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敲定了見面時間，方舒楷心花怒放。但在這一個多星期的漫長等待裏，他總覺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斃，坐享其成，坐井觀天，坐視不理，于是決定收拾收拾自己，叫上何瑤去幫他買衣服。

何瑤雖然對他執迷不悟要奔現的想法頗有微詞，但逛街總不是件壞事，還是答應下來。等到何瑤休息的日子，方舒楷一大早跑到一院去，徑直奔何瑤科裏去等着她下班。

當年他沒少在一院實習規培，對一院輕車熟路。何瑤在值班室換衣服，他就在護士站和小護士聊天。方舒楷曾經來骨科找過何瑤幾次，因為又年輕又帥氣還會說話，小護士們都記得他，樂得和他打趣。

才趁着四下無人聊了沒幾句，忽然有手機鈴聲響起來。方舒楷和護士面面相觑，都用眼神表示“不是我的手機響了是你的嗎？”

罪魁禍首是放在櫃臺上的一個手機。小護士看了看，猜測道：“好像是……何大夫的。”

方舒楷看了一眼就知道确實是何瑤的——來電顯示是趙時清。

就在鈴聲快要結束的時候，何瑤從值班室出來了。原本正神清氣爽地甩了甩頭發，準備迎接下班生活，聽到電話在響就忍不住皺起眉。

方舒楷只看她嗯嗯啊啊地答了幾聲，挂斷電話對他道：“不趕巧了，時清學長有個熟人要住院，我去幫忙打個招呼，得稍微耽誤一下，你等等。”

“沒事沒事。”方舒楷聽到有正事，也不開玩笑了，問，“怎麽回事？時清學長怎麽了嗎？”

“不知道呢。”何瑤答，“他已經在樓下了，下去見面說。”

方舒楷跟在何瑤身後一路小跑出去，一眼看到大廳裏的趙時清。醫院裏人來人往，紛亂嘈雜，更重要的是來來去去的人都步履匆匆，滿臉愁容。趙時清穿着一件淺色長風衣，雙手插兜站在玻璃門前，從容得格格不入。

走近了才發現他的身邊還有個男生——身材高大，眉目清秀，皮膚略有些黑。穿着理工科标配格子襯衫，背個黑色雙肩大書包，一臉青澀稚嫩，一看就是個學生。

方舒楷上前去打招呼，趙時清頗有些驚訝：“舒楷也在？”

“我來找何瑤有點事。”方舒楷含糊道。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趙時清道，“這時候我也找上門來，打擾你們了。”

“不不不不打擾。”方舒楷連忙擺手，“我就是來找她玩的，治病才是正經事！你們聊你們聊。”

趙時清連連道謝，才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是這樣的，這是我的學生……”

他看向了旁邊那個一直低頭沉默的男生。方舒楷很快想起來了：“學長，這是不是你發過朋友圈的那個小朋友？一大早就在實驗室的那個。”

“是他。”趙時清點點頭，“這個孩子從貧困縣出來的，非常聰明，也很刻苦。他母親心血管出問題，老家條件有限，剛剛轉到C市來。他一個學生，在C市人生地不熟，我想着多少能幫一點是一點，所以來麻煩何瑤了……當老師了，就難免操心得多一點。”

“理解理解。”何瑤笑道，“不麻煩，舉手之勞。我在心內科有認識的朋友，說一聲的事情。”

方舒楷聽完這一段緣由，不禁回憶起上學的時候，自己的導師也是這樣在生活上處處關心他的。他又想起前些天看到朋友圈，自己還暗暗吐槽趙時清是壓榨學生勞動力的學術資本家，不禁慚愧萬分。

什麽壓榨學生，那分明是鼓勵學生積極進取！不僅關注學生的學習，還關注學生身心健康，還關注學生家長健康，這樣的好老師，不是中國模範導師又是什麽！

片刻間，方舒楷對趙時清好感倍增，主動說：“我導師和心內的主任關系很好，我去聯系一下，幫你打個招呼吧。”

“太感謝了。”趙時清誠懇道，“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幫到你們的忙。”

“那您可急不得了。”何瑤道，“我沒孩子，方舒楷連對象都沒，想蹭您的照顧，不知道要哪年哪月。”

趙時清笑了笑，偏頭對男生輕聲道：“謝謝二位呀。”

男生深深鞠了個躬：“謝謝兩位老師。”

何瑤哪裏想到這孩子這麽實誠，連忙去扶：“別這樣，我們也沒幫上什麽大忙。我們的醫護都很負責的，打個招呼也就是找個好點的大夫，多關照關照，求個心安。”

方舒楷接道：“再說了，你這麽優秀的人，以後就是國家棟梁，我們幫點力所能及的小忙也是應該的。”

男生忽然被誇，羞澀地抿着嘴笑了笑。

趙時清道：“下周在A市有個重要的會，是計劃帶他一起去的。現在有人關照，他也能放心跟我去開會了。”

“趙教授重點栽培，看來真的是明日之星。”方舒楷忽然想到了什麽，說道，“小明學長最近也在A市出差，時清學長有沒有注意？”

“是嗎？”趙時清笑了笑，“那倒巧了。不過A市那麽大，他又忙工作，怕是也沒時間和我們一起轉轉。”

方舒楷給自己置辦了一身行頭，得意地向L分享：“親愛的L先生，距離我們相見只有整整一周了。”

L過了很久才回複：“是啊。”

雖然對方的态度有些過于冷漠了，但方舒楷設身處地，換位思考，立刻自我安慰，肯定是因為L太緊張了，所以不太好意思！

刷了刷朋友圈，看到明煜的動态，猜測他大概是下班了。看自己親爹的态度，明煜應該也知道自己和李總的關系了，不打個招呼好像也不太合适。

于是想了個話頭找上明煜：“小明學長！”

“怎麽了？”

他哪裏知道，明煜剛在MeetU上回完消息，轉頭又看到微信上也來一遭，腦子都要吓宕機了。

“和我爸合作還愉快吧？他要是為難你也別怕，其實他這人還行，就是工作的時候可能有點難說話，你別真當回事。”

明煜這才知道自己不是暴露了，松了口氣：“挺愉快的，你父親是個優秀的企業家。”

“嗨，不聊他了。”方舒楷轉而道，“說來時清學長下周也去A市開會，你們還真是紮堆去啊。”

許久以後，傳來兩個字回複：是嗎。

方舒楷樂了，這倆人怎麽還一個反應呢，夠默契的。

明煜無奈地揉了揉眉心。雖然A市這麽大，應該碰不到，但實在算是夠晦氣的。

等到周一早晨出門上班，一眼看到酒店裏一張醒目的海報——“軟件工程運用國際論壇”。

頓感一陣天旋地轉，雪上加霜。原來有緣未必相見，冤家才會聚頭。

這就是星期一？在你覺得上班夠糟糕的時候，生活在耳邊親切地低語：為什麽不和前男友來一場浪漫偶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