胡思亂想行嘛?”

沈君兆:“……”

雍理如今已經知道了事情原委,對症下藥十分精準:“李義海把李擎留在宮裏,只是作為人質而已,你還不知道李義海那謹小慎微的性子?我若不留下李擎,他只怕寝食難安。”

“我留下李擎,也不過是讓他安心,哪會把他當宮妃?”

他真沒荒唐到幸了李擎!

沈君兆眼睫微垂,薄唇緊抿着。

雍理不用他開口,都知道他在想什麽——自己這深更半夜地去李擎那兒是有些古怪。

但……雍理說得理直氣壯:“你不留下用晚膳,朕便忘了時辰,看折子到亥時,趙泉也不提醒一聲,朕以為才傍午,便想着安撫下李擎,才去看看他。”

沈君兆眉峰蹙得更緊:“陛下還沒用膳?”這都二更天了。

雍理忙順杆下:“可不,朕都要餓死了!”

其實一點不餓,活生生給氣飽了解下。

不過這會兒消氣了,有些餓……

哦,好他媽餓!

半夜入宮,唇槍舌戰,以為帝相終究撕破臉,朝政要風雲大變的三位大雍重臣估計做夢,做十個夢,嗯,做一輩子的夢也夢不到現在宮裏的情況。

方才劍拔弩張,一個恨不能斬權臣,一個恨不得奪帝位的帝相二人正圍桌而坐,用起晚膳。

這晚膳那是相當晚了,禦膳房冷不丁接到旨意的時候都是一臉懵逼。

趙泉比他們還懵,他一想到寝宮的陛下和沈相,只覺頭皮發麻。

眼前的晚膳當真是晚膳嗎,莫不是那什麽、什麽來着……哦鴻門宴!

趙大總管能茍到現在沒掉腦袋,足以見得‘大智若愚’是真的,‘傻人有傻福’亦不假。

這麽晚了,吃的東西當然都是好克化的。

雍理餓狠了,身旁又沒外人,吃得風卷殘雲。

沈君兆也是餓的,但骨子裏的矜貴讓他寧餓死也要守禮度:“陛下慢些,細嚼慢咽。”

若非擔心雍理吃了晚上不适,他絕不會吃飯時開口,畢竟食不言寝不語。中午那會兒他是沒吃的,只伺候雍理去了。

雍理吃得快,飽得也快。

一碗熱粥下肚,元曜帝恢複了精氣神,再加上誤會解開,他心情更好了:“這麽說你是因為……咳,才綁了李義海。”

沈君兆也吃得差不多了,輕輕放下烏木銀箸,淡聲道:“李義海貪墨一事,需徹查。”

雍理知他面皮薄,死都不會承認自己是醋了,但不妨礙雍理裏甜滋滋:“李義海當罰,但他向來膽小,敲打一番,尚且可用。”

沈君兆抓了李義海,固然有私心,但他向來思慮深,行事一步三算:“明日朝上,陛下不妨讓烏弘朗和周棟文繼續吵鬧。”

他說得隐晦,雍理卻很快懂了,他神态微凜:“你覺得李義海背後有人指使?”

沈君兆道:“算不上指使,有人在利用他。”

雍理也是細看過李義海的案宗的,知道他沒犯大錯,要不也不會保他,他回憶了一番,捕捉到了要點:“他收的那尊金菩像有問題?”

沈君兆點頭:“陳清去李府搜了。”

雍理:“怎樣?”

沈君兆:“空心,機關被毀。”

雍理陡然眯起眼睛。

沈君兆道:“陛下請繼續生氣,臣自會配合,借此給魚兒創造機會,它自會浮出水面。”

雍理哪會不懂,他應道:“朕會囑咐烏弘朗。”

沈君兆應了。

談完正事,時辰不早了。

沈君兆起身告退,雍理到底是沒忍住:“子瑜。”

沈君兆:“陛下還有何事吩咐?”

雍理清清嗓子,走近他道:“關于立後,你何時才能準了?”這話太過直白,就差明說你什麽時候給朕當皇後了。

沈君兆眸色淡了:“陛下若有心儀的女子,自可挑選吉日,行立後大典。”

雍理:“???”

沈君兆又道:“陛下若無事,臣先退下了。”

雍理火了:“所以說,你只是不許朕立男後?”

沈君兆聲音平靜:“江山社稷,祖宗規矩,陛下斷無立男後的可能。”

雍理拼命壓着火氣:“我娶個女人你也不在乎?”

沈君兆:“陛下成家立業,子嗣延綿,臣自當恭賀。”

雍理再度氣瘋:“沈子瑜!”

沈君兆:“臣在。”

“你……”雍理脫口而出,“你明知朕心悅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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