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雨

江盛是體育生。高二加入的。

他文化課成績不理想，但體育成績非常受老師歡迎，唯一的缺點便是訓練不認真。時常跑着跑着人不見了，集合的時候也找不到蹤影。這讓老師十分頭疼。

高二偷偷懶老師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過去了，到了高三就不一樣了，體訓隊被體育組組長田徑老師給看嚴了，訓練逐漸步入正軌，江盛也沒有理由再逃訓練。

夏天的天氣總是摸不透，一個下午的功夫天氣又陰了下來，烏雲黑壓壓地一片，沒過一會兒窗戶上就響起了星星點點的雨聲，斷斷續續地打在窗上。

池宴從雨聲中擡起頭，起身正準備關窗，剛好看到一堆人匆匆忙忙地從操場邊跑上來，穿過小超市前那片平地，往教學區跑。

池宴一眼就看到了江盛，穿着白色的校服，衣服上已經沾了大顆大顆的雨滴，在小超市前停了下來，扒拉了幾下自己被雨淋到的頭發，和朋友一起上了二樓的食堂。

體育生是一下課就得去操場集合的，通常訓練完才有時間吃晚飯，再回教室上晚課。今天下雨了，估計是提前取消了，才會這麽早就結束。

窗戶有些舊，池宴握着把手往裏帶，閉合的時候發出了“嘭”地一聲響，刺耳又難聽。雨被隔絕在外，聲音明顯變小了，淅淅瀝瀝淅淅瀝瀝地下着。

晚課結束雨還是沒有停。

第二節課老師講完練習讓同學們自己做作業看看書，江盛睡了一覺，下課鈴聲響了一會兒，他沒動，身邊幾個人一直在打鬧，不小心撞到他的桌角。江盛迷糊地睜了眼，眼裏還帶着沒睡夠的紅血絲，煩躁地皺了眉，聲音還有些啞：“吵你媽啊。”

“哥，不好意思哈。”撞到桌子的那個人趕緊道了聲謙。

江盛沒理，撐着臉看了下外面黑壓壓的一片。

“借我把傘。”又轉頭看一旁正在收拾書包準備走的幾個人，不客氣地開口。

江盛一直沒有帶傘的習慣。

四個人面面相觑，陳木洋有點不好意思地開口：“江哥，我們四個人，就兩把傘了，總不能四個人撐一把吧……”

煩。

江盛抓了下頭發，随便拿了兩本練習冊就往書包裏塞，拉上拉鏈，起身離開。

高三教學樓裏沒多少學生了。江盛站在檐下擡頭看了看暖黃色路燈下雨的形狀，長長的、細細的，從空中落下，有那麽一點虛無缥缈的意思。

江盛正想沖出去，忽然感覺有人拽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再一看，是池宴。

“你怎麽還沒走？”

“做題做晚了。”池宴從書包裏掏出一把黑白細格紋的傘，又把書包背好，“一起走吧。”

兩個人打着一把傘往前走。

池宴只到江盛的下巴處，江盛稍一低頭，就能聞到清新的洗發水的味道。淡淡的清香，很好聞。

路上有一些水坑，池宴只顧着看着前方，沒注意腳下，直直地踩了一個坑，水濺在白色的鞋上，痕跡明顯。江盛低頭看了一眼，把池宴往自己這邊又拉緊了一些，“看着路啊。”

江盛沒怎麽和池宴這麽單獨相處過。

大多數時候，他倆碰在一起，只是做愛、做愛、做愛。

池宴聽話地不得了，像一只純良的小白兔一般，可以任他欺負。

淅淅瀝瀝的雨打在傘面上，順着邊角往下掉，江盛注意到池宴的一邊肩頭被打濕了也一聲不吭。是傻嗎？江盛想。他直接攬過池宴的肩膀，把他往懷裏帶，鼻息間全是他頭頂洗發水的清香味兒。

“用的什麽洗發水？”他沒忍住，開口問了句。

池宴的手抵在他的腰間，攥着一角衣服，無意識地會蹭到自己的腰部。像小貓撓癢似的，他的心口也跟着癢癢的。

“嗯？”池宴擡頭看看江盛，目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下颚線上，“就是家裏普通的洗發水啊，是不好聞嗎？要不下次我換……”

“不是。”江盛凸起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不用換。”

“我家就在前面。”池宴拉開一點兩人的距離，從不太明晰的光線裏去看江盛的臉，“這傘你拿着，我走了。”

池宴說完就往巷口跑進去，也不管身後的江盛。

淡淡的洗發水混着雨水的味道傳到鼻息間，江盛撐着傘往另一個方向走，香味變得越來越淡了，只剩下雨水混合着泥土的潮濕味兒，他加快了步伐往家走去。