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在路上

“噁~~,噁~~”

又濃又密的頭發,圓潤的額頭,一雙機靈的大眼睛再配上一雙元寶耳朵,一身幹淨的棉線白襯衫和繡着小狗狗的短褲,怎麽看都是一個非常可愛的小男孩。

無論是誰,只要見到了,都會多看一眼,然後善意的笑一笑。

只是,現在,除了孩子的媽媽,所有人都離得遠遠的,連看都不會看上一眼。

徐迩驚奇的看着這樣一個小孩子,從上車開始就拿着一個紙袋,一直在吐。徐迩不明白,這麽小的孩子,能有什麽東西可以吐的。

“這有姜片,含一片。”陳知北出去轉了一圈,回來手裏拿着一塊生姜,遞給孩子的媽媽。

“謝謝啦,大兄弟。”孩子的媽媽是個衣着非常幹淨整潔的中年女人,手邊放着一個蛇皮袋子,袋子一直沒有離開過她的手裏,即使是照顧的孩子的時候,也會一只手按在蛇皮袋子上。

中年女人從蛇皮袋上的一個外側兜裏拿出一個小刀,小心的切了一片生姜,哄着小男孩含在嘴裏。

大概是吐得多了,小男孩也沒覺得生姜味道嗆人,乖乖的含在嘴裏,小摸樣可憐兮兮的。

別說,這偏方還真有些效果,含上之後小孩确實就不在難受了。

“來來來,大兄弟,吃個紅棗,我這是從老家帶的,都洗幹淨了,沒有核。”

陳知北拿了幾個放在徐迩的手裏,“挺紅的,吃吧。”

徐迩感激的道了一聲謝,然後拿起一個,開心的吃了起來。

紅色,往往代表着甜、熟了、可以吃。

徐迩眼睛分不清顏色,他的世界只有黑色和白色。小的時候,經常有孩子拿着生果子,告訴徐迩說是熟的,騙徐迩吃生果子。

徐迩每次都會上當,但是只有陳知北,從來沒有騙過徐迩。到後來,除了陳知北手裏的,徐迩從不在外面吃果子,無論那水果是否應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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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你弟弟,你們兄弟倆感情真好。哪像我們家,幾個孩子差的年紀大,都不太親熱。”中年女人摟着安靜下來的小兒子,打趣道。

“不是,是一個村子的。”徐迩連忙解釋,自己這小胳膊小腿的,可別給北子哥丢人了。

“那你們這感情可是真好,一起去城裏打工的吧?多好啊,有個伴。我家大小子當年,是自己跑出去的,剛到城裏的時候,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中年女人說到大兒子,臉上一臉的自豪,“現如今可好了,找了一個城裏媳婦,我這就是去看我媳婦的。”

“恭喜。”陳知北木着一張臉,實在看不出是客氣話,還是真的恭喜對方。

不過中年女人顯然并不在意,“你們也是去魔都?打算做什麽?”

“我三叔在那開店,我們去我三叔那裏。”徐迩看着安靜的坐在母親身邊的小男孩,拿出了從家裏拿的核桃仁,遞給小男孩。

小男孩蔫蔫的看了看母親,看到中年女人點頭,然後快速的接過來,說了一聲謝謝,然後小口的吃着核桃仁。

“開店好啊,聽說在魔都,滿街都是做生意的大老板。我家小子就沒那能力,打了半年工才和人學的手藝,在飯店做廚子,學了三年才出徒,自己開了個小店,到也能糊口。”

徐迩也覺得凡是人只要有一樣手藝,怎麽樣都不會餓着,“學手藝也不容易。”

“是啊,小兄弟說的是,剛開始的時候也難,現在也算是熬出來了。”中年女人很是贊同的點點頭。

徐迩雖然說從小就在家裏幫着做事兒,但是因為早産兒,其實身體并沒有看起來的那樣好。

再加上從離家開始,一直處于一種亢奮的狀态,在火車搖搖晃晃的進入山東開始,兩個眼睛就開始眼皮子打架。無論徐迩如何想要睜開眼睛,都無法支配它們。

“睡會兒吧。”陳知北看着使勁撐着不睡覺的徐迩,拍拍卧鋪的枕頭,示意讓對方睡覺。

徐迩迷迷糊糊的搖搖頭,“二爺說了,在車上要警醒,火車上現在小偷太多了。”

“你先睡,我守着,你醒了,我睡。”陳知北強硬的将徐迩按到床上,然後靠在窗戶上坐着,已經看着徐迩,大有一副要看着對方睡着才罷休的意思。

徐迩想想,這樣也好,不然這麽長時間,總不能一直不睡覺。再說,對方當過兵,比自己有見識多了,于是點點頭,從随身的包裏把唐銅潘虎席鎮拿了出來,打算在夢裏繼續看看席鎮的前主人,奢華絢麗的宴會。

陳知北疑惑的看着徐餌拿出一個黃色的銅塊,放在手裏握着睡覺,不明白那東西有什麽值錢的,需要睡着了都要拿在手裏。

徐迩一直只能看到席鎮前主人,十三歲到二十三歲之間的事情,之後在握着席鎮入睡,就會随機看到之前看到過的景象。

這次,徐迩重溫了一遍,對方在家中宴請親友的一個景象。春光明媚的天氣,一個水榭樓臺,帶着異域風情的園子,一群非常漂亮,但是體态豐韻,儀态萬千的貴女,聚在一起,或是吟詩唱和,或是三兩人聚在一起執筆言樂,盛唐的雍容,盡數展現。

等到徐迩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五點了,徐迩心裏一算,自己竟然睡了八個小時,實在是太松懈了。

“醒了?”陳知北靠在窗邊,好像都沒有換過姿勢一樣,手裏拿着一份報紙,正在仔細的看着。

“醒了,”徐迩的臉刷的一下就紅了,“哥你睡吧,我、我醒了,我守着就成。”說着連忙起身,顯然是忘了,其實兩人買的都是硬卧,根本不需要睡一張床。

陳知北也沒有客氣,翻身躺倒床上,脫了罩在外面的外套,搭在身上,“十點叫我。”,然後閉上眼睛就睡了。

十點多的時候,陳知北睜開眼睛,就看到徐迩正盯着桌子上的兩份泡面,努力的吸着口水,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一個快二十歲的那小夥子,反而像是一個八九歲的娃娃。

看到陳知北醒了過來,徐迩正了正身子,“哥你醒了,我還想着讓你多睡一會兒呢。”

“沒事兒,習慣了。”陳知北看着泡面,“哪買的?”

“剛才有推車過來,一塊錢一個,還送一杯溫水。”徐迩撓撓頭,“哥,城裏東西真貴,這面在咱們那,才五毛錢。”

雖然五毛錢,但是徐迩其實也沒有吃過,但是二爺說,窮家富路,在路上吃的、用的,不能太省。徐迩不是很明白,但是卻不妨礙徐迩去執行。

“那就吃吧,再泡就不好吃了。”陳知北揉了揉徐迩的腦袋,然後拿起一碗泡面,吹了吹,開吃。

徐迩看到陳知北開動了,連忙開心的拿起自己的那份,用小叉子吃了起來。

別說,這味道還真是不錯,比自己家做的面條好吃多了,難怪賣的那麽貴。

中午的時候,火車路過一個較大的中轉站,很多人下車,也有很多人上車。

徐迩他們這節車廂,換的人最多。畢竟這年頭,坐火車跑過大半個疆域的人還是少數,多數人只是在自家周圍的省份轉轉,就覺得出了一趟遠門,見了幾輩子都沒見過的世面。

當火車在次開啓的時候,除了兩人對面的那對母子,其餘的人全都換了。

新來的鄰居力求,有一個四十多歲的那人,帶着兩個蛇皮袋子,看得出來裏面東西很沉,身上還有一個大的布包,臉上挂着憨厚的笑容。

陳知北皺着眉頭打量了對方一下,然後不着痕跡的将徐迩護在身後。

徐迩則是躲在陳知北身後,小心的用眼睛瞄着對方布包,心裏像是有着四五個小貓抓着一些樣,癢癢的。

柔和又莊嚴的明黃色,外面包着一圈有些暗淡不明的青銅色,光暈幾乎籠罩了那個中年人整個身體。

那麽大的光暈,徐迩還是第一次見到。在此之前,見過的最大的光暈,就是那塊小木牌。

在看過劄記之後,徐迩知道了小木牌的名字,宋小葉紫檀烏木平安出入祈福牌,有着大概是雨傘那樣的紫黑色光暈。

那個男人非常健談,很快就和其他幾個人熟悉了起來,就連中年女人,也會在看着孩子之餘,和他說上幾句。

“這麽說,大哥你是到鄉下收舊貨,然後賣到城裏去?這能掙錢嗎?”一個同樣是進城打工的小青年,好奇的打聽。

“掙錢的,現在的城裏人,都喜歡買這些舊東西。而且,給的錢比新的東西該要貴上好幾倍。我就是聽人說這樣能掙錢,才在老家村子那收了很多東西,打算拿到城裏去賣。”說着,還很憨厚的笑了笑,“這是第三趟了,之前掙的錢,都夠我給兒子娶媳婦了。”

“真的?這城裏人可真是奇怪,還喜歡被人用過的舊東西。”小青年看對方說的認真,更是驚奇,“那都是什麽呀?要是真掙錢,我也不打工了,也回村子裏收些舊東西,拿到城裏賣錢,好娶媳婦。”

“行啊,我給你看看。”說着就把随身大布袋子打開,“你們要是家裏有什麽老東西,也可以賣給我,你們要是自己拿去賣,沒有門路、沒有熟人,人家是不會和你交易的。”

布袋裏有一個香爐、一串佛珠、兩個燭臺、兩個木魚。

“我說老哥,你這是從廟裏出來的吧?怎麽全是和尚用的東西。”中年女人看到男人拿出的東西,雙手合十念了一句佛。

“哎呦,這是我家附近一個破廟裏的東西,老早就沒有人啦,東西放在那裏也是放着,我拿來,換了錢,還可以給女兒攢些嫁妝呢。”中年男人笑了笑,一副不願意浪費的神情。

不過徐餌卻覺得男人笑的有點假,徐迩很不喜歡他,不過徐迩倒是知道泛着那麽大的光暈的物件是什麽了,一個黑乎乎的小香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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