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7)
怎麽會不明不白的就死了?其中有什麽隐情?”
鄭信晖吶吶道:“你父親的屍身現兒正在省府府衙,因着是貢院應試的時候亡故,所以府裏十分重視,說要仔細尋找死因,給咱們鄭家一個交代。”
“六伯父,煩請帶我去看看。”鄭香盈咬緊了嘴唇,眼睛裏有一種疑惑:“我父親身子雖然不大好,可也不至于會無緣無故暴斃,香盈想要知道裏邊的緣由!”
“這……”鄭信晖有些為難的望向鄭香盈:“你莫非便不相信官府不成?這查案的事情,你能插上什麽手?不如便在客棧裏等着,左右不過這兩日便會知道結果了。”
鄭香盈冷笑一聲,絲毫不肯退縮,相信官府?她從來便沒有這個想法,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官府裏的冤案難道還少嗎?經歷過路上遇險,她心中有個頑固的想法,這一切都是有計劃的預謀,絕不會是表面上那般簡單。
“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一陣淡淡的桂花香飄在這小小的屋子裏邊,身邊傳來楊之恒的聲音,鄭香盈擡起頭來一看,便見着了那雙黑亮的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
☆、江山代有才人出
洛陽府衙很是氣派,一排大槐樹下,明黃色的琉璃瓦覆蓋着朱砂粉成的院牆,遠遠望去金光燦燦的一片,與那綠色的樹葉互相映襯着,倒也爽心悅目。鄭香盈跟在鄭信晖身後匆匆往府衙裏邊走,此時完全沒有了欣賞的心思,楊之恒走在她旁邊,見她一臉凝重,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放輕松些,鄭香盈轉臉看了看身邊的白衣少年,朝他點了點頭,微微一笑。
洛陽府尹姓劉,看上去很是和善,圓胖臉兒,留着幾绺長長的胡須,聽說鄭香盈是死者女兒,不過十歲左右,皺了皺眉頭,心裏想着這鄭氏七房也太沒有人了,難道就一個兒子都沒有,竟然派了一個小女孩與他來打交道!只不過來了人便好,自己也能結案了,劉府尹清了清嗓子:“那你現在喊輛馬車過來,将你父親的屍身領走罷。”
鄭香盈覺得有些郁悶,原以為洛陽府衙接手了這事自然有個交代,沒想到了就只這麽簡單的一句話便打發了自己,實在讓她有些措手不及。鄭信誠身子不算太好,可也不會這麽莫名其妙的暴斃,總有個原因罷?鄭香盈向前走了一步,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望向劉府尹:“敢問府尹大人,我父親的死因是什麽?”
“得了急症。”劉府尹摸了摸胡須,只覺得鄭香盈的眼神銳利得不似一個十歲的小姑娘,她兩只眼睛就如寒星一般,發出了冷冷的光芒,劉府尹擦了擦額角的汗,這天氣怎麽忽然就熱了起來呢。
“急症?是什麽急症?又是誰人診斷出來的?”鄭香盈一句接一句的問了下去,又急又快,讓劉府尹幾乎有些招架不住,腦門的汗珠子又出了一層,他被問得有些惱怒,眼睛一瞪,大聲呵斥道:“你父親得了急症,這是仵作驗屍以後得出的結論,莫非你還不相信?”
“不是不相信,只是事關重大,不由得香盈不懷疑,請府尹大人看在香盈挂念父親的份上有所冒犯。”鄭香盈見劉府尹被她逼得有幾分惱羞成怒,也将語調放緩慢了些:“香盈想知道,這仵作驗屍又是如何驗的?如何就有結論說我父親死于急症?”
劉府尹見鄭香盈放緩和了些,頓時也覺得自己全身沒有了壓力,轉頭吩咐站在旁邊的師爺讓仵作将那驗屍的卷宗取來給鄭香盈看。
鄭香盈接了卷宗在手中,楊之恒也站了過來接過卷宗的另外一端,兩人并肩站在那裏看了起來。“面色潮紅,眼睛凸出……”鄭香盈用手指着這幾個字,不由得念了出來,卷宗上邊的記載,雖然密密麻麻寫了不少字,可卻只是鄭信誠的身長體重面貌特征之類,涉及到他的死亡原因只有簡單幾句外貌描寫,然後下邊有結語:死于氣血攻心之急症。
這氣血攻心,應該就是前世裏邊經常聽人說起的腦溢血,鄭香盈看完了以後心裏大致有個了解,可是她卻依舊不敢相信這個結論,鄭信誠并不肥胖,而且瞧着他平常也沒有這種病的征兆。鄭香盈擡起頭來望向那兩個仵作:“請問兩位大叔,這驗屍是如何驗的,難道就是這麽簡單的看看外邊?”
兩個仵作驚奇的看了看鄭香盈:“我們自然只能從屍體外部特征來推斷,這開膛驗屍可是要經過家屬同意的,我們怎麽敢擅自開膛相驗?”
“我是死者的女兒,現在我想請兩位大叔開膛驗屍,再好好檢查下我父親的死因。”鄭香盈朝兩個仵作深施一禮:“有勞兩位大叔費心。”
“香盈!”鄭信晖在旁邊張大了嘴,半天不敢相信鄭香盈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來:“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香盈,千萬不能這樣做,難道你要讓你父親變成一個不孝之人?”
鄭香盈有些氣結,這些讀書人真真是迂腐,只知道拿着這些大道理來壓人,鄭信晖會說大道理,難道她還不會說?鄭香盈瞧着鄭信晖,據理力争:“立身行道,揚名于後世,以顯父母,孝之終也。夫孝,始于事親,中于事君,終于立身。這孝之大義,當以立身為最,而且不能只拘泥于字面上的意義。六伯父,既然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那香盈想問一句,你的胡須便從來未曾修剪過?若按着這道理來說,六伯父,你已經是大不孝!”
府衙裏衆人都目瞪口呆的望着鄭香盈,簡直不敢相信這麽小的姑娘竟然如此能說會道,劉府尹聽得直點頭,望着鄭香盈的眼神裏有着贊許的神色:“你說得倒也不錯,只是你父親确實沒有中毒跡象,這一點你不用懷疑。”
見鄭香盈臉色疑惑,那兩個仵作趕緊解釋:“鄭小姐,凡是中毒死的,面色必然會變化,有的嘴唇也會成為青紫,而且翻起眼臉看可見異狀,有些人還會七竅流血。令尊除了面部潮紅之外并無其它異狀,因此只能是死于急症。”
“若是吃了那不會使面部變色,不會流血的毒藥呢?”鄭香盈繼續緊追不舍,那兩個仵作互相看了下,搖了搖頭:“鄭小姐,這世間應該還沒有這種毒藥。”
“鄭姑娘,我可以幫你。”楊之恒放下卷宗的那一端,眼睛裏有幾分興奮的神色。他見鄭香盈一心想要開膛驗屍,而官府卻不願意這般做,事情僵持到這裏總要有個轉圜的法子。他拉了拉鄭香盈的手:“不用開膛,我也能知道你父親究竟是不是中毒亡故的。”
“真的?”鄭香盈眼前一亮:“用什麽法子?”
府衙裏的人皆把視線投向了楊之恒,就見他不慌不忙道:“可以取一根特制的銀針紮入死者胃部,若銀針變色,自然便是服用了有毒的東西。”
兩個仵作聽了這話連連點頭:“這法子雖然不錯,可到那裏去尋這樣特制的銀針來?況且人死了以後,這肉便要緊硬一些,又如何能插得進去?”
劉府尹瞧着這楊之恒,心裏不由得大為驚奇,江山代有才人出,真真不能小看了這兩個少年男女,這位鄭小姐能言善辯,這位小楊公子聽起來該也是見過世面的。他笑着問道:“小楊公子既然能提出這法子來,肯定也試過,不如請小楊公子一試?”
楊之恒點了點頭道:“我自然可以一試,只是那銀針還在我師父那裏,我師父的本領更是了得,不如請我師父來幫着驗下屍,怎麽樣也不能讓鄭小姐的父親含冤而死卻無人覺察。”
聽了這句話,劉府尹很是不歡喜,疑心着楊之恒話裏有在諷刺他糊塗之意,但他的話已經放了出去,也不好收回來,只能忍着氣道:“小楊公子的師父在哪裏?若是方便,還請他出手來相驗。”
“焦大叔就在悅升客棧。”鄭香盈聽着劉府尹答應下來,心中高興,朝他行了一禮:“香盈謝過府尹大人恩準。”見劉府尹臉色不愉,鄭香盈心裏明白可能方才楊之恒那句話沒有說得恰當,趕緊又笑着送了一頂高高的大帽子給劉府尹戴上:“這世間真難得有府尹大人這樣的清官,能平易近人的傾聽平民百姓的呼聲,香盈何其有幸,今日竟然能得見這般公正無私的大人!”
劉府尹被這一通馬屁拍得心中無比舒服,心裏那口悶氣也開解了,笑眯眯的吩咐衙役去悅升客棧尋了焦大過來:“你們說話客氣些,用上一個請字!”
不多時焦大便跟着衙役過來了,劉府尹見他身量挺拔氣度不凡,不知道他究竟是什麽來路,不敢怠慢,親自帶了他去停屍房。鄭香盈走到那屋子裏邊,瞧着鄭信誠直挺挺的躺在一張木板上邊,心裏不免有些悲涼,早知道這秋闱是催命符,怎麽着也要阻止他來省府。若不是旁人加害,确實是氣血攻心所致,那便是他過于緊張焦慮的緣故。
焦大将鄭信誠的衣裳扒開,露出了青白色的胸膛,他找準了位置,手裏捏着銀針朝那地方便紮了下去,衆人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就見那銀針無聲無息的便沒入了鄭信誠的身子,仿佛沒有任何阻隔一般。
“焦爺好俊的功夫!”兩個仵作站在旁邊不由得喝了一聲采。
作者有話要說:
☆、查死因疑雲重重
銀針閃爍着寒光,白亮如昔。
焦大捏着拔出來的銀針,接過仵作遞上來的布将銀針擦亮,将那銀針舉了起來,在這個略顯陰暗的屋子裏邊,這根銀針分外的亮眼。
劉府尹和仵作滿臉笑容,長長的籲了一口氣,他們也真怕萬一驗出肚子裏邊有毒,他們也不太好交代。荥陽鄭氏乃是大族,若将這案子弄錯了,少不得會得罪了這一族人,免不得會落個辦案不嚴的罪名。
鄭香盈失望的瞧着那根銀針,沒有她所想象中的變成黑色,莫非她的猜測錯了?按着她的推理,該是有人下手殺了鄭信誠,而且她隐約覺得這該與三房四爺有關系,他借了自己家裏那麽多銀子,母親也去催促過,還說要将他告上公堂,人心險惡,指不定他索性就幹脆将這事情做絕,一勞永逸的脫了這債務。
可現在沒有證據顯示鄭信誠是死于他殺,自己再堅持己見也無濟于事,鄭香盈嘆了一口氣,低頭看着鄭信誠的屍身,有說不出的悲苦,他就這麽走了,留下鄭夫人和一群孩子,今後這日子還不知道該怎麽過呢。
“府尹大人,只是焦某也覺得這位鄭爺死得有些蹊跷。”正在考慮,就聽耳邊傳來焦大的聲音:“氣急攻心者,一般都比較肥胖,且都會有誘因,這位鄭爺瞧着身子十分清瘦,又是死在號舍,這兩點讓焦某也不得不懷疑。不知這位鄭爺死的時候,身邊的東西都有些什麽東西?可都搜集起來了?”
劉府尹點了點頭:“全部存放好了,一套文房四寶,一個茶壺,一個茶杯。”
鄭香盈聽着兩人的一問一答,忽然覺得焦大才是洛陽府尹,而那劉府尹反而變成了他的手下一般。擡頭望向焦大,驀然覺得他站在那裏,如鶴立雞群一般,氣質出衆。焦大究竟是什麽身份?鄭香盈不由得有些暗暗的好奇,只是現在當務之急是要弄清鄭信誠的死因,由不得她去瞎想別另外的事情。
“劉府尹,那些東西可否能給焦某看看呢?”焦大望着劉府尹微微一笑:“或許還能從裏邊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當然可以。”劉府尹吩咐兩個仵作将那些東西取了過來放在了桌子上邊,鄭香盈與楊之恒跟着焦大走了過去,就見上邊有一套文房四寶,有一把茶壺,一個茶杯。瞧着那套文房四寶,鄭香盈眼睛有些濕潤,那是鄭夫人親自替鄭信誠挑選的,那筆杆上還特地讓鋪子裏刻上“金榜題名”四個字,現兒卻是物在人亡了。
“之恒,你先看看有什麽異狀沒有。”焦大沒有動手,只是笑着望了楊之恒一眼,楊之恒應了一聲,眼中閃現出興奮的光芒來,先細細檢查了下文房四寶,然後再端起了那茶壺。看了看外邊形狀,放在耳邊搖了搖,聽着裏邊有水響之聲,他将茶杯拿起來,手略微斜了斜,一線茶水便從茶壺嘴裏呼啦啦的沖了出來,注入那個茶杯。
“師父,這茶水裏有一股藥味。”楊之恒端起茶杯聞了聞,眉頭皺得緊緊:“是不是這茶水有問題?”
旁邊的仵作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子,彎腰回答:“小公子,這茶水是那鄭爺十二號那日泡上的,現兒十五了,該是變酸了。”
焦大将茶杯接了過來放到了鼻子下邊,又用手指頭蘸了點點茶水便要往嘴邊送過去,香盈看了心中一急,大聲喊道:“焦大叔,千萬不可,若是茶水裏有毒可怎麽辦?”
楊之恒朝鄭香盈笑了笑:“不礙事,我師父身上帶着解毒的藥呢。”說話間,他一雙眼睛裏滿是崇拜,神色異常驕傲,仿佛他師父焦大是這世間最了不起的人一般。
鄭香盈見楊之恒說得篤定,稍微安心了些,可還是有些提心吊膽。焦大舔了舔那個手指,眯着眼睛想了半日,這才緩緩說道:“這茶水裏摻了藥,有人參、樟腦、蘇合香、五味子、淫羊藿、沙苑子……”他點了點頭:“還加了升麻、黃芪與柴根,這些藥都是提神醒腦的,也不知道是哪位大夫開的方子,确實老道!”
仵作聽了焦大的話,這才放下心來,笑着說道:“焦爺,這茶水我們起先也留神過,用銀針試過,還拿了些茶水喂雞,瞧着裏邊沒有毒,這才将它放到一旁的。至于焦爺說茶水裏有藥物,想必這位鄭爺是用了東街湯大夫的神仙粉罷!”
“神仙粉?”楊之恒擡起頭瞪着眼睛望向他們兩人:“吃了以後能成神仙?”
仵作笑着搖搖頭道:“小公子,你這是不知道了,洛陽東街的湯大夫有家傳秘方,每到秋闱便是他發財的時候!他獨家所制藥粉能讓那些下場的生員服用了以後精神倍增,不知疲倦,即便是本來昏昏欲睡了的,喝了他這藥粉泡的茶,也就會精神百倍。小湯大夫的祖父那輩開始就賣這藥粉,因着十分有效,所以大家都戲稱這藥粉叫神仙粉了。”
“原來是這樣。”焦大點了點頭:“這藥粉裏大部分成分我能嘗出味道來,可有幾味藥我卻不知道究竟是什麽,不知道鄭爺的死因是不是與這幾味藥才有關。可這方子既是湯大夫家傳秘方,即便是去問他,恐怕他也不會多說。”
鄭香盈的心噗噗的跳得很快,她固執的覺得鄭信誠的死與這神仙粉該脫不了幹系。望着躺在那裏臉色青白的鄭信誠,鄭香盈轉臉直視劉府尹:“府尹大人,可否派人去尋了那湯大夫過來?我覺得我父親的死就是那神仙粉引起的。”
劉府尹訝異的望着鄭香盈道:“湯大夫祖輩起就開始賣這神仙粉,這麽多年沒有出過問題,你父親的死該與這神仙粉無關,鄭小姐,你是悲傷過度,所以執念頗多。”
站在旁邊一直沒有說話的鄭信晖也上前來勸說:“香盈,既然府尹大人說了這神仙粉沒問題,那就肯定沒問題。現兒秋闱都要完了,又是中秋佳節,府尹大人還要去過節呢,你就別再疑心了。咱們趕緊接了你父親的屍身回荥陽去罷,現兒天氣熱,再放幾日,恐怕便會壞了。”
鄭香盈扭過頭去,雙目有如寒星,一眨也不眨的盯着鄭信晖:“六伯父,我們七房雖然說起來是弱支,可也是鄭氏族裏的人,我父親不明不白的死了,我這做女兒的想查清這冤情,有何不對?即便我父親不是被人害死的,也要讓我知道這裏頭的真相,這樣我心裏才會舒坦些,六伯父,你覺得我說的對不對?”
鄭信晖被鄭香盈盯着,只覺她目光銳利,難以直視,只得将臉避開,喃喃對劉府尹道:“府尹大人,若是不忙,還請去傳喚了那湯大夫過來。”
劉府尹見鄭香盈神情執拗,單瘦的身子站得筆直,又瞧了瞧那鄭信誠的屍身,不禁也有幾分憐惜,叫師爺拿了一支簽子出來交給旁邊站着的衙役:“速去東街傳了湯大夫過來。”
東街與府衙沒有多遠,只得一刻鐘不到,那位湯大夫便來了。鄭香盈瞧着湯大夫大約四十歲許人,身子清瘦,長相瞧着也不顯得奸猾。劉府尹将他喚到前邊來:“湯大夫,你瞧瞧這茶盞裏的茶水,可是用你的神仙粉沖泡的?”
湯大夫捧起那茶盞聞了聞,點了點頭:“不錯,我都不用嘗,就聞着這氣味便知是我那神仙粉泡出來的茶水。”
“湯大夫,這神仙粉難道人人都能用?什麽樣的人不能用?俗話說是藥三分毒,這神仙粉可有什麽不好的作用?”前世的用藥說明裏都有适用人群、禁用人群和副作用,鄭香盈不相信一種藥能适用于任何人,或者鄭信誠就是那一類。
湯大夫驚愕的看着面前咄咄逼人的鄭香盈,這年紀輕輕的小姑娘,怎麽說話便跟大人一般模樣,問題一個接一個的抛出來,差點都讓你沒法子躲閃。“這神仙粉,自然是有禁忌的,我賣藥都要先看人再賣藥,不是胡亂賣的。”湯大夫摸了摸胡須:“我可不是那種只顧貪圖錢財就置旁人生命不顧的無良之徒。”
“湯大夫,那你來看看,你可否賣了藥給這人?”劉府尹指了指那邊鄭信誠的屍身:“這有樁疑案需得你來幫忙。”
作者有話要說:
☆、殘陽如血無奈歸
日頭已經慢慢的往西邊沉了,夕陽的餘晖照在外邊的樹梢上,地上有着幽長的黑影。屋子裏邊的光線不是太好,似乎有什麽沉甸甸的壓了下來一般,籠罩在停屍的那一角。
劉府尹吩咐師爺掌燈,屋子裏這才亮堂了些,暖黃的燈光将那一角照得格外明亮。盡管鄭信誠的膚色已經有些青白,可湯大夫還是一眼看出他曾經在他那裏買過神仙粉:“當時我給他把脈,覺得他這身子能服用這神仙粉,因此賣了三包給他。”
“三包?”鄭香盈微微一頓:“三場考試?”
“是。”湯大夫點了點頭:“這神仙粉不能多服,每次一包足矣。”
“若是多服又會如何?”楊之恒在一旁突然出聲了:“會不會氣血攻心?”
湯大夫一愣,打量了下楊之恒:“這位小公子師從何人,為何如此明白藥理?你說的沒錯,若是多服了,便會引發氣血攻心,輕者會耳鳴頭暈,須得休息一段時間,重者會引發肢體麻痹,或者語言不通,更甚至還會因着氣血沖頂,若不及時救治便會身亡。”
三包神仙粉,那應該還剩一包,若是那一包不見了,便是有人故意投到鄭信誠的茶壺裏邊去了。鄭香盈的雙眼放光,盯住湯大夫不放:“湯大夫,你賣這神仙粉的時候有沒有說清楚這厲害關系?”
湯大夫點了點頭:“自然說清楚了,這人命關天的事,豈能兒戲!”他俯下身子仔細查看了下鄭信誠的臉色:“莫非這位便是死于氣血攻心?”
沒有人回答他的話,因為劉府尹已經轉頭去讓衙役将鄭信誠的遺物拿過來:“快去看看,那裏邊還有沒有神仙粉?”
東西一件件的清理了出來,衣物、書本、日常用的小東西,還有一個荷包,打開口子将裏邊的東西拿出來,是一個小紙包,還沒等打開那紙包,湯大夫便點了點頭:“那便是我賣的神仙粉,那包藥的紙是我特別定制的。”
藥包兒打開,裏邊有一堆白色的藥粉,湯大夫拿過一些放到鼻子下邊聞了聞:“不錯,這便是我們家的獨門藥。”從懷裏掏出一杆小小的秤來,他将那藥稱了下,眯着眼睛看了秤杆上的星戳子:“分量也沒有少,看來這藥沒有人動過。”
鄭香盈不免有些洩氣,這第三包藥的出現,證明了那茶水裏的分量并沒有過量,可他又怎麽會氣血攻心而死呢?站在她身邊的楊之恒也有些氣餒,原本以為可以從這神仙粉的分量上面來查,沒想到也鑽了死胡同。
“鄭小姐,令尊過世,你難免傷心,但現在看來令尊确實是自己身子有恙所致,并非有人故意謀害。鄭小姐也不必過于執着了,先去簽字結案,然後領了令尊屍身去安葬罷。”劉府尹憐惜的嘆息了一聲,擡頭望了望窗戶外頭挂在樹枝上的斜陽,心裏不免有幾分焦躁,今日八月十五,家中妻妾正等他回家團聚,偏偏被這事兒拖在這裏動彈不得。
“香盈,你便聽府尹大人的話,先去結了案罷。”鄭信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子,拉了拉鄭香盈的手:“人死不能複生,節哀順變。”
“湯大夫,可還有旁人到你藥堂裏買了神仙粉?”鄭香盈将鄭信晖的手甩開,看都不看他一眼,徑直走到湯大夫面前發問:“若是有人在你那裏買了神仙粉,再投到我父親茶壺裏邊呢?”
湯大夫瞧着鄭香盈寒星一般的眼眸,搖了搖頭:“鄭小姐,到我藥堂裏買這神仙粉的,不說千人,至少也有幾百人,我如何能全部記得清楚?之所以記得令尊,是因着我見他耳邊有一個肉痣,瞧着非常顯眼,所以才記得。”
鄭香盈的心跳得頗快,若是她将那三房的四爺喊了給湯大夫來看,不知道他識不識得?若是他也在湯大夫那裏買了這神仙粉,那很有可能便是他做下的這事情。可是那三房的四爺又怎麽會跟着她來見湯大夫?況且若是他沒在湯大夫這裏買神仙粉,那豈不是會将關系鬧僵,鄭氏家族會覺得她有意在抹黑族裏的形象?
正在猶豫之間,就聽劉府尹不耐煩的聲音響起:“鄭小姐,各人體質不同,說不定令尊考試時十分急切,故而導致了突發急病,與這神仙粉并無關系。仵作與這位焦爺都驗過屍了,令尊并非他人毒害,你又何必一定糾結有人謀殺?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誰又能知道自己壽命何時終結呢?”
鄭香盈不服氣的睜大了眼睛,正準備回駁劉府尹的話,這時有人伸手摩挲着她的頭頂:“鄭小姐,就聽府尹大人的話,咱們回去罷。”
擡起頭來,鄭香盈見着焦大關切的目光,他的目光十分柔和,讓她不由自主的有一種安心的感覺,楊之恒也在身邊拉了拉她的衣袖:“鄭小姐,聽我師父的沒錯,咱們走罷,你母親還在悅升客棧呢,她肯定等得着急了。”
被他一提醒,鄭香盈忽然想起鄭夫人來,點了點頭道:“好,我走。”
見鄭香盈終于不再執着,劉府尹和鄭信晖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劉府尹很是歡喜的指了幾個衙役将鄭信誠的屍首幫着擡去馬車上邊:“務必小心着些,動作不可粗魯,這死的可是荥陽鄭氏的七房老爺!”
鄭香盈悶悶不樂的跟着焦大師徒走出了府衙,這個不是結果的結果讓她很是郁悶,她真不相信鄭信誠說走就走了,其中肯定另有隐情。
“你在想什麽?可是還覺得你父親死得蹊跷?”楊之恒見鄭香盈低頭走路,一句話也不說,心中也很是不舒服,雖然與鄭香盈只相處了短短的兩日,可他卻覺得他們好像認識了很久,仿佛是老朋友一般,見着她難受,他的心也跟着難受了起來。
鄭香盈擡頭看了他一眼,身邊的這個小小少年,稚氣未脫,可眼神卻很真誠,讓她不由自主覺得心中溫暖了起來,她笑了笑道:“還能怎麽樣?都已經在府衙那邊結案了,覺得蹊跷也沒法子了。”
焦大在旁邊聽着他們的對話,微微一笑:“鄭小姐,你可是有懷疑的人?”
鄭香盈擡頭看了他一眼,見焦大的眼神似乎洞悉一切,本來想将三房四爺借錢不還的事情說出來,可想着畢竟自己與焦大只是萍水相逢,怎麽能一五一十的便将家裏的私事全抖露出來?她含糊應了一句:“确實是有,只是我覺得那人十分狡猾,該不會留下什麽把柄。”
“若這人是你們鄭氏家族裏的人,即便你提出疑問來,你們族裏也不會讓他對簿公堂,只會私下處理,畢竟這有關于鄭氏的名聲。而且你說得對,那人肯定做得隐秘,即便你揪了他去給湯大夫辨認,肯定湯大夫也不會認識他,因為他定是支使了旁人去買的神仙粉。”
鄭香盈忽然有一種無力感,焦大說的都對,即便她指證了三房四爺,鄭氏會不會将他交給官府還是一個疑問,更何況她根本沒辦法去指證他,她只有懷疑,沒有證據,如果就這麽去指證他,旁人定然都不會相信。
“那我該怎麽辦?”鄭香盈喃喃自語道:“難道我父親就這麽冤枉的死了不成?”
焦大深深的望着她道:“不怎麽辦,你必須快些長大,等你有了力量與他們抗衡了,你便能将你父親的死因找出來了。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總有一天你會找到那個兇手,讓他為你父親償命。”
鄭香盈站在那裏,夕陽将她鍍了一層金燦燦的邊兒,她雙眼望着前方,臉上有一種堅定與決然:“會有這一天的。”
作者有話要說:
☆、所謂死去何所道
夕陽西下,暮歸的寒鴉翅膀上都帶着一道金燦燦的邊兒,振翅往樹梢上飛去,似乎能灑落一地的碎金。淡淡的暮霭已經在天邊湧現,青蓮色的天空裏有着縷縷煙灰顏色,似乎有人拿着紗布蒙上去一般。
今日天色已經有些晚了,鄭氏族裏的人早就決定準備十六清晨動身出發,所以鄭信誠的屍身只能暫時寄放在義莊。
“你先回客棧去,我到這裏守着。”鄭信晖望着直挺挺躺在那裏的鄭信誠,嘆了一口氣,這七房的弟弟為人很好,只是性子有些軟糯,可怎麽着也是家中的主心骨,就這麽撒手去了,留下孤兒寡母的,以後少不得要鄭氏族裏來操心了。
“鄭小姐,咱們快些去馬市,趕着現在該還沒有全部關門,總得買兩匹馬才是。”焦大見鄭香盈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出言提醒道:“我們走了,你的馬車便走不動了。”
楊之恒驚訝的擡頭看了一眼焦大:“師父?”又轉眼望了望鄭香盈,臉上的神色有些着急:“我們不也……”
焦大沒等他說完話,直接将楊之恒的話打斷了:“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先去替鄭小姐将馬買過來才是。”
鄭香盈聽着這話,知道焦大去意已決,心中雖有不舍,可總不能拉着他不放手。各人有各人的事情,焦大與她們只不過是萍水相逢,為了她們母女已經耽擱了兩日,鄭香盈的心裏邊早就過意不去,現兒知道焦大就要離開,倒也松了一口氣,她真不願意欠別人太多,也不想讓自己家裏的事情影響到別人。
“焦大叔,我們快些去買馬罷。”鄭香盈朝楊之恒微微一笑:“師父最大,師父說了算,你別弄得你師父不開心。”
楊之恒張了張嘴,沒有說話,只是跟了焦大往馬市走,幾人到了洛陽的馬市,已經只有幾家還沒有關門,馬販子見來了客人,殷勤的引着他們進去挑選。焦大對于選馬也很有講究,掰開嘴巴看了看牙口,又順着馬鬃摸了摸馬的身子,最後選定了兩匹。馬販子張開誇贊:“大爺真有眼光,這兩匹可是寶馬良駒……”
話音未落,楊之恒在旁邊冷冷的開口:“什麽寶馬良駒,我們只不過是買兩匹拉車的馬,你這兩匹瞧着也只能拉拉車罷了。”
馬販子滿臉通紅的站在那裏,摸着腦袋沒有敢接口,焦大笑了笑,掏出兩個銀錠子來:“就連我的徒弟都一眼看出來你這馬的優劣,你就不必在這裏自誇了。你說得再好我也沒有多餘的銀子給你,這兩匹馬,合在一起五十兩銀子,賣不賣?”
瞧着焦大手裏托着的銀錠子,馬販子吧嗒了下嘴巴,嘆了一口氣:“大爺,現兒馬市行情不好,真是不好做生意,再加五兩罷。”
焦大笑了笑,又掏出一小塊銀子來:“成交。”
焦大與楊之恒拉着馬回了客棧,到後院将馬套在馬車上,把自己兩匹馬換了出來。楊之恒仔細檢查了下套馬的牢具,摸了摸馬脖子,望着鄭香盈只是笑:“其實這兩匹馬都還不錯,拉車剛剛好合用,我方才只是故意那麽說的,免得那馬販子黑心宰你的銀子。”
焦大拍了他一巴掌:“馬是咱們打死的,本來就不該讓鄭小姐出銀子,你現兒是得了便宜還來賣乖不是?”
鄭香盈感動得眼眶有些濕潤,望着楊之恒道:“焦大叔,楊公子,多謝你們了。”
“謝啥?你又不是沒有給我買馬的銀子。”焦大摸了摸鄭香盈的頭發:“鄭小姐,你現兒年紀還小,人微言輕,府尹大人又不是個精明的,所以今日暫且讓那兇手躲了過去,但我相信等你長大了,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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