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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身上不舒坦,這才……”白珠這話是垂着頭說的,可韓筃二人都看出來了——周氏現在只寶貝着她自己肚子裏的那個,剩下的空兒才顧及得上她那個寶貝兒子,別說一位寄人籬下的表小姐,就是親生女兒病了,怕也不過打發些藥也就算了。

二人對視一眼,輕嘆一聲。她們妯娌二人都是家中嫡女,哪裏受過如此冷落?白家二房這事也算是奇了,從來只聽說過冷待庶子庶女的,還沒聽說過哪家嫌棄自家親生女兒的呢。

——————

到了晚上,衆人聚在一處用飯。周氏在這邊坐了一上午,午飯沒吃人就回去了,後頭丫頭來報信道,說是回去覺着身上不舒坦,直叫大夫來,晚上便不過來吃飯了。

甘氏也不在意,只張羅着剩下的人用飯,桌兒上沒了她,一群女人倒都覺着更舒坦了呢。

等到了晚上,夏荷扶着韓筃回屋,進了門兒,就見夏蟬一臉要笑不笑、要氣不氣的模樣迎了過來。

“怎麽了?又跟哪個鬥嘴了?”這丫頭性子急,若是哪天沒有事韓筃才覺着奇怪呢。

夏蟬忙扶着韓筃坐下,伺候她換衣裳,神秘兮兮的低聲道:“今兒個我去東小院兒給那位表姑娘送藥去,您猜她這病是怎麽得的?”

韓筃疑道:“什麽怎麽得的?聽說是受了風?”

“哪兒啊!是叫那邊那位少爺給氣的!”夏蟬氣得雙手一叉腰,臉上的怒色止也止不住,“那位爺也不知受了哪門子的氣,聽說前天晚上回來,吃多了酒,大半夜的竟跑去姑娘們住的院子去了……”

韓筃一驚,那白安珹難道竟敢……就算那是他母親給他看中的媳婦,這還沒過明路、人家還沒出孝呢,哪能如此?!

夏蟬氣乎乎的接着道:“聽說他先是要往那位小姐的屋子闖,叫丫頭婆子們給勸住了,後來又硬要讨周姑娘身邊兒的淡妝!”

“……讨要丫鬟?”白安珹跟身邊的丫鬟不幹淨,這事兒衆人都是心知肚明的,可沒人能管得了,只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如今,他讨人都讨到自家親戚家去了?!

臉色沉了沉,韓筃心裏也有幾分動氣:“以後你們都不許去那邊院子,有什麽事叫仆婦小厮們過去。沒得幹幹淨淨的丫頭送到那種地方去!”

見韓筃生氣了,夏荷忙幫她順着氣,瞪了夏蟬一眼:“主子雙身子的人,動不得氣,偏你嘴快!有的沒的聽了一大堆,也不知真假……”

聽她說“真假”,夏蟬也負起氣來,一仰脖子:“那也不能不告訴啊!這話都是素心哭着跟我說的,我看她紅着眼睛,心裏有氣說不出的樣子,纏了她半天她才說的!他們那院子,我以後可是不敢去的了,可像她們這般,便是想走,也是再走不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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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後頭,兩個丫頭心裏都有些凄凄然,自己遇上了好主子,又落到了好人家,以後自有出路。像她們那樣兒,連跟着的主子都是個沒根兒的,何況她們自己?

白安珩打簾進來,見屋裏幾人都沉着張臉孔不吭聲,不由得一挑眉毛:“這是怎麽了?”

韓筃忙迎了起來,聞他身上有些許酒氣,便支他去梳洗,有一搭沒一搭的說到東院:“聽說那邊周表妹病了……似是叫那邊的大爺氣着了?”

白安珩也知道這事,且比韓筃她們知道的要早,聽她說後便嘆了口氣,等洗漱完了,才扶着她坐到桌邊兒,等人都出去了,方低聲道:“聽說珹弟要二叔書房裏伺候的一個丫頭,二叔沒給,他這才借機鬧了一出,只牽扯到親戚家去,實在不好聽,父親方叫人管了那些下人,不許出去說嘴。”

“怎麽又扯上二叔的丫頭了?”問完,韓筃方醒悟過來,捂着嘴道,“書房的丫頭?!”書房在前頭,跟後院不搭邊,雖有小丫頭在外守着,卻輕易不會有正經大丫頭伺候。可既然白安珹去讨,那定是顏色極好的大丫頭啊!

白安珩見她明白了,拍拍她的手:“有些個事,确是上行下效。”

白家管自家子弟管得嚴,不旦不許收小妾、屋裏人,連青樓等場所也不許去。自己同人交際時便一直避諱着這等場所,若有拖不過去的,便要言明自家規矩,哪怕得罪了人,也不敢輕犯。

侍候久了,身邊兒的友人都知道了,也就不再難為。

可有的人能管得住自己,有的可就管不住了。

白錾一系,因是長房,自要以身作則,絕不敢犯。可二房那裏,因處處比不上大哥,再加上性子懶散,那白鋆明着不敢犯,卻自幼便被一二友人勾着時常去那風月場所。

一來二去,被家中長輩知道了便打一頓、關上一個月。等家中老人一走,雖不敢明目張膽的往家裏弄妾,可買兩個丫頭做那紅袖添香的風雅事兒誰又能管得了?

白安珹比其父更加目中無人,他本就是獨一份兒的兒子,父親不舍得打、母親又極溺愛,這孩子養不歪倒有了鬼了,從來就只要是他要的,就沒弄不到手的!

可這回也算是他踢到鐵板上了,那個叫尤兒的丫頭正是白鋆極喜歡的,要這個丫頭還不如剜他一刀呢!離了她,連飯都吃不香、覺都睡不好,哪能便宜給這小子?便罵了他一頓,拿板子打了他兩下兒,叫他給跑出去了。

沒想到灌了一肚子黃湯回來後,他竟又打起周姑娘的主意來了。

“二叔二嬸沒管這事?”想起今天見二嬸時的樣子,見她并沒什麽煩惱神色,只一味在問王家的事兒。

白安珩無奈看了她一眼:“那位表姑娘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誰能知道?再說……她住在二叔家裏,怕就是給堂弟預備的……”可現在聽二叔話裏話外的意思,都是想在京中給白安珹看一位貴女回來,那那位周表妹可怎麽辦?

那二位心裏是怎麽想的,白安珩哪裏能知道?只得勸韓筃以後少管二房那邊的事——尤其是那位表姑娘跟堂弟。二人方胡亂歇息了。

三十那日,白家上下早就打掃一新,挂着大紅的燈籠、貼着福字、窗花,外頭鞭炮聲聲,年味兒一下子就冒了出來。

廚房裏自半個月前就預備了無數山珍海味,等到了這日,廚房所在的院子裏飄出的香味半個白家都能聞得到。

梳洗完畢,跟着白安珩一并到了正屋,給父母請過安,方坐到白安玙跟王氏的下手。

砇哥兒穿着大紅的衣裳,小小的人兒就跟年畫兒上的娃娃似的,跟那邊的白安珣手拉着手站在一處,極讨人喜歡。

白安珣平日裏最愛裝大人,如今正硬憋着想出去玩兒的念頭,一板一眼的給白安珩夫婦行過禮,拉着白砇不許他亂跑。

沒多會兒,二叔一家人也到了,就連“病”了的周姑娘這會兒也跟了過來。

韓筃朝她那裏多看了兩眼,見她愁眉一點,低着頭,身上雖還以淺淡為主,可到底也有些淡黃、淺綠的花紋,并不敢穿得太過素淨過來。行過了禮,就低頭坐在一旁。

見她身邊兒帶着的丫鬟只有素心跟着,細想了一下,那兩個丫頭倒是都見過,素心姿色中上,倒是那個叫鵝黃的,長得極是清秀,比這位周小姐也不在之下,難怪能被白安珹看中。

想着,便又向那位堂弟看去。

白安珹耷拉着個眼皮,黑着張臉,嘴角也往下耷拉着,一副沒精神沒好氣的樣子。要買妓子回來當丫頭,母親不許。要個丫頭回來暖床吧?父親不許。要個表妹身邊兒的丫頭吧,兩個都不許!自己這少爺當的……怎麽就越當越回去了?!

要不是因為快過年了、且白鋆又限了他的花銷,不然只怕他早就出去住上十天半個月的再說回家不回家的事了!

心裏有事,讓白安珹無暇去偷瞧那邊的兩位嫂子,從頭到尾身上都帶着股着不爽氣息,跟在白鋆身後入了席。

今日周氏也到場了,在席上略坐了坐,就借口身上不舒坦,讓丫鬟仆婦們扶着回到了東院兒。

直到了晚上,由白錾打頭,一行男女到了祠堂門口,打開祠堂大門——祭祖。

女子進不得祠堂門,便只跪在外面。男人們進了裏面,在祠堂中跪了一地。

白家的情形跟韓家相仿,不同的是,白安珩他們這一支入京的時候要早些,便在京中也有一個小祠堂,聽說老家那裏才是個大的,這裏供奉的也只是白安珩他們這一支的祖先。

年夜寒冷,不多時便先罷了禮,再磕過頭後,方退了出來。

轉過天來是大年初一,各家各戶多要在自己家中過年,再轉過來之後才是依次輪下去的某某家請酒席的事情。

但凡有着姻親的都會提前商量了好了,今兒你家請、明天就是我家請,莫要撞到同一日方好。

初一日雖說要在自家過,可宮裏也是要擺席宴請群臣、宗室的。如白錾這等身份可是要入宮去的。

到了白安珩這兒,因他是皇上身邊兒的近臣,倒也得了皇上的恩典,說是可以帶着妻小入宮。但可巧韓筃正有了身子,這一回便不用進去了。

“我知道你想見五皇子妃,可宮中規矩大,咱們又是臣子,這一入了宮,再凍着你跟孩子。”用過了午飯,便要預備着白安珩入宮的事,生怕韓筃心裏不痛快,白安珩一邊穿着衣裳,一邊低聲勸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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