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論記仇
雍理反應可快了, 接話那叫一個穩準狠:“這不太好吧,似乎有些委屈聖子。”
有、些、委、屈?
您确定只是有些委屈嗎!
六州的王爵之一何東歸當場發作:“大雍皇帝欺人太甚!”
還是吃了啞巴虧的梁銘更能沉住氣,在大雍地盤上, 還是別狂妄,畢竟他們布局良多。
梁銘攔住何東歸, 說道:“陛下心悅于孤,是孤之榮幸,只是大雍禮制繁瑣,陛下不如随孤……”
沈君兆冷笑, 利落打斷:“六州蠻荒之地, 可有半座雍皇宮繁盛?”
梁銘又被噎了一通,若是他白日沒參觀過雍皇宮, 還不至于這麽臉疼。
只聽沈君兆繼續說道:“陛下好花草,禦花園裏花木植株數萬種, 六州有此園?陛下天熱喜涼, 六州可有一座萬澤歸雍雨幕亭?陛下冬日畏寒, 六州能滿城架設地龍, 銀炭日夜不滅?”
連問三句,梁銘啞口無言,雍理卻是喜上眉梢。
論記仇……
不好意思了, 大雍首輔亘古恒今, 無人能及!
嗐,元曜帝心裏有點甜:他不要臉,他家昭君記仇, 他們怎麽就這麽般配呢!
早朝上發生的事,在場除了宮妃們全都一清二楚。
梁銘狂妄,竟敢挑釁皇帝, 揚言要帶陛下回六州縱馬揚歡,享天地快活。那會兒是在大朝上,梁銘不要臉,沈相卻極要面子,話是不會說的,只能讓他膝蓋一軟跪個嚴嚴實實。
此時不一樣了,後宮私宴,梁銘又說這話就是自讨沒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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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雍理跟你回六州?
也不瞧瞧你們六州有什麽:有底蘊雄厚的百年宮殿嗎?有鬼斧天工的禦花園嗎?有匠心獨運的萬澤雨幕亭嗎?有這千般養尊、萬般處優嗎?
什麽都沒有的蠻荒之地,倒是有臉央請大雍最尊貴的男人。
這一頓飯,雍理吃得別提有多開心。
末了他含笑問梁銘是否留下。
何東歸早就掉坑坑裏,着了套:“我族聖子,怎可屈屈……”
梁銘心裏暗罵:屈你媽個屈。
但他也知道自己沒法留在宮中了,大雍帝相一唱一和,把他的路給封得死死的。
若還留在宮裏,他這六州聖子可真就和宮妃無異了,屆時莫說讨得便宜,怕是要小美人給坑到骨頭都不剩。
梁銘收起玩笑,通身氣派倒也很有些樣子:“孤瞧着陛下着實勤勉忙碌,留在宮裏太過叨擾。”
雍理笑着:“聖子若要留下,朕總能為你騰出時間。”
梁銘牙疼:“孤于心不忍……”
雍理惋惜道:“既如此,朕也不好強人所難了。”
梁銘:“…”
六州使臣們聽不懂,梁銘這個對雍理和大雍文化做足考究的家夥卻是聽得明明白白。
大雍民風開放,雍理也從不拘着那些言論,百姓們茶餘飯後讨論陛下的男妃,他還能臭不要臉地來一句:“朕可不是強人鎖男。”
于是強人所難這個成語,有了新的含義。
從語音上判斷,誰知道元曜帝說的是強人所難,還是強人鎖男!
梁銘又是一口啞巴虧,吃了個實實在在。
六州使臣回了理藩院,雍理的好心情還在持續。
他的宮妃裏除了容清這般知情懂事的,也有不少嬌氣包,比如鳶貴人,因幼時長期服藥,身量不長,雖已二十三四,卻仍是副少年模樣,可愛稚氣,性格上也嬌裏嬌氣。
他許久未見雍理,本就日夜思念,這會兒見雍理心情好,悄悄扯他衣袖:“陛下許久沒去鳶和宮了。”
妍族人是真的天賦異禀,各個生得美也就罷了,還生得各有特色。
鳶貴人杏眼朱唇,眼眸澄澈幹淨,這般仰頭看人的模樣,男女老少全吃不消,被他望着的人輕則想親他一下,重則只怕已被勾去魂,星星月亮全給他。
雍理能把持住,也是另一種天賦異禀!
“朕今日……”他話沒說完,另一邊的箐美人也柔聲道,“陛下,妾很想您。”話落,已是梨花帶雨,好大一滴淚就那麽盈盈挂在眼下,要落不落的樣子能把人的心肝融了。
雍理:“!”
三號嬌氣包是盈嫔,她是個活波可愛的小姑娘,未施粉黛卻是如珠似玉,撒嬌時那甜美模樣,是個男人都得暈頭轉向:“陛下!您總說世人不該重男輕女,怎得你整日寵着容哥哥,都不來看我!”
雍理:“…”那個,重男輕女不是用在這裏的,雖然用得也還不錯,但真不是這麽用的小盈妹子!
嬌氣包們纏着皇帝,清冷挂的美人不開口,但那欲語還休的視線,也是在明晃晃地勾着元曜帝。
而他們的皇帝陛下此時膽戰心驚,後背發涼,生怕自己一回頭……
沈君兆淡聲道:“臣告退……”
雍理怕的就是他的丞相消失不見!
“沈相且慢!”
雍理先喊住沈君兆,複又瘋狂對趙泉使眼色:“萬壽将至,朕這邊事務繁多,等忙過這陣子再說吧。”
趙泉這時候還是很好使的,趕緊使喚宮人上前,讓美人們別去拉拉扯扯。
美人們其實很守規矩,守規矩得讓人心疼。
雍理沒敢多看,先一步出了宴廳。
沈君兆自然跟在他身後。
離了一屋子莺莺燕燕,雍理松了口氣。
沈君兆的聲音響在他身後:“陛下既舍不得,又何必出來。”
雍理:“…”行,又酸上了!
但沈君兆會吃醋他反而開心,他愛他這不好好說話的模樣。
別管怎樣,這說明沈君兆心裏有他,雖然這個比重似乎越來越小。
雍理:“朕不是舍不得,是于心不忍。”
沈君兆嗤笑:“不忍和不舍,有什麽區別?”
雍理還真能說明白:“天下凄苦之人,朕見着了皆是不忍,獨獨對你是不舍。”
沈君兆:“…”
雍理念着他的胳膊,只敢點到即止。
沈君兆心裏又甜又澀,想到自己又在越界,便強行讓情緒冷下來:“陛下這般能言善辯,是大雍之福。”
這話裏又透着點話,雍理聽出來了,他忙道:“朕同梁銘說得都是胡話,你莫往心裏去。”
沈君兆垂眸:“陛下貴為天子,句句箴言。”
這還真不是在諷刺雍理,而是沈君兆的心裏話,在維護雍理這件事上,他連雍理的自毀都不許。
雍理趕緊又道:“梁銘這狗東西故意挑撥你我,把你比作宮妃是何等折辱,朕怎能讓你得逞?”
宮裏這一幫子美人吧,其實還真都有那麽一星半點像沈君兆。雍理也疑惑過,妍族人怎就和沈君兆有些像呢?大概還是他的昭君太好看,是美人的共性罷!
哪怕有一丢丢像,雍理也絕不會搞什麽睹物思人,且不提對宮妃不尊重,便是對沈君兆也很不尊重。
所以梁銘那般提起,雍理才會氣上心頭,恨梁銘這狗東西只會找些邪門歪道的路子來挑撥搞事!
偏這些挑撥還精準踩雷!
無心勝有心,總之梁狗該死。
雍理着重解釋:“朕才瞧不上梁銘,宴上說那番話也不過是為了反擊他。”把梁狗收進宮裏?他配嗎!
雍理再補充一句:“朕的宮妃可沒半個人像梁銘!”
正所謂言多必失。
雍理前面的話句句都挺好,沈君兆一邊覺得自己沒必要多聽,卻也還是聽得心裏熨帖。
直到這最後一句話出來,他醒過神來,心裏又是一片冰涼。
“那陛下覺得……”沈君兆看他,忽地問道:“他們像誰?”
雍理心一跳。
沈君兆盯着他,黑眸在朦胧月色中暗沉沉的。
饒是見多了送命題的元曜帝,此時此刻也覺得甚是棘手。
像還是不像。
像誰……
怎麽感覺開口就是昭君出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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