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三處

“可不是呢!”吳媽媽也皺着眉頭,眼見就是二小姐及笄的好日子了,李姨娘早不病晚不病的,竟偏偏趕到這日子病!這要是人嘎嘣一下子沒了,多晦氣!“也不知是怎麽回事,那日她那貼身丫頭來報,說先是叫着頭疼,然後人就背過去了,請示了老爺找了大夫回來瞧,卻一直瞧到今日也沒個結果!”

說罷,又湊到姜氏身邊低聲道:“夫人,要不要回頭請位師父回家來看看?”

姜氏心裏也是一突,先是兩個女兒,現在又是李姨娘,要說沒幹系,為何都是一睡好幾日的?要說有幹系,上回是二人齊落水,這回又是莫名之故……

“先叫人看着……不成的話,回頭請秋露庵的姑子過來念念經。”白鶴寺雖更有名些,可到底都是僧人,出入大戶人家的後院很是不便。秋露庵在京南,離得京城更近一些,也時常在大戶人家的後院行走,雖不比白鶴寺,倒也有些名聲,尤其于這類事情,更較白鶴寺應承得要多些。

說到此時,姜氏才有些後悔,早知道就應該把三個女兒都帶上山的,請位白鶴寺的師父幫着看看才是!

“再一個,昨日老爺收着汾安老家的信了,收着後便叫人收拾出一處小院兒來,怕是老家有人要過來小住?”

姜氏又是一愣,眉頭再皺了起來:“汾安來人?也不知是什麽人要過來……罷了,先按着老爺說的收拾出來,家什擺設先不必弄,想必還得幾日,待我晚上問過再說。”

韓筃回了自己房中,錢媽媽過來伺候時也把這兩件事一前一後說了。李姨娘的病合府皆知,她又是個老姨娘了,雖沒所出,同韓筃卻也算常見,沒什麽可避諱的。後一個事,錢媽媽說罷,韓筃就愣了一愣。

“汾安來人?”

“是啊,這幾年間除了年節走禮再怎麽來往過,今年不知是個什麽緣故。”

上山一回,救了白家二公子後才舒緩了些的心思這會兒一下子又沉了下去,可這話卻不好直說,想了想方道:“來年就是大筆之年,今年年末入京的人怕是少不了,或許與此有些幹系也未可知。”

錢媽媽聽後拍手笑道:“還得說是小姐腦子轉得快,老奴只當是尋常親戚家的往來,竟忘了這事!說起來咱們家的二爺,白家二爺,可不都是來年要下場的?”說罷,還沖韓筃擠了擠眼睛。

韓筃只得笑笑,沒再出聲,換過了衣裳便要歪着。丫鬟們只當她是累了,便退了下去不再打擾。

拿手支着頭,歪在床上發着呆,李姨娘的病,她全無頭緒,倒是汾安來人之事倒是一清二楚。

若她沒記錯,這回來的應是兩人,一個是大伯家的四子,年方十七,和二哥同歲,一個是大伯的長子長孫,年方十五。這兩人入京倒确是要下場的,只可惜,那個當小叔叔的還不如個侄兒!連考連不中不說,還是個憊懶人物,成日家打着韓家的旗號混吃混吃,鬥雞走狗尋花問柳無所不做!

上一世裏自己出嫁後還時常聽聞此人之事,有如此人物當自家的親戚,直讓人擡不起頭來。可惜父親為着大伯的面子,管又不好管,說又說不服他,竟拿他半絲法子沒有!

“唉……”輕嘆了一聲,這人要是來了,可怎麽辦是好?韓家的名聲只怕到時可要全都讓這人給折騰淨了!

——————

皇宮中,皇帝下了早朝便到太後處請安,說過幾句話,見長公主也在,忽想起一事向二人嘆道:“五哥兒的媳婦過世了這幾年,朕一直想為他續弦,卻又一時拿不準主意……他府裏還有兩個孩子……”

又不想給兒子續妻的夫人家世太低,又怕娶回來的待子女嚴苛,皇帝心中竟一時糾結起來。

長公主微微一笑,眼角掃了一眼皇貴妃、并坐在她下手的安嫔:“皇上瞧中誰家的姑娘了只管開口便是,五哥兒那般好的人品模樣,誰家不會喜歡?”

皇貴妃手中捏着帕子,掩到口邊,聲音清脆,聽着哪似年近三十的婦人?“長公主說得很是,皇上慧眼識來的,自要比我等婦道人家看中的強上許多呢。”

“哪裏這般容易……”皇上笑着搖頭,擡手接過太監手中遞來的茶飲了一口,皇五子雖排行在五,卻是皇後唯一的血脈,莫說頭一個妻子了,便是續娶的,也應門第能及得上才是。

長公主忽然心中一動,正欲說話,卻見對面安嫔眼珠子直轉的模樣,把将出口的話又咽了回去,笑盈盈坐在一邊不吭聲了。

直到出了太後宮中,長公主在宮裏轉了一圈兒後,才到了皇上在的西閣間兒。

“姐姐怎麽過來了?”才剛在太後處見了,皇上奇道,轉念一想,只當她是有何事所求。

長公主坐到下手處:“我正預備回府的,忽想起個事,不如說了再走,省得回頭忘了。”

皇上做了個請的手勢,待她坐下,靜等長公主開口。

“五哥兒年已二十了,他那府上沒個女人确是不成。皇上既想不準,不如幹脆問問他的意思?若是那家人皇上覺着也堪配得上咱們皇家,倒不是随了他的意思,豈不兩全?”

皇上眉頭一挑,點頭含笑道:“倒也不錯。”就是配不上,委屈兒子一下,指成側妃也是不錯。

“之前我倒是看中一家女兒,只可惜細一打聽,人家從小便定好了,只是等孩子們大了再提……”

皇上心中一動,忙問道:“是哪家的?”

長公主翻翻眼睛:“快歇了吧,人家這幾日已在相看了,兩家兒女都見過面了呢,您若是早說半個月,拉下臉來,指不定還能給人家搶過來!”

皇上失笑搖頭道:“罷罷,既是早就定好了,朕也斷沒奪人姻緣的,不過白問問,知道是哪一家的便是了。”

長公主想想,複笑道:“說起來皇上自是清楚的——吏部尚書韓大人家的二小姐,今年剛到十五的便是。”

皇上恍然點頭:“怪道呢,原是他家?他們韓家幾世勳貴,家教向來不錯。”說罷,又搖頭嘆道,“可惜、可惜。”年紀合适,家世也合适,只可惜人家早就定出去了。

“可惜什麽?說回來,五哥兒呢?”

“哦。”皇上回神,笑道,“他這兩日說要去白鶴寺為朕和太後祈福,今日一早上山去了。”

長公主奇道:“他竟有這份閑心上山去?別是你差事給他派得太多了,叫他跑出京去躲懶去了吧?”

——————

“明日一早就叫人把這信給你父親送過去。”白夫人又從頭看了一便,笑着把信裝好,放到白安珩手中,笑着沖他問道,“可安心了?”

白安珩臉上一紅,只道:“天色晚了,母親也該歇息了。”

“你呀。”白夫人拍拍兒子的胳膊,叫他坐下,“這事有你父親同我做主,你很不必過慮,只管安下心來,好生備考。你的本事我同你父親是知道的,來年只管安心去,消停這半年,等來年考罷了再樂意去瘋,我同你父親再不管你!”說罷,又拿手戳着他額頭,“到時叫你媳婦來管你!”

白安珩越呆越不自在,又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兒子把信封了,到外頭叫人送信去。”

“急什麽?這會兒城門都閉了,誰能出的去城?”說着,白夫人又嘆了一聲,“這些日的應酬交情你一概不必理會,只過兩日,等你韓家伯父休沐之時,你親去請個安。咱們雖還沒明着定下來,卻也應該親去見見。”

“是。”恭恭敬敬的應了,見母親總算再不唠叨,白安珩方退了出來,出了正房門口兒,才長松了一口氣。

卻不想,這副模樣正讓過來的王氏看了個正眼。

“請叔叔安。”

“嫂子要見母親?母親正在等着。”忙說罷了這話,白安珩低頭連忙跑了,還能聽見後頭幾個小丫頭的笑聲,只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算了——分明自己一向學着大哥那樣板着臉孔的,今日全丢到八百裏外去了!

王氏看着小叔落荒而逃的模樣,先是含笑看着院門口,随即又想起才新婚三個月便又回軍中的夫君,心中一時酸痛之意冒了出來。

“母親。”白砇拉拉王氏的衣袖,不解的揚着小臉兒看着母親。

摸摸兒子的頭,王氏忽然心中一陣茫然——已有六年不曾見到丈夫的模樣了,自己連他的模樣都記不清楚,兒子生的到底與他有幾分相似?他又與小叔、公公有幾分相似?

——————

韓家正房院中,姜氏正同丈夫說着白家的二公子——“……你是沒瞧見,真真是個能擔得住事的,莫看他年紀輕,換個大他一旬的也未必能如他一般!”

韓樸點頭摸着美須:“白家離京時,他年紀尚小,倒看不出好歹,只看他兄長、父親為人,便能知他家教好歹。白家大公子人在軍中,竟是個實打實一層層用軍功爬上去的,大不似那些勳貴人家的纨绔子弟。他家老二的師父也是當世名儒,從不出士,卻在清流中極有名氣,肯降尊教他,就知此子天賦必是不錯,只怕咱家老二拍馬也及不上人家。”

姜氏笑着抱怨道:“還沒見面就誇成這樣,等回頭見了,你若不滿意,回頭可莫要找我說道!咱們二郎雖有些不夠穩重,只怕聰明并不在學問上頭,将來也未必沒出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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