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何為強者

織田作之助找到白绮的時候,白绮在路邊壓馬路般地往回走。

少年穿着幹淨的白襯衫,黑色格子的七分褲,腳上是一雙保護得很小心的白球鞋,從織田作之助一個月前送給他到現在,至今沒有沾上灰塵。他就像是每個從校園裏走出來的學生,即使是六月末的燥熱也揮不去他身上清爽的氣息。

只是白绮的雙眼少了一份單純,當他直視一個人的時候,清澈的眸光永遠只停留在表面,笑容虛幻,眼底流動着讓人看不清楚的暗色。

“白绮……沒事吧?”

織田作之助為了找到他,心急如焚,生怕看見白绮和紀德大打出手。

紅褐色頭發的男人彎下腰,雙手按住他的肩膀上,檢查他有沒有受傷。白绮被他觸碰到了皮膚表面,微微瑟縮一下,像怕癢那樣笑了起來,“我沒事啦,紀德跑掉了,那個家夥看見我掀翻了他的車子就不打算和我交手了。

織田作之助不太相信:“帶我去現場看看。”

白绮哪裏敢讓他看到現場,搖頭,難得主動抱住他的手臂,拖着他回去。

“不去啦,浪費時間,我們回去吧。”

“……”

織田作之助臉上的無奈化作了嘆息,再低頭看着自己被拖動的雙腳,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自己根本無法和白绮比力氣。

這個孩子是從哪裏學來這樣的怪力?

莫非是天生的?

織田作之助正要把白绮送回酒吧,太宰治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對方已經把芥川龍之介丢給了自己其他的部下,兩手空空,輕松地跟了過來。

“織田作,我跟你一起去酒吧。”

“太宰……白绮和紀德的事情……”

“噢,你說這個呀,我會上報紀德的車子被我們阻擊了,他安全逃脫。”

“多謝。”

明知道兩人可能狼狽為奸,織田作之助仍然發自內心地感謝對方。

因為,太宰沒有義務幫助白绮。

白绮在旁邊不樂意,吐槽道:“這家夥什麽都沒幹,就是在使喚你,虧你還感謝他……”居然有人被賣了還向賣錢的人道謝。

織田作之助壓住了他的頭,讓白绮沒有預料到地彎下腰,朝太宰治鞠躬。

“白绮,該感謝的地方就要感謝,不能賭氣。”

“織田作!”

“第一次得到白绮君的感謝,我會銘記于心的。不過織田作也太緊張了,除非白绮君再小三歲,Boss是不會立刻注意到白绮君的。”

太宰治一臉裝出來的意外,淡定地收下了這份感謝。

白绮不懂,“小三歲?”

織田作之助的臉色微變,低聲警告道:“太宰!”

太宰治聳肩。

看來織田作也知道了啊,Boss是個蘿莉控,狩獵範圍在十二歲以下。

回去的路上,織田作之助左邊一個太宰治,右邊一個白绮,被兩人夾在中間的待遇,就是他站在被吐槽的中心地帶,無力反駁兩人的話。

比如現在。

太宰治問他:“織田作,被人求愛的滋味怎麽樣?”

織田作之助不予茍同:“不是求愛,他們不過是一群追尋死亡的士兵……”

白绮打斷他的話,驚奇道:“原來這就是求愛嗎?仔細想想,好像和書裏寫的差不多,為了織田作可以付出生命,而且狂熱無比,對敵人也不痛下殺手。”

太宰治點頭,“所以說真是一場災難啊,我也碰到了。”

白绮說道:“你怎麽不賞他們幾顆花生子呢?”

太宰治想着他的形容詞:“花生子?很生動的形象嘛,據說是種花家喜歡吃的下酒菜,唔……其實我這個人不太愛動手的,黑手黨又不是專門做殺人的工作,要是人人和我那個部下一樣簡單粗暴,黑手黨的明天前途無亮啊。”

白绮對港口黑手黨的看法拔高了許多,懂得動腦子的人不多啊。

“白绮……你問得太多了,這不是你……”

織田作之助試圖阻攔。

“我還有一個問題,中原中也是誰呀?紀德把我當作中原中也,是他很厲害嗎?”白绮全程無視了織田作之助的話,挑出一個自己疑惑的問題。

太宰治噗嗤一聲就笑了,“居然……把你當做中也……不不,你們還真的有相似之處。”

白绮從他的笑聲裏敏銳地捕捉到一絲不懷好意。

“你不想回答就算了。”

“我可以回答哦,中也一米六,和你一樣,都是個——長不高的小矮砸。”

“……”

黑發少年的臉色一青。

織田作之助猛地抱住了白绮,阻攔他的突然爆發,“白绮!你才十五歲啊!未來會長高的,別聽太宰的話,他說的那個人十八歲了!”

太宰治一閃身,躲在織田作之助的身後,煽風點火道。

“對啊,你就剩下三年的希望,要是三年後還是這個身高,你就倒黴了。”

“你以為你未來就會比我高嗎!”

白绮被他戳中痛點,殺氣十足地說道。

“肯定的。”

對此,太宰治的把握非常大,上下打量他,“你營養不良,後天想超過我的可能性不大,我現在可是一米八哦,感覺還能再長幾個厘米。”

太宰治比織田作之助矮半個頭,可他同樣比織田作之助小五歲。

織田作之助今年二十三歲。

白绮失去了大半的信心,拽着織田作之助的衣袖:“我真的長不了很高嗎?”

織田作之助當然不會打擊他,說道:“你還小,有希望的,太宰整天晝伏夜出,還喜歡酗酒和自殺,他的身體還未必有你健康,你争取早睡早起,每天補充營養就可以了。”

白绮被他摸順毛,安靜下來,驚奇地聽到了織田作話語中“自殺”這個詞。

太宰治感覺被好友黑了一遍,“喂喂!織田作!”

織田作之助反問他:“你想過改變嗎?”

太宰治語塞。

以前織田作都不插手他的事情,原來不是不想勸他,而是放在心裏沒有說出來。他連忙轉移話題,看向快要到的“lupin”酒吧:“你不是想要找安吾嗎?”

織田作之助從兩個小孩鬧矛盾的氛圍裏清醒過來,疑惑地問道。

“你有辦法聯系上他?”

“恰巧有。”

太宰治的雙手放在風衣下,恢複懶散的姿态,“準确來說,連找也不用找。”

除了酒吧,安吾不敢去任何地方見他們了。

白绮的目光閃了閃,安吾就是害得織田作卷入麻煩的罪魁禍首。

對方在這場事件擔任着怎樣的角色?

不止是叛徒吧。

三個人路過“lupin”字跡的招牌,踏入去酒吧內部的樓梯。

酒吧裏,果然一早就坐着一個在喝酒的男人,對方斯斯文文,側對着他們的時候,還能看見那份在寂靜下知性而神秘的氣質。

在坂口安吾前面的一個座位上,大黃這只貓霸占着座位,一雙大眼睛給他們一種人一樣注視着事物發展的目光,溫順又無害。它蹲坐在那裏,見到他們的到來後,尾巴自然而然地搖擺起來。白绮的腳步稍微一快,大黃就見機不妙地跑掉了。

白绮孩子氣的舉動打散了一些凝重的壓力,坂口安吾掃了他一眼,微微松口氣,再看向兩位好友的時候,他感覺到了慶幸。

自己仍然有機會與他們在一起聚會,喝酒。

這是最後放松的時間了。

給織田作之助、太宰治調酒的人是白绮,少年進入吧臺後就開始工作,老板也很放心地暫時離開,把私人空間交給了這幾個年輕人。

半個小時不到的時間,白绮在三人的交談裏了解到了很多秘密。

異能力方面,他第一次知道“異能力的特異點”:複數個能力相互幹渉時,極少數情況下,會出現異能力朝着完全出乎意料的方向失控的現象。

不僅如此,坂口安吾是三重間諜。

在坂口安吾加入港口黑手黨之前,他就是國家下屬機構,內務省異能特務科的一名特工。在他加入港口黑手黨後,又按照港口黑手黨Boss的命令,加入Mimic成為了一名卧底,在三重間諜的身份下,他的任何行動都身不由己。

坂口安吾也并沒有在乎他的“偷聽”,事實上他已經違反條例,把不該說的事情說了出來,而白绮是織田作先生照顧的孩子,多少值得他信任。

聽着太宰治把坂口安吾的老底扒出來,又談笑風生地讨論Mimic的情報,白绮稍稍對這個人有了一些改觀——不是個戰鬥方面的強者,但是擅長利用規則,尋找漏洞,抽絲剝繭就能找出一個人的底細,帶給他人的威脅不亞于同等級的強者。

即使在流星街,太宰治也具備生存下去的基礎能力。

在這個年齡……

俠客,恐怕在手段上比不過太宰治。

白绮咬了咬下唇,齒縫之間摩擦,輕微的疼痛激發着他對這個世界的興趣。

原來和平年代的世界也會孕育出相似的黑暗啊。

最後。

太宰治沒有動手清理叛徒,留下的幾句話讓三個人都沉默了下來。

酒吧裏響起他沙啞平靜的敘述。

“不想失去的東西,總有一天還是會離你而去。人們渴求的一切存在價值的東西,從得到它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有失去的一天。”

“不惜延長痛苦人生也要去追求的東西,一個都不存在。”

一個都不存在……

深夜,白绮躺在自己破舊的小沙發上,手背擱在額頭,耳邊仍然回蕩着這些話。他想要壓下太宰治充滿灰色的思想幹擾,可是另一個很久之前的回憶不斷的湧上心頭,讓他第一次發現太宰治的可恨之處不僅是嘴賤那麽簡單。

“才不會一個都不存在呢。”

白绮喃語一聲,翻過身,把臉靠在了最裏側的沙發裏,汲取那份柔軟的保護感。

“想要怎麽活下去,怎麽活得好……就是我的追求啊。”

“死人,什麽都看不見的。”

紀德。

就讓他看看,你打算用什麽方法令織田作與你戰鬥吧。

活下來的——一定是織田作。

想到這一點,他的身體微微顫抖,手指屈起,記起了被織田作打敗時候的感覺。會殺人的織田作,一定比不殺人的織田作,更具有生存能力,更加強大吧。

不可以成為弱者呢,織田作。

作者有話要說:

#818辣個很主動想鞭策別人變強的白绮#

白绮:變強吧,織田作!

織田作之助:……

白绮:我發現你可能無法壓制住了我了,我很傷心呢。

織田作之助:= =為什麽啊?

白绮:你打不過我,我就沒有辦法安分了呀。

織田作之助:這就是你作的理由?

白绮:不不,我在追求共同進步咩,褪化對我來說比死還恐怖。

織田作之助:我這樣就足夠了……

白绮:如果你比我弱,我總有一天會殺了你。

織田作之助:一定要這樣嗎?

白绮:嗯。

織田作之助:你不會的,人心是會變的。

白绮:我才不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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